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那天秦昭还是起了个早。
她被闹钟吵醒迷迷糊糊地到洗手间洗漱时,镜子里整张脸写满了后悔。
唯一一天可以睡懒觉的日子,就这么没了。
孟梁让孟兆国帮他弄了几张隔壁市游乐场的票,他抱着破罐破摔的心理,没再叫同学。
只是因为秦昭说小城公园那边的设施太旧,他想着尚且在试营业的游乐场,就这么提议了。
他下楼前给秦昭发了条消息,就在单元楼门口等她,前后没差几分钟,就见她扯着背包急匆匆地推门出来。
那天的秦昭,绑了个双马尾麻花辫,头顶戴了个黄色的渔夫帽,穿的是最基础的T恤,还有像男孩子的那种宽松短裤,帆布鞋。
孟梁记得多清楚啊,她那身打扮像极了要去春游的小学生,就差在帽子上印个“xx小学”了。
那时候的秦昭素面朝天,从不化妆,不像学校里的女同学都要背着老师打一层粉饼或是涂BB霜,他真是太喜欢她了。
其实秦昭也记得一些。
好像在特殊的日子出游,你的记忆总是不由自主的去记下来对方穿的什么,或是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就是会无意中把它记那么清楚。
她记得的是,那天清早的楼下,隐约还听得到老爷爷养的鸟叫声,孟梁抓着手机,呆呆地等在楼下。
看到她出来,他脸上展现出淡淡的笑,很好看。
于是秦昭问他:“你现在多少斤了?”
“嗯?”
两人往小区外面的公交站点走,一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
秦昭说:“要不减减肥吧。”
“啊?”
“我觉得你再瘦一点会很好看。”她赶紧又解释一句,“也不是要瘦成我这样子,或者秦彰那样子,我爸妈都很瘦,也不是易胖体质,我就是……”
“阿昭,你到底要说什么?”他笑着问。
“嗨,就是你也到早恋的年纪了嘛,应该注意一下外表对不对。”
孟梁兴致缺缺,“那你早恋了吗?”
“我?我不想,要读大学之后再考虑这些。”
“哦。”他一边走一边用鞋尖踢路边的石子,施舫看到的话一定又要说他浪费鞋子,声音低了些问:“你喜欢瘦瘦的男生吗?”
“嗯?”
“我是说,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喜欢瘦瘦的男生?”
“不知道呀。”她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我就是觉得,人要有自制力的呀,你得能控制自己的体重,才能控制自己的人生。”
孟梁心里有了些想法在上涌,嘴上还是不饶人,“你真应该去写书,心灵鸡汤,初中时候我还试图看过,现在我长大了点,看不下去了。”
秦昭笑意不断,和他上了公交,“你哪里长大了哦,阿姨也说你还不成熟呢。”
“是吗?”左手攥着右手,手心里的手指抠个不停。
青春期男孩的心思,不比女孩的简单分毫,更别说是情窦初开之时。
先坐公交到了客车站,还不到八点,两人到肯德基买了早餐,给迟到的宋安然带了一份。
等孟梁看到宋安然也戴了顶春游帽扎单麻花辫的时候,意识到这俩人是约好的。
“我像你俩的爹,带着不省心的女儿出来郊游。”
宋安然一通小跑累的直喘粗气,秦昭闻言把帽子摘下来,踮脚扣在他头顶,“要不要看身份证上的年龄,孟梁小朋友,你有身份证了吗?”
秦昭的举动凑的有些近,弄得孟梁心跳都有些不正常,他赶紧把帽子拿下来扣回她头上,怕被人认为他和宋安然是一对。
孟梁应该早就意识到,秦昭一直都很会,很会撩人。
她卸下冷冰冰的外表,还是很勾人的,他不就被她勾引了吗?
