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趁乱作恶

绕到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林丽正被女儿用一块又长又厚的麻布一层又一层地裹住上身。

林丽本来心急赶路,没想到女儿追了上来,还将她拉到这里换上男装。

那一圈圈的麻布裹得她难受。

她心系身处危险的父母与手足,慌得手不止地颤抖,衣袍的布条也没系好,发髻也没盘好。自己上手,却越弄越乱。

沈丽予见状,按下母亲双手,注视着她的双眼,让她务必先稳住。救人的稳住了,人才可能被救。眼下,她们就是林家洗冤昭雪的唯一希望了。

换好男装,二人一同上马。沈丽予的马走到了最前面,让母亲和陈师傅跟上她,由她改换乡道,带路赶回楮敦。

她早就盘算过回去的路。原本从官道回楮敦,不停下、不休息,没有遇到阻拦的话,需要六日。然而,蓖北叛军南下时,已然将官道毁坏。

如果不走官道,而往齐州乡道的方向走,踏过一条浅溪,翻过两座矮山,日夜赶路,且只停三次,让马吃粮,也为长辈留下时间休整,四日半定能赶到楮敦。

这条路是柴英告诉她的。

去年年初,她带柴英回楮敦拜见外祖父母时,柴英便告诉她,齐州的乡道他做武官时就走过,前后的山山水水也已经被奔走行商的人走通了。如果日后她着急见到楮敦亲人,他可以带她再走这条比官道更快的路。

她仍然不知道柴英在哪里。她也不愿想了。

如今没有他带着,她也要踏上这条路。

·

可是,外面比沈丽予预想中的更乱。

大树下,路边,河边,随处可见饿得走不动的人。他们衣衫褴褛,穿着破烂的草鞋或赤着脚,躺着或靠在树干、石块上,面色蜡黄,双目无神,一言不发。人还活着,却只能等死。

官府的尉官,时不时地跑出来捉拿逃犯。蓖北之乱时,各州府牢房里都有出逃的犯人,官府还没抓完。

军队的士兵沿路在剿灭叛军,捉拿四处窜逃的逆贼。大瑞经过这次战乱,损失惨重,死伤无数,已然不复昔日看上去的繁荣。为政者的美梦被刺破了,新帝恨透了那些叛军,以及那些跟随他们、放弃大瑞的人。即便逆首死的死、逃的逃,仍余下一些不甘心的将士在小乡县伺机作乱。

到处都在抓人,喊打喊杀地,突如其来地,已至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这让赶路的三人更为疲累。

跑了两日一夜,马已经跑不动了,三人只能停在路边小憩,让马食草,轮流换岗,即让二人睡下,留一个人盯情况,。

沈丽予是第一个盯梢的。她不准备把长辈喊醒。她还能再撑下去。等马吃饱了,她再叫醒母亲和陈师傅。

她生了火,观察四周有无异样,然后才靠着树干坐下,并在上面留下了记号,和之前一样。

这夜间小林静得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

大概是陈师傅的鼾声较大,林丽也睡不着了,缓缓地睁开眼。

沈丽予起身走过去,用手帕擦了擦母亲的脸上不知怎么来的泥土,问她可有睡到。

林丽望着女儿憔悴的连,心中不忍,眼眶湿了,点头道:“嗯,睡到了。你也睡一阵儿吧。我去盯梢。”

沈丽予摇头,抿了抿嘴,道:“我不累。母亲你多睡会儿吧。马儿还要吃一阵儿,之后我再叫您起来的。”

“丽予——“林丽摸着女儿的手,想问些什么。

沈丽予道:“母亲放心,我们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天还未亮,三人重新赶路。

·

两日半过去。他们已经走过了浅溪和矮山,走完了齐州乡道,只剩最后一段路,再翻过一座山,就到楮敦县南的入口。

他们在一个卖茶的小摊休息了半盏茶的功夫,吃了些东西,再买来些干粮备用,给老板付了钱,准备赶路,却不知道有几个人盯上了他们三人。

·

到了第三日夜间,三人在树林中生火休憩。可沈丽予醒来时,天已经全亮了。她发现本该盯梢的陈师傅面朝地趴在附近的草堆里。

母亲坐在原来的位置,身上还盖着她父亲的衣袍,乍一看并无异样,可她挂在身侧的布包好像不见了。

沈丽予摸了摸自己身上。所幸她的刀还藏在靴子里。她的布包也不见了。里面还剩一点她自己带出来的银钱,以及在她临走时,大伯在沈府马厩里偷偷塞给她的钱袋子。

三人赶路的盘缠,这下全都没了。

他们用于赶路的马匹,也都没了。

沈丽予慌乱地站起来,先去叫醒了母亲,再去推醒趴在地上的陈师傅。

醒来的陈师傅摸着疼得要命的肩脖,说昨晚有人从黑暗里扑出来,用棍子把他敲晕了。

“如果是这样,我和母亲必然会被声音惊醒啊。何况还要偷走我们身上的布包,以及会惊叫嘶鸣的马匹——”沈丽予感到很疑惑。

“那些惯偷的盗贼,一般都有迷药。”陈师傅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林丽把女儿拉过来,看了又看,想确认她有没有受伤,或是有没有发生别的什么事。她在心中庆幸她们都换了男装,在夜里贼人看不清她们的样子。

