赵星宇……他的学生！
这个名字像一道光，瞬间劈开了方堃脑中一部分混乱的黑暗。
对啊，赵星宇！
责任感像一副沉重的骨架，勉强撑起了他几乎要垮掉的精神。
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他还有学生要管。
“对…对，赵星宇…”方堃喃喃着，试图撑起身体，但手脚还是软的，差点又栽回去。原圆赶紧扶了他一把。
“能走吗？”原圆问。
方堃咬着牙，点了点头。
他扶着原圆冰凉光滑的手臂，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放眼望去，基地已经是一片狼藉。
到处是断壁残垣，烧焦的帐篷和杂物，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哭喊声、呼救声、争吵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混乱不堪。
有些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有些人则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玄墨的人早就跑没影了，留下这个烂摊子给这些绝望的幸存者。
“我…我们得找到他们…”方堃的声音依旧发颤，但他强迫自己迈开了脚步。
原圆点了点头，竖瞳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既是保护，也是给他一点支撑。
方堃一边发抖，一边开始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努力辨认着那些灰头土脸的面孔。
他喊着赵星宇的名字，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显得微弱而嘶哑。不时有人撞到他，他也只是踉跄一下，继续寻找。
找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方堃越来越绝望，腿软得快要站不住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他。
“方老师！是方老师吗？”
方堃猛地回头，看到孙伟正用力朝他挥手，旁边还跟着几个人。他心头一热，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是孙伟一行人！
他们看起来都灰头土脸，身上带着擦伤和尘土，但大体完好。大壮背上背着老赵，老赵龇牙咧嘴的，但精神头还行。
李慧也在，她脸上包着一块脏兮兮的布，边缘渗出一点暗红的血迹，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带着些惊魂未定的茫然，但看到方堃时，还是微微亮了一下。
而赵星宇，就站在孙伟旁边，脸上和其他人一样脏兮兮的，表情有点呆呆的，好像还没完全从之前的混乱和迷茫中清醒过来，但人确实是安全的。
“太好了…太好了…你们都没事…”方堃看着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大半，声音哽咽，身体却还在因为后怕和之前的刺激而微微发抖。
他伸出手，想拍拍赵星宇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太厉害，只好又收了回来。
“方老师，你没事吧？！wishtoday咋就突然炸了啊？”孙伟关切地问，他看起来比之前沉稳了不少。
“我…我没事。”方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们…你们怎么逃出来的？李慧的脸…”
李慧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布，低下头没说话。
大壮叹了口气，解释道：“爆炸的时候，我们都吓醒了。之前不知道怎么回事，浑浑噩噩的。李树兴那王八蛋还想拉着李慧挡石头，结果混乱里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摔进了塌下去的火坑里，估计是没了。
李慧的脸是被他之前用碎玻璃划的…不过我们趁乱跑出来了，幸好我力气大，背着老赵，我们几个互相拉着，没走散。”
听到李树兴的下场，方堃沉默了一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恶有恶报？或许吧。
但他此刻更多的是庆幸自己的学生们还活着。
“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他反复说着这句话，像是在安慰学生，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原圆看了看这群狼狈但生机勃勃的人类，竖瞳眨了眨，似乎也松了口气。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方堃还在轻微颤抖的手背。
方堃感受到那冰凉的触感，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各种情绪。
他看着眼前的赵星宇，他什么样都没关系……他只好还活着就好！
基地毁了，前路未知，他们还得想办法活下去。
“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得…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方堃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已经不再那么抖了。
他扶了扶脸上歪掉的眼镜，镜片上已经有了裂纹：“大家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力气，我们…我们得离开这儿。”
孙伟等人点了点头，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赵星宇也懵懵懂懂地跟着动作，眼神虽然还有点迷茫，但至少能跟上队伍。
方堃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远处还在冒烟的废墟，心中沉甸甸的。
基地那边的爆炸声和哭喊声实在太响了，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这动静就跟开了席敲锣打鼓似的，把附近游荡的丧尸全都吸引了过去。
方堃他们刚离开那片废墟没多远，就听到身后基地方向传来更多、更杂乱的嘶吼和惨叫声。
不用看也知道，那里现在肯定成了丧尸的聚餐点。
原圆摇了摇头：“量力而行，你救不了所有人。”
方堃回头望了一眼，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扶了扶脸上有裂纹的眼镜，哑着嗓子催促大家：“快走，再走远点。”
