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琦很久没有说活,尽管低着头,但他清楚自己身前这两人会是如何灼热的视线。
他低着头,不忍也不敢去看。
这是独属他的伤痛,他不愿展示给别人看,是青梅竹马和胜似亲人的弟弟也不行。
耳边传来脚步声,步步远去了,大概是去了他的房间,又有打开床头柜的声音。
他呼出口气,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是喉间一阵苦涩。
“哥。”
白沨的声音很冷,而记忆中,他也很久没有这么叫过自己了。
梁景川转过身,接过药瓶,郑琦的手自然垂下,袖子又盖上了可怖的伤疤。
“这是治焦虑症的药吧。”还是白沨开的口,他张了张嘴,都还是没说出关心的话。
梁景川扶住身前人的肩,晃了晃他,郑琦不得已还是转过了头,却意外发现梁景川的眼里盛了些泪光,他一惊,眼泪就抑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两人围坐在郑琦身侧,面色都不太好。
原来那时郑叔叔死后尸体却立即被处理了,这无论如何都是不合规矩的,想来郑琦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但那时自己和白沨都正在学校里,甚至知道这个消息都已经是在近一个月之后了。
他很难想象郑琦如何度过那段时间的,一边要强撑着安慰母亲,一边又无处宣泄内心的诸多苦楚,另一方面,这数不尽的疑点,又时刻隐藏在黑暗中,始终看不分明。
到现在已经7年时间,他是第一次听郑琦谈及此事。
郑琦捂着脸,起伏的胸腔终于镇定下来。
梁景川苦笑着,和白沨对视一眼,然后把手搭到了郑琦肩上,还不时轻拍着。
时间也静默着,一晃像是回到青年时分,而如今的境遇大概是三人都始料未及的。
他一瞬感慨万千。
时间终于到了第二天,一大早,穆宁就已整理好一个塞得结结实实的登山包,也不顾什么形象,只穿一件速干运动装。
她最后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
回忆一点点涌起。
她低头笑了笑,终于还是关上了门。
客厅的张汐彤正看着她,和她对视后抿嘴笑了笑。
“走吧,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小区内,早已在各个点位站好了士兵,居民们急匆匆却至少有序地跑下楼,进了一辆辆军用卡车。
车里挤着各个年龄段的人,空间十分拥挤。
穆宁将张汐彤揽在怀里坐着,车上气味不太好闻,她感觉张汐彤有意无意地改成用嘴呼吸,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抚了抚她的头发。
三个男人不在这一辆车里,透过小窗望出去,梁景川拿出军官证和那看起来是队长的人说了些什么,却没被应允,被那人拍了拍背,把他推上了车,他有些无奈,还想张口却被那人拦住了,也只好作罢。
不一会儿,车终于是开了起来,厚厚的绿布将他们完全隔绝在了车内,路上的状况也看得极为真切。
有一段路上盘着好几个丧尸,朝他们这车奔了过来,吓得那一侧的人立马挤向另一边,好在最后那辆车上,一人迅速射了一枪,一只丧尸应声倒地,司机一踩油门,便驶离了那些东西。
车程很长,而且路也极其颠簸,几个人险些受不了就要呕出来,所幸是忍住了,不然这一车的人就连着遭殃了。
不知走了多久,穆宁已经昏昏沉沉靠着车弦要睡着了,车子终于停了下来,穆宁一瞬间清醒过来,朝外面望去。
这里应该是某个山里的小镇子,在此处还看不分明,不过那湛蓝的天空已经昭示着它的与众不同了。
驾驶室的士兵走下来拉开了帘子,对他们说要下去一个个检查,新鲜空气扑面而来那一刻,穆宁真的觉得久违了。
人一个个走了下来,他们后面的车还隔着一大段距离,而此处设卡,里面应该有军方保护,很是安全。
人们排起长队,一个个在最前方接受医生的检查,张汐彤见他们进了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小房间,窗户隔着看不清楚。
不过心里终究安定下来。
她正转头,寻着鸟叫声去看一边的林子,却突然前面起了一阵骚动,人们纷纷向后跑开,脸上皆是惊恐,几个士兵将他们拦下,而另几个士兵则进了房子里。
半秒后,一阵枪响,一切都安静下来,人们静得像从来不会说话那样。
张汐彤使劲捏住了小指,身后的穆宁把她往怀里揽了揽,轻拍着她的背。
十几分钟后,关卡才重新放行。
张汐彤脸上表情几乎僵滞,麻木地跟着人群前进,到她进房间时,她一眼就看到一侧墙上未擦尽的血迹,她立马移开了视线。
一边的医护人员穿着厚厚的防护服,看起来也有些惊魂未定,对着她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发抖。
