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师哥怎是这般霸道的人？
柳七夙欲哭无泪，只得拱手认输，“弟子愿意。”
封善水嘴角不经意勾起，又很快若无其事的将嘴角压了下去，一把抓起柳七夙，瞬间已在百里之外了。
时隔三百多年，再次回到清心阁，柳七夙竟不觉陌生。
明明前身在这生活的时间不过短短十几载，却像是概括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岁月，余下的三百年，过得无知无觉。
再回首，前尘往事还历历在目，一刻也不曾忘记。
当看到院中那颗枣树时，柳七夙没忍住跑了过去，张开双臂抱了一抱，“仙尊！这棵枣树长好大啊！”
封善水回头，便看到红枣树下笑容烂漫的小郎君心跳漏了两拍，古井无波的双眸映着橘色的夕阳，投射在那道隽逸的身影上，眼底暗藏的温存如翻滚的热浪。
“我家师弟喜欢吃青枣，他来的第二年春天种下的，平时日浇灌的灵泉水，自是长得极好。”
柳七夙轻叹：“仙尊对柳前辈真好，可惜柳前辈子他……仙尊一定很失望吧？”
“不会。”
柳七夙呼吸一窒，猛地回头看他，许久，才小心翼翼开口问道：“为何？”
“我师弟，他不是一般人。”
“啊？”
柳七夙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一般人，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他不是一般人，第一修真门出了个三界第一魔修，一般人干不出这种事！
“子不教父之过，我师弟这三百年的因果，也皆是我这个做师哥的没看好他，他刚来这儿才六岁什么都不懂，一言一行，都是我教的。”
这话说得柳七夙都不好意思了。
他忍不住擦着豆大的泪珠，老脸通红。
“怎么哭了？”
“弟子太感动了，这真挚的父子之情……呸！这兄弟之情弟子第一次看到。”
此时侍童快步迎了上来，做了个揖：“仙尊。欸？他不是……”
掌门亲传弟子孟亭舟！他修为不是已经被废了么？他们仙尊怎的又将他带回来了？
“亭舟日后便留在清心阁，贴身侍奉本尊起居，其它一切如旧，不必变更。”
“是，仙尊。”
封善水走了一段路，发现那人没跟上，回头一瞧，只见他正站在树下扑腾，抓下两颗还未熟透的青枣，笑容烂漫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封善水不由叹了口气，沉声道：“还不跟上？”
“嗯嗯，来了！”柳七夙将青枣往袖子上擦了两把，咬了口清脆的果肉，不酸，就是没熟透味道寡淡。
那小童目送这位孟公子进了屋，只觉他与之前所见大相径庭，听闻人在大起大落后，性情会变，如今瞧着，竟觉已是两个人。
*
修为被废的孟亭舟被瀚天宗善水仙尊带回清心阁的事不径而走，外边传什么的都有，反观当事人却一无所知。
来清心阁十天，抄了十天经书，渡日如年哪！
他知道师哥是为他好，可他实在遭不住，恹恹的趴在红木长案上，手中的毛笔画了一只又一只乌龟。
封善水盯了他好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上前说了句：“叫你抄个经书，就这么为难？”
“仙尊，弟子修为已废，不适合再呆这儿，您不如……放弟子下山？”
封善水脸色铁青拿了蒲团，在旁盘膝而坐，“本尊陪着你，直到把这第一部抄完为止。”
“不是……仙尊，您这么闲的吗？”他以前除了修练还是修练，什么时候有这个闲功夫管他这种无名小卒了？
柳七夙见他已入定，没好气的把手里画满乌龟的宣纸揉成团丢了出去。
抄经书是不可能抄经书的，柳七夙揉了揉纤长韧劲的指尖，画起了符箓。
待封善水察觉时，‘啪’地一下他额头上被贴了一个定身符，四周不知何时已经布下了禁制。
柳七夙一脸得意，别提有多邪性，还装模作样的做了个揖：“仙尊，弟子告辞！”
语落，他催动乘风符，御风而去。
原身修为废不废对他柳七夙问题不大，反正他前身，修的也不是仙。
在经过院中枣树时，他摘了好多枣子兜在提起的下?里，然后一边咬着青枣一边大摇大摆的下山去。
封善水费了点力气，将定身符给破了，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被一道强大的力量附加雷电给弹了回去。
这禁制过于复杂，符箓邪门得很，等他想办法破了这禁制，都不知道是多少天后了。
“师弟，你真是一点没变，还这么调皮。我今日便让你知道，何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封善水催动灵力，低喝了声：“青锋，破！”
只见苍穹飞来一把青色巨剑，极其暴力刺向禁制上空，想要用灵力强行破开。
谁知禁制阵法才裂出一条细缝，就引来了好几道天雷。
这种情况，一般人谁能忍住不骂啊？
但封善水修养好，师兄弟感情笃深实在骂不出口，一声爆炸声响彻瀚天宗上空，一阵山摇地动，清心阁一隅院子瞬间已经移为了平地。
封善水衣衫褴褛从浓浓的黑雾中走出，用了一个清洁术换上新的道袍，气得咬牙切齿：“我的好师弟，你给我等着！”
语落，已御剑追了出去。
