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火炬

梦里是一望无际的黑色。

说是黑色也并不贴切,而是身处无物之中,广阔空间里一切都不复存在,只有白沨这渺小的一丝意识。

偶尔有几段回忆穿插其间,却是很快消逝,如何也抓不住。

他静静地呆在原地,仅仅是存在着。

一切情感,思绪,也通通被隔绝在外,但透过绝对黑暗的外壳,他能感知到它们的存在。

不过很快,这一切都被一束光照打破了。

先是破了一个裂口,光照射进来。

接着眼前便出现了那张无比熟悉与亲密的脸。

他听到自己很低地喊了声“梁景川”。

那一刻,周围就像是崩落般,一切黑暗皆碎成大大小小的碎片,从圆壳上剥离,坠落向下,最后无声地消失。

而白沨只是静静看着,看着视线逐渐被这个叫梁景川的人填满。

一幕幕回忆穿插成了数百条时间轴,围绕着他,又不住旋转着。

但光一直存在。

他感知到脸上冰凉的痕迹划过,也不愿去管。

任由剧情一幕幕播放至终点,又回归最初的那一瞥。

莫比乌斯环。

他想道。

如果终点亦是起点,那死亡即是新生。

一切事物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消亡,只是拘束于人类所定义的限制而已。

白沨的情绪逐渐趋于平静,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圈盘绕着的时间轴猛地断裂,从最开始处与最后的终点断开。

接着光亮伴着这道带子向他的胸口袭来。

他看到带子最前端那是最开始自己与梁景川一瞥的画面,这道轴线穿过自己后直接融入了自己的内部。

一切都加速般,仅仅是一眨眼,眼前所有皆已进入了他的身体。

最后在光亮之中,他的胸口绽开了一簇向日葵。

光渐渐隐去,但向日葵的每瓣花瓣却依次闪起亮光。

他捧住花托,保持着这个动作很久很久。

久到如同重新经历了与梁景川从初遇到如今那么久远。

“笃笃笃。”

门被敲响了几声,杨后建却无瑕去管。

他跪坐在地上,探头往床底下看去,扫视一圈并没有任何发现。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又到床的另一侧看了一圈,门又被敲了几声,他这才站起身来,匆匆忙忙小跑到门边,打开门。

门外的穆宁往旁边看了一眼,然后对他笑了笑,“现在有空吗?”

“嗯。”杨后建点点头,给她让开位置进来。

“你...稍微等下,我在找个东西。”

“嗯?”穆宁本来要坐下的,听到他这话又站了起来,把包放下,看着他,“什么东西,要帮忙吗?”

杨后建皱眉低垂着眼,“...一个...狮子头挂件。”

他说完在原地顿了顿,然后看了穆宁一眼,接着进了房间里,急匆匆地翻找起来。

房间里本就只有木柜沙发床几个家具,只是加了一些他个人的东西,仍旧显得空旷。

而能丢东西的地方,显然也只有那么几个。

穆宁扫视过这个房间,大致找出几个可能的点位,然后蹲下身子跟着一起找了起来。

在看过破旧的木沙发底下后,她往前走了几步,在放着几件衣服的椅子下面看到了一个橙色物件的一角。

她拿出那个东西,是个很卡通的小狮子挂件,连接着一把钥匙。

“是这个吗?”她转过身问杨后建。

杨后建看到后赶忙几步跑了过来,“啊对对对。”他拿过小狮子,皱着眉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终于松了口气,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穆宁看着他笑了笑,“谁送的啊这么重要?”

杨后建愣了一瞬,抿了抿嘴,“陈栋前辈...送的,生日礼物。”

他说完就做到边上,再端详了片刻才收进口袋,然后轻轻拍了拍口袋。

穆宁一瞬间有些失神,很轻地叹了口气,从包里翻出来那个本子。

杨后建的视线也落在这本子上。

他的眼神本只是轻轻的,但莫名就像预感到了什么一般瞪大了眼。

“这是...?”他小心翼翼地向穆宁询问着。

穆宁看着他,顿了顿,“陈栋前辈...交给我的,抱歉现在才...”