“唉,大家都活在这乱世,这些人怎么还要去欺辱贫苦的百姓?”陈师傅道:“现在我们没有了马和银钱,该如何赶路?”

就差前面的这座山了。就快要到楮敦了。只要前面没有人拦他们,哪怕一路上遇不到马匹,只是走路回去,也能提前赶到。

沈丽予道:“我们走吧,不能耽搁了。”

·

可这片山林实在太静。

大白日里,林中怎会如此安静?

沈丽予走在路上,越走越往后。她注视着母亲和陈师傅的背影,心中惴惴不安。

脚下这条泥道上,只看得到向前的车辙印和人的脚印,却看不到向后的。这条商道,居然只有他们三个人在走。

沈丽予前前后后地看,想换一条路。

就在这时,三个彪形大汉骤然冲了出来,将他们抓住,并拖进了一间草屋里。

草屋里还有其他人被绑着坐在角落,绳索卡在嘴上,无法说话。

想必这里都是那泥道上消失的人。

绑来这些人的劫匪,似乎就只有那三个彪形大汉。他们此刻正在草屋的入口处蹲坐着,灌入一碗又一碗的酒,吃着腥气浓重的肉,手和脚时不时地发颤,忽而不受控地大笑,忽而无端地疯叫,举止十分怪异。

劫匪每吃上那盘子里一口肉,屋内角落里被绑着的人就多一分惊恐。

沈丽予望向旁边的母亲,却留意到她身后的房内,半掩着的木门后,有一小堆衣物,像是不同的人穿过的,甚至还有孩童穿的小袖、小鞋。

她一下明白了这间草屋内发生的事。

在沈丽予小时候,府里的老媪为了不让她乱跑,会讲一些故事吓她,说如果她敢跑出去的话,山上有奇怪的坏人会把小孩抓走,整个吞进肚子里。

若往来的行人都被那三个劫匪抓到这里,这间草屋还藏在林中深处,谁能发现角落里这些被绑走的人呢?

她该怎样做,才能将母亲、陈师傅,还有这里其他同样被绑死手脚的百姓全都救出去?

沈丽予努力地想,拼命地想,把她知道的、看过的、能想到的一切都盘算过了。她第一次感到绝望般地无助与慌乱。

她以前觉得自己聪明机敏,遇到任何事都能逢凶化吉。而现在,她选的这条路把母亲带入了此等绝境。她身边再没有护卫,没有朋友,没有柴英,没有父亲,没有人会因为她陷入困境立即找过来。

原来等到她必须独自面对困局时,竟然是这般地无能,手足无措。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不敢让自己崩溃。林家还等着她和母亲回去。沈丽予深吸几口气。她必须先稳下来,必须先撑住,不能让母亲看见自己慌乱的模样。她必须再想法子,必须不停地想。

对,对,这间草屋,离那条泥道那么远,劫匪是如何知道外面来了人呢?

难道还有第四个人?是谁在给他们通风报信?劫匪是一起出去,那这里的人没有想办法逃出去吗?

·

此刻,外面果然走进来了一个干瘦的男子。他的身形和举止,和这里三个身高体壮的汉子完全不同。他小跑着进来,告诉他们外面来了几个新过路人,让他们现在赶紧出去。

那三个劫匪立即用手擦掉了嘴上的血渍与油渍,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提着斧头,掂掂地跑了出去。

见人跑远了,那个干瘦的男子一回头,沈丽予便发觉自己周围紧绷着的人顿时变得松懈下来。

那男子,看着有些面熟。

沈丽予顾不上这些了,因为他提着刀,朝他们走过来,把草屋内十余人手脚上的草绳都割断了。

其中一个人挣脱开嘴上的草绳,大口大口地呼气,在草屋内走来走去,就是不帮忙,随后掰过那男子的肩头,问道:“你带走的那些人了?我们怎么出去?”

那男子没有理他,最后过来给沈丽予割掉了绳索。

沈丽予这才认出了那男子是阿成,几年前,在皇城外破庙里遇见的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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