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瞬间，眼前是黑漆漆的朝着自己的枪口。
其后是一张被隐去大半，只剩一双眼睛的脸。
那双眼睛似乎完全抛却了作为人的情感，只是冷冰冰的无机质一般我，泛着寒光。
与外面那些丧尸再别无二致。
下一秒，枪口冒出火光来。
白沨清晰地看见那道光的每一个细节。
子弹从枪□□出时整个视野都被强光所占据，后来变成黄白相间的颜色，朝自己扑了过来。
在这一秒内，白沨气血完全涌上大脑，只能做到微微偏开身子。
但很不幸，子弹仍旧射进了他的肩膀。
他听到子弹钻开皮肉的声音，血溅到侧脸，但痛觉却迟迟没有上来。
白沨猛地发狠，枪在手上转了一个很小的角度，随即射出发子弹，但很快被那人躲了过去。
但也是这一瞬间的功夫，勉强让他得到片刻躲藏的时间。
他狠狠一踢柜台，接着一个翻身到了墙角。
柜台撞上那人的腰，他闷哼一声，又把枪对准了白沨。
仅仅是三两下对抗，白沨就已经认识到了自己并非是对方的对手，眼下四处只有几个衣架遮挡，只能先逃窜再说。
但他刚往外迈出一步，一发子弹又打中了自己的小腿，他大喊了一声，血气上涌猛地转过身与那人对射着。
子弹交错中，他一边拼命往对方视野盲区里躲，最后子弹几乎是完全盲目地射出去的，他身上也擦伤了好几处。
而这时伤口才开始真正链接起痛觉来，他手抖了抖，接着一发子弹打过来射中了地面。
“当心。”
身后是极沉的一声，却叫白沨整个人安下心来。
他微微回过头，靠在墙边狠狠喘着粗气，却还是没忍住对梁景川勾着嘴角笑了笑，但梁景川的面色冷的吓人，持起枪对着那人就是三发子弹。
子弹几乎赶得那人无处可逃，很快也挂了彩。
“你果然没死啊梁景川！”那人隐在柜台之后终于开了口，但梁景川毫无回应，仍旧一发一发开着枪，同时不断往那边靠近着。
“停手吧，我...”那人躲开再一发子弹，正要再开口时手腕被正好射中，疼得枪脱了手，但下一刻他换上左手，用枪口对准了梁景川的方向。
“听我说完，否则我就开枪了。”
“你认为你有几率在我杀死你之前开枪吗？”梁景川说。
两人之间仅有一道柜台遮挡，而那人此时也站起身来，四目两道枪口相对着。
“你果然没有死啊。”
“你果然是梁圳的人啊。”在这种时刻，两人都把手指扣在扳机上，却只是僵着，飞速地判断彼此之间的优劣何在。
但很明显，梁景川还需要挂念着后面那个中了枪的人，必须速战速决。
“你有什么想说的一并说了吧。”他开口。
“哼。”那人没沉住气先开了枪，但这倒是给梁景川一点突破的机会。
子弹朝着自己的胳膊射过来，梁景川没有躲，而是在此时间内猛踢柜台一脚，子弹直直射进胳膊里。
梁景川咬着牙，在极短的时间内朝着那人的方向连开三枪。
枪枪都建立在他对这个人行动轨迹的预判之上。
对方的行动在他眼里像是定格动画一般。
柜台阻隔了他的方向于是他只能朝左，在那个距离里，他的行动方向，以一个职业杀手的专业态度而言只能有一种。
在梁景川的视线里飞快地画出几处可能的落点，然后连连按下扳机。
三发子弹依次射出。
于是第一发子弹打中他的胳膊，算作偿还。
第二发打在他的脖子上，瞬间血流如注。
“我有话...”
