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顾云别在，绕过丧尸潜入楼内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这是栋十层的老楼，每层只有两户，从斑驳的、微微泛黄的墙面上不难看出，它建成距今已经有些年头了。
上楼前，凌汐瑶就已经确认好幸存者所在的楼层位置。城区早就经历了大停电，电梯无法使用，因而此刻二人只好一前一后通过狭窄的楼梯。
得益于空间的限制，凌汐瑶发现顾云别的异能并不只是令丧尸忽视自己这么简单。在通过仅能容许一人经过的楼梯间时，他们和一只堵在楼梯口发呆的丧尸迎面相撞，但顾云别只是简单地摆了下手，那只丧尸就自己一瘸一拐地为他们让出了地方。
看上去就像是他在控制这只丧尸一样。
凌汐瑶心中有了猜测，却迟迟不敢肯定。原因无他，这种异能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血迹和灰尘共存的楼梯间内，凌汐瑶扛着她崭新的武器，对着面前上了锁的楼道门微微一笑。
今晚就是属于她凌汐瑶的开锁之夜！
掏出她的非专业道具，在顾云别略显诧异的目光下，凌汐瑶凑到门边，带着点小小的得意无声地捣鼓起来。
不过事情显然不可能一直顺利。刚刚在法学院办公室大获成功的新晋开锁王凌汐瑶同学在陌生的居民楼狠狠受挫，在闷头不死心地足足奋斗五分钟后，颓丧地被迫承认了这次失败。
铩羽而归，凌汐瑶全没了刚才的骄傲，垂头丧气地蹲在门边，抱着棒球棍思索自己刚才到底为什么那么自信。正失落着，她似乎听见头顶有人在闷声低笑，抬头却只看到顾云别一脸正直地望着门锁。
凌汐瑶狐疑地盯了他半晌，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他绝对是笑了吧！
察觉到自己被笑话的凌汐瑶更低落了。她耷拉着脑袋，不明白自己的人生怎么会如此不幸。
她感觉到某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动作很轻，也足够温柔，就像是在拍一只刚从土里冒出头的小蘑菇，所以凌汐瑶很给面子的抬起脖颈，仰头望着他。
月光经由蛛网与纱窗筛入走廊，灰尘亮晶晶的，像大海里的荧光水母，在空气中悬浮上游。顾云别就站在这片陆上的深海里，隔着缥缈虚无的海水望进了凌汐瑶的双眸。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情景也不对，可是凌汐瑶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给我一点空间。”
听到声音，凌汐瑶才恍若初醒，抱着棒球棍赧然地往后挪去。
她不知道顾云别的“一点”是多少，只好按自己的理解慢慢挪着。猝不及防间，砰哐一声巨响震彻老楼，凌汐瑶吓了一跳，抬头望去，那扇碍事的大门已经被顾云别一脚踹开。
这一脚惊天动地，整栋楼的丧尸像被唤醒的声控灯一样此起彼伏地叫起来，但下一瞬又齐齐偃旗息鼓。
顾云别回头，朝凌汐瑶伸出手。
“走吧。”他说。
凌汐瑶感觉顾云别的真正异能是控制丧尸这事**不离十，但她还是犹豫着该不该开口确认。
她总觉得他们才认识不到半天，这么快聊这些很有故意打探别人**的嫌疑。凌汐瑶眼下很不希望自己被顾云别讨厌，因此纠结半天，再一次选择装傻充愣。
于是非常有边界感的凌汐瑶跟着从始至终没想过要对她隐瞒的顾云别一起在沉默中走到右侧的门前，又在沉默中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沉默地走上前敲了敲门。
秉承着一个客人应该做到的基本礼仪，凌汐瑶很有礼貌地率先打了个招呼：“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回答她的是两道丧尸的嘶吼，不过和方才一样，声音才刚刚响起，就被顾云别强行消了音。
他这个行为莫名让凌汐瑶想起自己高中时期的学习委员。那是个每天都很困的女孩，总是在大课间跑操铃响起的第一时间拉掉广播，回到座位上趴倒秒睡。凌汐瑶总觉得顾云别一键静音的行为和那位学委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不过里面既然是丧尸，那刚才他们看到的活人是什么？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凌汐瑶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发冷。鬼远比丧尸让她害怕的多，凌汐瑶和顾云别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稳：“看来我们搞错了嘛，哈哈……”
她正笑得心中发虚，冷不丁听到门内激动的声音迅速接近：“有的有的！这里有人！”
鬼啊！
“啊！”
凌汐瑶放声尖叫，大脑一片空白，再清醒时已经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四肢并用缠到了顾云别身上。
她只觉得脸腾一下烧起来，完全不敢抬头看顾云别的神情，颤巍巍地迅速把自己撤下来：“对……对不起。”