杨后建一听到这个名字,飞速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几步到了穆宁面前,抢过本子。

甚至在穆宁手腕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但他的全部精力已经被本子吸引了去,仍旧瞪着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封面上,“陈栋”两个字刚劲有力,笔锋锐利。

太熟悉了...

太熟悉了...

在警校的那段日子里,自己每每看到前辈的字时,总要感慨一句他的字相比自己要好看太多。

他自己的笔记,歪歪扭扭的,狗爬一样。

而前辈只是笑而不语。

不过也会在后来给他桌上留下一份字帖,尽管自己并没有临摹过几次。

杨后建的手颤抖着,拂过那个名字,嘴唇都有些颤抖起来。

“...在最后一页,他留了些话给你。”穆宁斟酌着开了口。

杨后建点点头,调整了片刻呼吸,翻到了后面。

纸页有些泛黄,蓝色的钢笔墨水似乎在呼吸一般,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眼前视线模糊了片刻,他如何也看不清楚第一行字。

等到终于认出那写的是“致后生杨后建”时,他早已泪流满面。

他抹了抹眼睛,把本子偏开些,不让眼泪滴在纸上。

平复半晌心情才继续往后看去。

“致后生杨后建:

见字如晤!

近来如何?因着工作原因已有许久未见,但愿今后能有再见缘分。

只是此行调查此案,背后牵扯诸多,已有威胁信送至家中,不得已我已暂且托人将父母保护起来,前方必然凶险,但我不得不持炬前行。

我生性不善言辞,在警校教学时也常苛责于你,但难得从你身上见得他人未曾有之情怀,我心欣喜,于是更加严苛。

愿你不会责怪于我。

你性子急切,年轻气盛,平日常常会有冒犯他人,也时有钻牛角尖,需得虚心向他人请教,若有机会和穆宁共事,你定要多听取她的意见。

我知你亦有热忱,但世上诸多并非只是表面那般简单,隐藏在其后的很多,不止一腔孤勇可以辫清查明。

你仍有许多年月来明晰更多道理,我于此处说太多也怕你厌烦。

谈及其他,心中思绪万千,付诸笔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但愿此事结束,能有机会夜谈共饮,闲话家常。

末了,还有一句望你切记。

为生者执火光,为死者鸣未平。

从被授予警徽的那刻,这就是我们的使命所在,愿你铭记于心。

书不尽意,即颂近安!

陈栋

于2023年5月28日”

杨后建盯着书上的字,久久没有言语。

穆宁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

“他...”仅仅说出口这一个字,杨后建就忍不住哽咽,吸了口气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我知道了,谢谢。”

他端着本子,抬眼去看穆宁,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把本子往她那边偏了偏,然后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纸上的字,闷声闷气地问,“我可以把这张留下来吗?”

“当然,这本身就是留给你的信件,我还要为我现在才交给你道歉呢。”

杨后建淡淡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声音很低地默念着,“为生者...执火光,为死者鸣未平。”

他笑了笑,也只有陈栋会写下这样的文字了。

现在,火炬被交到了自己手上,他便也要持炬继续前行着,直至生命终结。

杨后建抬起眼看了看穆宁,把本子放在桌上,一手扯着纸页,一手按着另一边,小心翼翼地撕了起来。

穆宁也站起身,看了他几眼,决定由他自己来完成。

杨后建的动作很轻很缓慢,纸页嚓嚓的声音,一顿一响,节奏却是沉重的。

他紧紧盯着纸页的结合处,看着边沿一点一点脱离。

就像亲手剜去过往的郁结般。

房间里很静,嚓嚓声愈发坚定起来。

最后,他两手捧起来这份信件,低着头说,“穆宁姐,以前我有很多做的不够好的地方,现在我想,”他转过脸看着穆宁,眼里似有火光闪烁,“我有更多事情要去做了。”

穆宁也看着他,良久不言语,最后立正,右手并住破空到了耳边,郑重地敬了礼。

“欢迎,杨后建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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