第三发子弹，正中他的太阳穴。
梁景川见着他的身影朝后面无意识地倒了下去，这才往后退了一步，胳膊隐隐泛着疼，他飞快地确定眼前的人死透了，然后转过身去察看白沨的情况。
却不成想，这一转眼，撞上四双眼睛的视线。
“梁...队！”单清的声音劈了叉，他此时还捂着脖子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却没忍住朝这边扑了过来。
白沨朝梁景川笑笑，身上的伤也做了简单的处理，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单清飞快地扑过来，凑得离梁景川极近，手从他的脸一路摸到身上。
“哎哎哎，我对象看着呢。”梁景川把单清的手拿开，这时自己的胳膊也传来阵刺痛，他很轻地嘶了一声。
“真是你，你没死，你骗我！”单清看着他的眼睛，眼里瞬间泛出点泪光。
他狠狠往梁景川胸口锤了一拳，后者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扶住受伤的那只胳膊。
单清这才注意到他的伤口，飞快地擦了下眼角，“我先给你包扎，你...能给我解释的话就说，不能我就当你还是死了。”
梁景川看着他，勾起嘴角笑笑，一伸没伤的那只胳膊，抱住了他，有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一直在。”
“嗯。”
三人各有不同程度受伤，而这一层情况确认后只有他们三个人生还。
白沨目光往刚刚那里十几具尸体的方向看去，梁景川有意无意地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他的视线。
“...伤口还疼吗？”
梁景川低下头看他的胳膊。
白沨摇摇头。
“你...其实没必要一直在前线的...”
白沨笑笑，看着他脸上心疼的神色，凑过去捏了捏他的手，“我已经经过很久的思考了，眼下这样也是唯一最符合我构想的情况，受伤当然是在所难免了。”
梁景川看着他的眼睛，许久之后，凑过脸很轻地吻了吻他，“嗯...那你的构想里有我吗？”
白沨也看着他，很轻地笑笑，“构想最中心。”
梁景川又亲了亲他。
单清刚与上层的人员报告完情况就匆匆回来，撞上这一幕不自觉地后退半步，但心里还是涌上股情绪来，于是也走了过去，站在一侧注视着他的脸。
“你...”
“不能说，你也记得保密。”梁景川做了个嘘的手势。
“知道了队长...欢迎回来。”
“嗯，”梁景川拍拍他的肩，“有个队长的样子了。”两人四目相对，都很愉快地笑了起来。
白沨静静看着两人的笑容，心里不知泛起股什么情绪。
而眼下的他们，在末世的轮盘之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一切又都不再如往常。
他倒很是愉悦。
燕州的医院里，张汐彤刚从程奶奶的病房里出来，就见到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背影朝着楼道尽头走过去。
她在这些天从护士那里大概打听了下，目前整个燕州安全区里大概也不过十来个病人，统共就在这两层里，不过平时她倒没有遇上过。
但那个背影，确实眼熟。
她默默在原地看了好久，直到那人走进了一处病房，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是梁景川哥！
得出这个结论时她惊了一惊。
...梁景川没有死...白沨哥知道吗，还有，会不会是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
她脑内闪过诸多念头，于是思索片刻，她还是决定跟上去。
刚走到门外，就听到内里有对话声。
“今天的饭菜，还是挺烂的，我没想到这边比锦上还要穷酸...”
“还有这医院，居然就才这么几个人，难不成全被别的地方调过去了...”
“给我给你盛好了...你自己吃吧。”
说话的大多是这个男人，而这声线却和张汐彤记忆里梁景川的声音有些许差错。
大概是认错了吧，她抿了抿唇，正吸了口气准备离开时，屋里又传来道人声。
“...还不错啊，现在哪还有什么要求，能活着就行了。”
“是，你说得对，但是...”
张汐彤猛地一怔，整个身子都顿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声音...语调...
她正要再矮身去听时，手止不住地颤抖，饭盒一不小心磕到了墙面。
虽说声音不大，但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还是近乎巨响。
“谁！？”男人飞快地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张汐彤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并没有去看男人的脸，目光不自觉地就穿过段距离看向病床上的人。
视线对上。
那双眼睛带着和她同样的呆滞的，惊喜的，含着隐隐热泪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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