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凌汐瑶这么说，梁维秋神色柔和不少。她知道下面的状况有多混乱危险，因此绝对信任这两个愿意冒着巨大风险来到这里，只为了救一个不知底细的人的年轻人一定不会是什么坏人。
“不能这么说，你们救我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人不能不识好歹。”梁维秋看着这个第一眼就让她想起自己女儿的女孩，多日来累积的负面情绪一瞬间有点让她支撑不住，没忍住落下泪来。
“梁姨？”
“诶。”梁维秋偏头抹掉泪珠，强颜欢笑，“我没事，就是看着你，想到我小娃儿了，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
凌汐瑶本身就是因为担心父母才强撑着勇气跑出学校的，见梁维秋这样，也一下被触动了名为亲情的心弦。
“梁姨，你女儿一定还活着，好好的活着。”凌汐瑶吸了吸鼻子，觉得眼眶也有些发酸。
梁维秋用力点头。半晌，她情绪缓和下来，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直到此时，顾云别才再次出声。
“所以这三天，你从来没有出过门，也没有遇到任何丧尸，一直躲在家里才活了下来。”
梁维秋却摇头：“我的确没有出过门，可我见过丧尸。”
她指着北面的房间，说：“我的丈夫在第一天就不知怎的变成了丧尸，我儿子……”
她闭了闭眼，似乎有些不愿面对，但还是逼着自己开口：“我儿子为了保护我，被他爸咬了一口，也成了那东西。”
顾云别默了默：“节哀。”
“没关系，这都是命，怪不得谁。”梁维秋哽咽，最终捂着脸抽泣不止，“可我的大娃儿……他本来不会死的……”
凌汐瑶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安静地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瘦削的脊背。
好一会儿，梁维秋才慢慢止住了哭声。
“后来我大娃儿说，他不乐意出去伤人，反正都被咬了，也不怕，索性就出去一趟，跑附近的超市抢了好些东西回来，完了自己把他和他爸都绑好了关那屋里锁起来。他和我说，这些东西够撑两个多月的，让我不要出门，等着救援。”梁维秋看着凌汐瑶，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们是好人，也厉害——外面活下去都困难，你们还能上来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肯定不是图我什么好处。但我这些食物和日用品什么的都愿意给你们，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凌汐瑶不知道该不该抽出自己的手，无助地看向顾云别，却见对方无声地朝自己点头。
“什么事？”于是凌汐瑶安抚道，“只要我们能帮上忙，肯定会答应的。”
“真的吗？”梁维秋明显激动了些，“我要去B城，我得去找我的云云，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独自离家那么远，遇到这种事肯定很害怕，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凌汐瑶只觉得心口一阵酸痛。
“梁姨，你别担心，B城是全国最安全的地方，云云一定还活得好好的。”凌汐瑶柔声说。
她轻柔地握着梁维秋的手，抬头给顾云别使眼色——说句话啊！
她才和他认识几个小时，真的没有默契这种东西！不要总是默认她看得懂他的眼神示意！想说什么麻烦自己张嘴！
顾云别一直在看着这边，因此二人很轻易的达成了对视。五秒钟后，顾云别转开视线。
“嗯。你该听你儿子的话，不要乱跑。”轻微咳嗽一声，顾云别沉声道，“外面很危险。”
梁维秋擦干净脸上的泪，眼神坚毅：“为了云云，我愿意冒险。”
顾云别看了凌汐瑶一眼：“你女儿和她差不多大的话，年龄不算小了，她可以照顾好自己。何况……”
“但我是她妈妈！现在很危险，我必须要去保护我的孩子。”梁维秋打断他的话，“你没做过父母，不懂这些没关系。你听我说，我有钱，也有物资，这些都可以给你们，只要你能送我去找到云云。”
她一口气说完，胸腔因为激动的情绪而猛烈起伏。忽然间，梁维秋感到有什么轻而温热的东西覆上了自己紧攥的手。她转过头，看到那个咖色长发的女孩正温柔地看着自己。
女孩的目光柔和清澈，梁维秋渐渐冷静下来，听到那个和她一起的年轻人在沙发另一端默默补完了方才被自己打断的话。