路上也不太平。
有些人从基地跑出来时抢到了点儿东西，比如半袋饼干、一瓶水，或者一把看起来能用的砍刀。
为了这点活命的东西，刚才还一起逃难的人，转眼就能红着眼打起来。
你推我搡，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还有怒骂和哀求混在一起。
方堃看着一个人为了一瓶水，用砖头砸倒了另一个，然后抢过水慌慌张张地跑开，留下那个人躺在地上抽搐。
他想上前，却被原圆冰凉的手拉住了。
原圆冲他摇摇头，浅色的竖瞳里没什么情绪：“管不了。我们没东西，也没力气。”
方堃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沉默地转过头。
是啊，他们现在自身难保。
他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别说食物了，连个能防身的家伙都没有。
原圆倒是原型厉害，但太显眼，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现在只是保持着人形，搀扶着走路还发飘的方堃。
孙伟和大壮一左一右护在队伍两边，警惕地看着周围。大壮背上还背着老赵。
李慧低着头，默默跟在后面，脸上那块脏布把她的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
赵星宇还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被孙伟时不时拉一把，才没走歪。
方堃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带着尘土和腐烂的味道：“走，我们回学校。”
孙伟犹豫了一下：“方老师……对不起，我们，我们还能跟着你们不？”
“不知道。”方堃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原圆觉得方堃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他现在不能做什么决定了。
他的压力太大了，从一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轻松过……
原圆主动说道：“先回学校，砍了老赵的腿……然后你们想走就走。”
兜兜转转，老赵的腿还是保不住……
听他这样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没有车，全靠两条腿。一群人又累又饿，走得跌跌撞撞。
路上偶尔能看到废弃的车辆，要么撞在一起，要么翻在路边，里面空空如也，能用的东西早就被搜刮干净了。
渴得实在受不了，看到个小水洼，也顾不得脏，用手捧起来就喝。
方堃心里难受，可他自己喉咙也干得冒烟。
原圆倒是没那么依赖水，但他看着方堃干裂的嘴唇，悄无声息地溜到一边，过了一会儿，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大片树叶，卷成个碗状，里面澄了点稍微干净些的积水，递到方堃面前。
方堃愣了一下，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了。
水有点土腥味，但此刻胜过甘露。他看看原圆，原圆只是眨眨眼，没说话。
饿是最难熬的。肚子里空得发慌，前胸贴后背。
看到路边的树，都恨不得上去啃两口树皮。大壮力气消耗最大，背着老赵，没走多久就满头大汗，脚步发虚。
“再坚持一下，”方堃给大家打气，也给自己打气，“到了学校…就……”
话虽然这么说，可他们哪还有这么多力气，方堃这两三天只睡了一晚，又是对峙又是逃跑，他精神绷成一条线，恐怕只靠这一点希望撑着。
路上偶尔会遇到一些丧尸，都被原圆和孙伟干掉了，他连伸手丢个粉笔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正走着，忽然听到旁边废墟里有动静。
孙伟立刻警觉地把赵星宇拉到身后，大壮也放下了老赵，握紧了路上捡的一根钢筋。
窸窸窣窣，钻出来两个面黄肌瘦的男人，眼睛死死盯着他们，特别是看到李慧脸上虽然遮着但依稀能看出是女性，还有原圆那即使灰头土脸也难掩的美貌时，眼神变得有些不怀好意。
“喂，你们…有吃的吗？”其中一个哑着嗓子问，往前凑了一步。
原圆立刻往前站了半步，把方堃挡在身后一点，虽然是人形，但那浅色的竖瞳冷冷盯着对方，带着一种非人的威慑感。
方堃心里也紧张，他推了推眼镜，尽量镇定地说：“没有，我们什么吃的都没有。”
另一个男人眼神在李慧和原圆身上打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吃的…那把人留下…”
孙伟一听就火了，虽然饿得没力气，但还是骂了一句：“放屁！滚远点！”
那两人显然也没多少力气，就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见方堃这边老弱病残，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没立刻动手。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丧尸特有的嘶吼。
这一下，那俩男人脸色一变，也顾不上方堃他们了，扭头就钻回了废墟里跑没影了。
方堃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他连忙招呼大家：“快走！快走！”
一行人不敢停留，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往前挪。
丧尸的嘶吼声好像就在不远处，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都快黑了，每个人的腿都像灌了铅。
老赵趴在大壮背上，哼哼唧唧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李慧好几次差点摔倒，都是旁边的赵星宇扶了一把。
他还是浑浑噩噩的，只不过时间越久，就越显得清醒，只是暂时还不怎么说话。
方堃自己也快到极限了，脑袋发晕，眼前一阵阵发黑。
杀人的画面，基地的爆炸，一路的惨状，还有此刻极度的饥饿和疲惫，都在冲击着他。
“方堃。”原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冰凉的手再次扶住他摇晃的手臂。
方堃靠着他，喘了几口粗气，抬头看向前方。
“你睡吧……我会把大家带回去。”原圆小声凑在方堃耳边说道。
方堃神志不清：“不……是我的学生……原圆……原……”
原圆明白他的意思，那是方堃的责任，不是原圆的，原圆不该承受这些的。
方堃的心理问题恐怕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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