“把衣服...脱下来吧”
张汐彤照做,但心里冷的可怕。
这一切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世界的残酷从不在乎你的身份经历,那一枪,无论是谁,只能认命。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荒诞剧本里,拼尽一切想寻找的乌托邦,或许也正架在悬崖边缘。
车子到达时,梁景川挑了挑眉,“这是我们的军校旁边。”
白沨和郑琦都看着他。
“那你好好护着我们啊。”郑琦揶揄道。
梁景川低着头笑笑,郑琦似乎是缓过来了,又恢复平常的样子,但他莫名还是不是滋味。
“放心,有我在,保证你们一个个都活下来。”
郑琦笑了笑,又转开视线,观察窗外的景色。
等进了关卡,他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刚刚关卡所在的是个拐弯处,而一走进来,便能看到藏在山后的那一大片镇子。
从一处一边陡峭一边平缓的山的山脚,延绵到附近的几座小丘陵,中间还有条河穿过。
只一眼,便知道这里易守难攻,作为安置难民的庇护所合适到无可挑剔。
几人都没有说话,顺着向下的斜坡进了村子。
靠近山脚的这边已经推了土房,换上一幢幢小高楼,而高楼表面看起来还是水泥的颜色。
他们应该就会被安置到这里了。
前面是一个临时的小区门亭,一把塑料遮阳伞下一张凳子上坐着个中年女人,里面估摸着有二十多幢楼的样子。
女人看见他们,也没什么表情,拿过桌上的一个表格,用笔点了点空位,郑琦看了她一眼,便接过笔俯下身子。
“你们几个人?”
“他们两个一间房子就可以了。”梁景川先答道,等他看清两人的房间号,7号楼1401,他心中默念了几遍,就立马要告别了。
他倒着沿路后退,跟两人挥了挥手,“再见啦。”
他脸上笑容挂着,白沨却莫名看出一阵悲伤。
“走吧。”郑琦对他歪了歪头,他也不再多想,进了小区。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不大的办公室里,杨校长不过几周时间没见,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刻深了几分,眼下也挂着黑眼圈。
他深吸一口气,“不容乐观呐...
从那丧尸潮开始起,到我们得到消息实施行动,过去了整整一周时间,这消息的滞后几乎是致命的。几个隔得远的大城市立马设立军事管理区,但别的很多地方已经沦陷了...
我们现在对江舟的搜救,也只能是对那几个不在最严重地区的大点的小区,这也是在和时间赛跑啊。”
他的目光望向梁景川,眼中是很复杂的情绪。
“下一次救援队换班什么时候?”
“小梁...”校长顿了顿,叹出口气,他自然是知道眼前这位年轻军官的脾气的,毕竟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今晚五点左右他们应该会到达。”
“好,谢谢杨叔。”他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去做准备了。
白沨他们的房间在穆宁正楼上一层,他看了郑琦一眼,后者摸了摸鼻子,便说要出门去看看下面的情况。
白沨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地笑了笑。
过了一会,他也打开门,准备透透气。
这里还只是毛胚房的样子,估计是村子的搬迁房吧,不过经过几天的雨,屋里潮气很重。
他靠在门框边上,闭着眼开始从头理起这整件事情。
病毒...病毒...
他的研究课题,是一种被叫作轮/盘的病毒,不过依据现有材料,似乎也得不出什么结论。
于是他拨通了导师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自动挂断了。
他才恍然意识到,有可能这位,他十分敬重的老师,已经永远离开了。
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真实感。
闭了闭眼,关上门出去了。
门关上的声音有些大,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而对面的门内却传来了几声狗叫。
他瞪大了眼,再走近了些,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不过下一声吠叫被人捂住了,几声唔唔声后才安静下来。
他还是有些震惊,不过倒也与他无关,于是几步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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