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梁景川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好些天没有消息的指挥部。
“你说的情况已经确认属实了,江舟那边有意瞒报消息,现在情况上面已经了解,正在考虑部署军队救急,”对面的男声顿了顿,“你现在在哪儿,安全吗?”
“我在朋友家呢...启哥,这些现象出现的原因我们猜测是病毒,但这种病毒的威力比我们想得离谱得多,一个人被感染后成为半死不活的怪物,接着通过血液又会感染其他人...”
他皱了皱眉,“情况很糟。”
对方沉默片刻,“嗯,我们了解了...你也注意安全。”
“嗯。”
电话挂断,梁景川目光透过窗子扫视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栋栋房像浸在了蓝紫色的滤镜里,有清凉的风从窗外吹来,吹起他前额的碎发,他闭了闭眼,深深呼了口气。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的,但愿。
张汐彤轻声关上门,背抵着门,缓缓闭上了眼,冰凉的触感是如此真实。
她呼出口气,坐到了床边,从包里拿出手机。
手指顿在屏幕上片刻,才点开了微信。
再点开妈妈的聊天框。
—妈妈,我现在跟着他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在这里有个人很好的姐姐,我在她家住着。
—听他们说,这些怪物就像丧尸那样,而且传播很快,我也不知道我们以后会怎么样,但现在,至少这个地方,这些人都能让我安下心来。
她发完了消息,又退了出去。
栗佳的聊天框在妈妈下面,她们是她唯二置顶的人。
但那个聊天框的消息停留在了几天前她发的十几条消息里,再无回声,恐怕...
她倒在床上,眼前闪过一幕幕过去的回忆,从两人最初意外相识,到那一晚在破败的舞台背后,她鼓起胆子在她面前跳的那支她最喜欢却被妈妈所不齿的舞,再到后来每日的上下学...
她又从兜里掏出那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照片,上面齐大叔抱着女儿,笑容是那样灿烂。
这不知从何处起源的丧尸潮,摧毁了她的过去,摧毁了她的生活。
眼泪突然从脸颊滑落,落在耳尖,凉凉的。接着就止不住的奔涌而出,她尽量抑制着不出声,捂着脸低声呜咽着。
而门外,穆宁悬着的手顿了顿,收了回去。
从第一眼起,她就觉得这个小姑娘眼里藏着不尽的悲伤,想想在这样的事件冲击下,她身边亲近的人或许,难免会发生意外吧。
她把手上的杯子放到了桌上,进了自己的房间。
白沨从郑琦房间出来,轻轻掩上门,视线却不自觉地瞟到了他床头的药瓶。
是...怎么了?
自从养父去世后,他在这个家的位置就愈发微妙,尽管养母和哥哥对自己都还不错,但他很有自知之明,上大学后就搬进了宿舍,同时也在外面勤工俭学,和家里的联系也越发少了。
上次和哥哥见面,也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他想了想,没出声,进了一边的房间。
梁景川最后一个洗完澡,披着浴巾正靠坐在床边,枕在胳膊上,一条腿伸着,看他进来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好久没来这了?”
白沨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哦...”梁景川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
“郑琦他生什么病了吗?”
“啊?”梁景川瞪了瞪眼,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有...吧,我看他那样子还好好的啊。”
白沨坐到了床的另一侧,“嗯...他床头有瓶药,我没看清是啥,你...有空问问他。”
梁景川挠了挠头,“行。”
“那睡觉吧,我有点困了。”白沨说着就按灭了灯,然后躺好,身子背对着梁景川,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梁景川有些无奈,看了看他,还是乖乖躺好了。
只过了一阵,就传来轻微的鼾声。
白沨睁开眼,静静听着,勾了勾嘴角。
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到了这里,在如此背景下分外安全的一方净土,终于能够好好的休息了。
背后的人呼吸声平稳,温度也悄悄朝他这里倾了些,他听着呼吸平稳的节奏,渐渐的也意识模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醒来时看了眼手机,不过刚7点多,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留下一条薄毛毯,还有一半盖在他的身上。
他揉了揉头发,伸了个懒腰。
昨晚久违地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大天光。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几堵墙外的卫生间里,梁景川对着用水冲了几把脸,对着镜子,眼神有些恍惚,耳根却是红的。
就在刚刚起床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在睡梦中抱住了白沨,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全覆在了他身上。
身上某个部位也抵在了对方身上。
他一瞬清醒过来,撑起身子挪了挪地,看着对方安静的容颜。
对方短袖外露出的肌肤白皙,身上凉凉的,看起来还在熟睡。
那张薄薄的唇,平静时像一条线,颜色淡淡的,放在这张脸上分外明晰,像是一道指示牌。
他心里突然起了股异样的悸动,心跳一阵阵加快,脸上也燥热起来,险些就要低下头亲了上去。
最后他的理智将他悬崖勒马,他赶忙下了床,进了卫生间。
心里像扯乱缠在一起的毛线团一样,按理说,他应该不会对白沨有什么别的想法的啊...