“……我们不去B城。”顾云别说。
凌汐瑶垂下眼帘：“抱歉，梁姨。我也要回家确认爸妈的安危，真的帮不到你。你留在这里等着也会更安全些，既然家人都在这里，那你女儿一定会想尽办法赶过来的。你要相信她。”
别到时候两边再走岔了。凌汐瑶绞尽脑汁，晓之以礼，动之以情，试图劝说梁维秋不要逞强。她站在女儿的角度温声细语地劝了半天，好容易看见梁维秋有些动容，就听见顾云别冷不丁说：“我们也不顺路。”
要不是及时想起他此前才救过自己两次，凌汐瑶差点儿瞪人了。
温情脉脉的氛围被一句话打破，梁维秋沉思半晌，又问：“你们要去哪里？不如这样，你们正常走着，路上碰到顺路去B城的幸存者我和他们一起走就行了。我知道你们好心，但作为一个母亲，这种时候没人能对自己的孩子弃之不顾。我所有的钱和物资都可以给你们，只换你们把我带出这里，可以吗？”
凌汐瑶悄悄打量了一遍屋内的装潢，有些心动。
“你觉得呢？”顾云别不答，只是看向凌汐瑶。
他这一问令凌汐瑶惊讶极了。
她也有发言权吗？她难道不也是他从半路上随手捡的小可怜？还是说在顾云别眼里，他们已经算同伴了？
凌汐瑶摸不清他的真实想法，不过自己的想法她倒是清楚。
她点点头：“我觉得可以带上梁姨。”
“好，那就这样。收拾东西吧。”
顾云别答应的出奇轻易，别说梁维秋了，连凌汐瑶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这就……成了？凌汐瑶回过神，看向顾云别的眼神默默地多了点谴责。说实在的，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拒绝吧？
凌汐瑶转过头去，看着仍没反应过来的梁维秋，抿嘴笑了笑。她主动揽过梁维秋的臂弯，轻轻晃了晃：“梁姨，你醒醒呀？收拾完东西，我们一起出发吧。”
“啊？哦哦，好。”梁维秋这才如梦初醒，匆匆起身走向厨房。没走两步，她又停下来，转身对二人道：“我们要不然明早再走吧，今天也不早了，我这里比外面安全，先住一晚上歇歇神怎么样？”
她的提议完全出于好心，可至少凌汐瑶并没有这个需求。她本就做的昼伏夜出的打算，白天睡的很足，现在精神头正好，完全不需要休息。可是考虑到这里还有个顾云别，凌汐瑶迟疑了。
于是她转身看向顾云别，恰好对方也在看自己。片刻后，顾云别对梁维秋道：“那麻烦了。”
房间本来有三个，但因为其中一间里住着两只丧尸，条件便一下显得窘迫起来。
凌汐瑶的本意是自己和梁姨住一间，顾云别单独一间，可顾云别像是会读心一样，在她开口提议前便以让梁维秋好好休息为由，彻底堵住了凌汐瑶未说出口的话。
在凌汐瑶看来，他的行为刻意极了——就以刚才的“不去B城”和“不顺路”为例，顾云别的没眼色显然已经到了一种境界。要说他能细心到关怀一个几分钟前还不想带上的人的休息情况，凌汐瑶是万万不信的。因此虽然当时什么也没说，但从进入房间后，凌汐瑶就一直默默地盯着顾云别，等待着他的解释。
她故意学顾云别，一个字也不说，就静静地坐在床边注视着他。果不其然，这种行为连顾云别自己都受不了，很快就主动打破了寂静。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的底细我们还不清楚，这间房子里的确有两只丧尸，你和她住在一起很冒险。”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解释。
他说完之后就不吭声了，又恢复了干看着凌汐瑶不说话的状态。凌汐瑶顶不住这过于真诚的目光，只好干巴巴地说：“哦，这样啊，谢谢你。”
“嗯。”顾云别得到回应，才接着说，“你休息吧，今晚我守夜。”
他顿了顿，又说：“以后不用总说谢谢。”
凌汐瑶记得他今晚好像说过一遍这话，于是确定了对方并不是在客套：“好，我不说了。”
顾云别点头，凌汐瑶又道：“你来睡，我守夜吧。我白天睡足了才出的门，现在根本睡不着。”
顾云别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疑惑为什么有人会特意白天睡觉晚上出门。不过他并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躺下，闭眼休息。
五分钟后，在一旁纠结了半天的凌汐瑶终究是没能说服自己坐视不理，认命地叹了口气，展开被子给顾云别盖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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