虽然看起来是无意而已。
客车大概一小时的车程,他们三个一起坐在最末排,正好三个座位挨着,宋安然在最里面,秦昭中间,孟梁坐最外面。
宋安然昨天晚上一定又熬夜看小说了,一直在打哈欠,“昭昭,我睡一会,我真的太困了,等下都没精神玩了。”
“嗯,你睡会吧。”
一开始秦昭还跟孟梁小声说着话,随着客车驶入漫长的公路,周围乘客逐渐都变得无声。或是和宋安然一样无声补觉,或是静静地摆弄手机,她便转头看向宋安然那边的窗外,这种行车路上,心总是平静的不寻常。
会想很多事情,她一向心事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安然靠向椅背的头终于歪了过去,砸在她肩头。
大概是闻到秦昭身上熟悉的洗衣粉味道,蹭了蹭贴的更近,秦昭无声叹了口气,把她快要滑落的帽子拿过来放在自己腿上,身子不自主地僵住,不敢大动。
那一刻她想:这客车是不是永远都开不到尽头呀。
然后,孟梁塞了一只耳机在她右耳。
瞬间耳朵里车流的沙沙声就被音乐取代。
不论后来多久,孟梁回想起来还是要说,他当时不解风情到并没有选择一首合适的歌,来给喜欢的女生听。
也许他应该让听歌软件“恰好”播到五月天的《温柔》,或是周杰伦的《晴天》……
即便非要是粤语歌,也可以是《初恋》……
他只是看了她好久,觉得她的背僵的一定很累,就塞了个耳机过去。
里面放的是杨千嬅的《小城大事》。
孟梁彼时不知,秦昭从来不听粤语歌。
不像他这种常听的甚至可以说是偏爱的人能听懂个大概,她只能听出来个别的词,完整的句子只记住了一句。
“但我大概上世做过太多坏事。”
事实上那首歌也并没有什么温柔含情的词,就连“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接的也是“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再者歌词就是那么些句歌词,听的人心境不同,品出来的便是不同滋味了。
少时秦昭不为懵懂初恋困惑,而尚且不太丰富的人生阅历让她在放空时想的都是家庭琐事,困惑其中。
她知道佛家讲因果报应,也许她从来没被父母打过,且不论日子过得多苦尚且吃的到一碗热饭,应该算得上是生活的相对好的那部分人。
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自己上辈子做了坏事,人生前十六年才会总是这么不尽如人意。
得偿所愿是很难的,顺遂平和同样。
孟梁看着她淡淡神情的侧脸,压低了声音说:“你也困了吗?”
她左手被宋安然攥着,右手扶着背包和帽子,又因为耳朵里在放音乐,听不清他说什么。
转过头去看他,孟梁便又说了一遍,“你困不困?”
他声音好小,耳机里的声音又有些大,秦昭实在是听不清,看口型又不清楚,只能瞪大了双眼带着疑惑看他。
孟梁笑了笑,扯掉她耳朵里的耳机,附近了说第三遍:“我说你困不困?”
秦昭感觉到呼吸打过来,耳朵立刻就红了,幸亏他很快坐回去,又给她塞回了耳机。
《小城大事》播完了,换了首华语歌,是王菲,王菲那首……
她想不起来,赶紧摇摇头,动作有些大又赶紧收住,宋安然嘟囔着有转醒的态势,孟梁好像不太喜欢这首歌,翻着歌单要换……
好像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莫名就有些慌乱。
青春总是慌乱的。
坐在巨大的海盗船上,秦昭只觉得是“兵荒马乱”。
她心都要跳出去了,从来不知道自己那么恐高,失重感掏空了她内心上涌的那些阴霾,满脑子都是空的。
左手攥着宋安然,仿佛要把她手指抓断,右手抓着孟梁的手腕,隔着衣服。
她应该是整座船上叫的最大声的。
宋安然哭笑不得,在秦昭不知道是第几十次说“能不能让它停下”后回应她:“这海盗船真不高呀,昭昭!你看看它!”
秦昭眼角都要滋出泪水,孟梁笑个不停,他甚至微微侧着身子,两只手抓着前面的护栏就够了。
“这才第一个项目你就这样了?一会过山车怎么坐两次啊?”
“能不能停下来……不行了……”
短短几分钟的海盗船,秦昭身体力行的为孟梁和宋安然证明了“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三个人站在垃圾桶旁边,秦昭对着个塑料袋干呕,又因为早晨没吃多少东西而吐不出来什么。
漱了漱口擦干净嘴,看她那张煞白的脸,其余两个人没忍住又笑了。
“昭昭,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怕高,将来咱们俩不能一起双人蹦极了……”
她虚着气说:“我,我也不知道啊……”
孟梁勾着的嘴就没放下过,“你是真的菜。”
秦昭:???
于是他口中“真的菜”的秦昭,就站在隔离栏外面抬头仰望。
而自己坐在过山车上,到处都是尖叫声,最大的分贝来源是身边的宋安然。
过了最高点,她一边喊着“啊啊啊”一边激动地用手拍打孟梁的肩,活像个傻子。
“孟梁,你胆子好大,咱们去排大摆锤的队吧。”
他看着在那悠哉悠哉喝水溶C的秦昭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心想:锤锤锤,锤你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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