从小到大,他都把白沨当弟弟一样对待,而且他从来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直的,连在军队里,和他同床好几个月的兄弟都和他清清白白。
但这种...心跳的感觉却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得难以忽视。
他咽了咽口水,决定不再去想了。
深深叹出口气,正要出去,就见白沨也刚开门,揉着眼睛望他。
他突然一阵心虚,挪开了视线。
阳光从窗外照进不大的房间,张汐彤从睡梦中醒来,难得昨夜一夜无梦,她感觉浑身久违地畅快。
开门出去,穆宁已经在厨房忙活些什么了,看了看她,“早上吃粥和馒头可以吗?”边说边俯身插上了电饼铛的插头。
“嗯。”张汐彤点点头,然后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现在外面的情况应该不太乐观,所以在等到官方通知的救援前,我们只能省着点食物和水了。”穆宁撩了撩刘海,对她笑了笑,“不会嫌弃吧?”
张汐彤摇摇头,阳光似乎穆宁的脸颊镀上一层柔边,她有些看愣了神,过了片刻才点点头。
心里一股暖意。
其实早在小学的时候,妈妈就开始控制她的饮食了,因为她要保持最好的状态,去练习芭蕾舞。
那是妈妈未完成的梦想。
所以早餐如此,甚至对她而言算得上丰盛。
餐桌上,穆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张汐彤拿着半个馒头,很小心翼翼地夹了点菜,接着几乎算得上是狼吞虎咽地入了口,然后抱着碗喝尽了粥。
“嗯...我吃好了。”张汐彤声音轻轻的,对她抿着嘴笑笑,然后就端起碗自己去洗了。
她突然就有些心疼,于是几口吃完了剩下的菜,也端好盘子进了厨房。
张汐彤看了看她,“要不...我一起洗了吧。”眼睛亮亮的。
穆宁没有拒绝,于是张汐彤接过了碗,穆宁就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她。
她很想说些什么,叩开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心门,让她不那么悲伤,不那么谨慎,但以她目前的观察,这样凭空问出口,恐怕换来的也只有不疼不痒的一句“我没事”。
空气静悄悄的,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水流声。
穆宁正望着那里出神,突然门被敲响了几声,声音不大,然后传来一句柔柔的女声,“你好,有人在吗?”
穆宁心里闪过几个念头,和张汐彤对视一眼,走到了门边,手在把手上顿了顿,还是开了门。
门外是个瘦弱矮小的女人,她戴着顶毛线帽子,遮住大半个头,脸颊凹陷,身前放着个看着挺沉的蛇皮袋。
穆宁愣了愣,看了她几眼,“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女人淡淡地笑了笑,眼神有些无奈。
“我是楼上的住户,嗯...”她抿了抿嘴,一低头摘下了帽子,里面的头发已经剃光了。
“我是癌症晚期啦,到这个时候离死也不远了,现在发生这种事,我家里还有挺多存粮的,我从楼下一家家问,要是你们需要的话...”她指了指手里的袋子,笑得有些拘谨。
穆宁一时间没话说了,她看着眼前这个低她一头的人,眼眸动了动,竟有了些泪光。
她眨了眨眼,“我们家粮食挺足的,不过你需要我帮忙吗,搬上搬下挺不方便吧...”穆宁说着走出走廊,不等女人回应就提起那袋子,然后朝屋里的张汐彤点了点头。
女人戴好了帽子,连忙说了几句“谢谢”。
“走吧。”穆宁对她笑了笑,与她一同进了电梯。
有人为自保费尽心妄图置他人于死地,有人在生死面前淡然,将生的希望传递给其他人。
正是因这难得却始终不灭的善,她才能在见证那么多黑暗之后,仍然坚定地相信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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