柳七夙才刚走到山脚，几道蓝衫弟子御剑而来，排排将他拦下。
为首的那人笑容戏谑，“哟，师弟这是要去哪啊？”
“你叫我师弟？”柳七夙一脸好笑，“小子姓甚名谁，挂哪个名下？”
其实柳七夙已经猜出这人就是原身那位夺他修为造化的师兄，娄潇。
“你！”娄潇一张俊脸气得扭曲狰狞，“找死！”
娄潇连剑都没拔，一掌击向柳七夙。
柳七夙催动第二张空遁符，瞬移到了娄潇背后，奢侈的往他背后贴了五张引雷符。
“五方雷神，我知其名，呼之即至，迅雷鞭霆。”手势做毕，柳七夙抱头撒丫子跑了老远，此时娄潇还不知雷火临头。
第一道天雷劈下，娄潇惨叫了一声，头顶直冒烟，衣服也烧焦了。
娄潇愤恨的瞪着双眼，剑指苍穹：“孟亭舟，我杀了你！”
第二道天雷被他的剑引着劈下，仿佛天灵盖都开窍了，浑身轻飘飘的，整个人摇摇欲坠。
“孟亭舟！你别跑！”
“你别过来呀！小心雷会劈到我！”柳七夙吓得满山遍野的跑，完全没方向感。
跟娄潇来的几个弟子全被连累被雷电击倒在地，柳七夙‘啧啧’了两声，惨得哟！
五道天雷下来，娄潇被劈得外焦里嫩，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
“孟亭舟，我要杀了你！”娄潇掏出五颗复元丹吞下，召唤出本命灵剑，很快就追上了如今毫无修为的柳七夙。
“你去死吧！”灵剑从娄潇手中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寒芒，从背后直指心口。
千筠一发之际，柳七夙不慌不忙的拿出第三张空遁符，准备再来个瞬移，还没来得及施展，那雪白的长剑从空中飞来，竟将娄潇的本命灵剑硬生生斩成了两截。
柳七夙吁了口气，又将空遁符收了回去，才刚扭过头准备起跑，谁知一头扎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撞得他鼻梁发疼。
“我的灵剑！！”娄潇目?欲裂，怒吼了声气得失去理智，结印准备来个大的，一抬头看到封善水站在柳七夙身后，印结了一半，瞬间给散了。
“师……师伯？”
“跪下！”封善水隐忍着怒火，低斥了声。
娄潇双腿一软，扑通跪了下来，头低到差点埋进土里。
“初入宗门时，你师父难道不曾教你，门内禁止私斗，禁止残害同门？！”
“我没有，是，是他！”娄潇双目含泪，怒指向柳七夙，“是他不念同门之情，弟子本来只是想送师弟下山，可他也不知用了什么邪术，引来雷火劈我！师伯，您看我身上，都是伤！是雷劈的！”
柳七夙强忍住笑，封善水威严无比的瞪了他一眼，让柳七夙再也笑不出来。
下一秒，柳七夙也扑通一声跪下，抱着封善水的大腿，好不委屈哭喊出声：“师伯，弟子好生冤枉！弟子如今一点修为都没有，全被娄师兄给夺了去，谁知他还不肯放过我！呜呜呜……弟子好惨哪！”
封善水抖了抖腿，柳七夙趴得太紧了，愣是没甩开，只能任他继续抱着了。
“你夺人修为之事，若不是门内十大掌老非要护你，本尊不可能这么罢了，”封善水眸光冷冽盯着跪在不远处的娄潇，语气里掩不住的厌恶，“你不但不知悔改还要赶尽杀绝，如此心性，不堪大任！今日本尊便废你修为！”
柳七夙心脏漏了一拍，记忆中师哥总是和颜悦色待人至诚至善，不知从何时起，动不动就要废人修为？
“师伯！师伯……弟子知错了，求师伯饶了弟子这一次！”娄潇终于知道怕了，浑身抖得厉害，若是废了这一身修为，那还不如杀了他。
可封善水并未心软，抬掌就要朝他头顶击去，震碎他的内丹和筋脉。
“师兄，手下留情！”一道磅礴浑厚的灵力满是攻击性，将封善水推开数步，一道紫衣道袍从天而降。
来人拱手做揖，一脸谦逊：“阿咎见过师兄。”
封善水冷嗤，讥讽道：“你教的好徒弟。”
楚咎咽下心口的酸涩与憋屈，“师兄，我现在就这么一个徒弟了，您应该也知道我耗费了很多精力培养他，他有错，确实是我教导不严，阿咎愿意代罚。”
封善水并未动容，瞧着他那脸色反而越发冰冷。
“你如今是瀚天宗执教掌门，我若罚了你，你还有何威严管这偌大的宗门？今日本尊便看在楚掌门的份上，饶了他。若再有下次，何人求情都不管用！”
“是，阿咎晓得了。”语落，视线不由疑惑落在了他那个修为尽废的弟子身上，竟不知何时这小子勾搭上了封善水，真是麻烦！
事情已经裁决，封善水便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提起脚下这小子的后领，沉声道：“跟我回去。”
“哦，回，回去！”怕了怕了，赶紧溜。
直到封善水带着这煞星走远，楚咎才暗舒了口气。
娄潇好不委屈的哭着告状：“师父，我的灵剑被师伯斩断了！”
楚咎一阵无语：“断了就断了罢，日后我再给你挑把好的。”
娄潇吸着鼻子：“师伯好生不讲道理，好个偏心的！我被孟亭舟使用邪术被雷火伤成这样，他问也不问，劈头盖脸就指责弟子残害同门，要废弟子修为！”
“邪术？雷火？？”楚咎用神识在四周仔细查巡了一番，找到了烧毁半截的引雷符，这引雷符画得好生诡谲，不是正统的引雷符箓。
这种手段，倒是让他想起了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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