顾云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凌汐瑶就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开门响，吓得她花容失色，再一次化身为人肉绳索，把顾云别牢牢缠了个紧。
“呃……”身后传来屋主人迟疑的声音，凌汐瑶意识到自己在短短几秒钟把同一个脸丢了两次，手忙脚乱地站好，恨不得化身为鸵鸟把头埋进地里。
“你好。我们刚才在附近路过，听到有人呼救，所以来看看是否有人需要帮助。”
凌汐瑶不敢抬头，不过就她听起来，至少顾云别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异常。
“嗯，我刚刚是在求救……”屋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明明刚才呼救时声嘶力竭，此刻却欲言又止。
终于，她还是没忍住，关切地询问凌汐瑶：“小姑娘，你还好吗？”
听见对方在和自己说话，凌汐瑶顾不得尴尬与否，赶紧抬头望着对方的眼睛，真诚地回答：“我没事。”
“是我吓到你了吗？”屋主人顺着消防门看了看楼梯间阴森黑暗的环境，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这里的楼梯间好久没人用了，是很吓人。”
她说着，忽然如梦方醒，焦急地拉着凌汐瑶和顾云别进屋，立刻反锁上房门。
“楼里有丧尸，站外面说话不安全。”她对着二人温和地笑了下，“你们先去沙发上坐，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她自顾自进了厨房，凌汐瑶还有些懵，站在玄关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顾云别轻轻咳嗽一声。
“她给的水暂时不要喝。”顾云别轻声说完，率先走到沙发旁坐下。
凌汐瑶也不是傻子，基本的防备心她还是有的。
“我知道。”她悄声应答，同时趁着屋主人倒水的功夫左顾右盼。
这楼从外面看其貌不扬，内里面积却不小。屋内的装修是那种老式的风格，家具以厚重色调的木质材料为主，偶有浅色的瓷器点缀装饰，让整体在温和沉稳外不失恰到好处的灵巧。虽然和常见的现代简约装修大为不同，屋主人良好的审美依然将这种很容易翻车的古典美驾驭得完美。
不过凌汐瑶现在没工夫欣赏，她更想知道的是方才听到的丧尸叫声是怎么回事。
顾云别扫了她一眼，像是会读心一样：“在北边的屋子里。”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凌汐瑶讶异地睁大眼睛看向顾云别，对方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好吧，他又不愿意说。凌汐瑶清楚，像顾云别这种人，只要他自己不愿开口，无论她怎么追问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于是遗憾地放弃好奇心，转头思考半天哪边才是北，最后指着厨房对面的房间问：“是这里嘛？”
顾云别无声点头，而女主人恰好此时端着两杯白水走了出来。
“渴了吧？润润嗓子。”
凌汐瑶接过，礼貌道谢后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女主人看出他们的防备，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在沙发的另一面坐下，准备讲述自己的故事。
她斟酌了半天，凌汐瑶和顾云别都展现出了极好的耐心，谁都没有催促。最终，女主人决定从自己开始讲起。
“我叫梁维秋。”她看着凌汐瑶，露出一点和蔼的微笑，眼角浮现出细纹，“有两个孩子。我的小女儿在上大学，年纪和你差不多大。”
凌汐瑶眨眨眼。
“我被困在这里三天了。第一天外面很乱，街上人特别多，除了逃难的人之外，趁机烧杀抢掠的也不在少数。我没敢出去，就把门窗锁好躲了起来。”梁维秋的声音很平稳，“从第二天开始到现在，一共有十八批人在这附近停下，你们是第一个听到我求救并上来的人。”
“这是居民区，游荡的丧尸很多。”顾云别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平静地叙述着事实，“他们需要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全，并不是故意弃你于不顾。”
“我没有想责备任何人的意思。”梁维秋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想说，真的很感谢你们，愿意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救我。”
“举手之劳。”
梁维秋神情郑重，顾云别的态度却不咸不淡。凌汐瑶摸不清其中关窍，只当是顾云别不善表达，自己应该帮忙稍微缓和一下气氛，于是温声道：“梁姨，你客气啦。现在哪里都很危险，我们幸存者互帮互助都是应该的，这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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