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为了大教堂的面子,为了遮掩可能有圣职者牵扯颇深的异族奴隶贸易,克莱斯特默认了琼纳斯甩锅给恶魔的行径。若是早知道真的甩出了恶魔,他宁可不要面子。
克莱斯特愁的都要秃顶了。承认“恶魔”在圣职者严密监管下逃脱?当然不行啦,大教堂还要面子呢。那就说还有同党吧,继续抓捕“恶魔”。嗯,海妖和恶魔。不了解真相的温士顿以为这位红衣主教对礼物不满意——不让我高兴,就把你们这些“恶魔”揪出来。有要求好啊,就怕他什么都不要。他又准备了一份厚礼,并给出事后还有更多的暗示。
“这又是精灵,又是‘人鱼’的,还有这么多金银珠宝,他们这是把你当自己人看哩!”阿卡莎把玩着温士顿送来的礼物,做出欢喜的模样,捏着调子,娇滴滴的感叹。
克莱斯特翻了个白眼。自己人?不见得。那边要是出了大事,他绝对跑不掉倒是真的。
“说起来,你那位热情的追求者好久没来了。”阿卡莎细致的将一条珍珠链子缠在手腕上,“你说,她知道多少?”
安娜贝尔和白玫瑰庄园的温士顿先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她放着美艳逼人的阿卡莎不理,偏偏去为难其貌不扬的戴儿,以及这段时间知情识趣的消失,而非向除魔专业户的克莱斯特大人寻求庇护——她显然是知道什么。
“谁知道呢。”克莱斯特不正经的勾起唇角,“她还没告诉我她想要什么,除了和我睡觉的部分。”如果说有无知少女被他的身份风度吸引,无怨无悔的爱着他,他信。一国公主,哪怕只是国王的私生女,为了爱情,不顾他身边有美人相伴,自己送上门,打死他也不信。
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在克莱斯特看来,无情无欲很可怕,自私的人才可爱。哪怕这位小姐是贩卖异族奴隶的幕后黑手又怎样?只要不会东窗事发把他扯进去,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戴儿小姐有什么举动吗?”想了想,克莱斯特问。都说海妖“独”,当年它们不还是和人鱼合作了那么一下么?都是被贩卖的异类,没准儿就有什么联系呢。
“老样子,冷冰冰、死气沉沉的。”阿卡莎说。
很快,克莱斯特就没心情理会安娜贝尔或是戴儿了。
白玫瑰庄园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屠杀。所有的仆人,存放在那里的奴隶,全成了支离破碎的尸/体。当日奥狄斯·温士顿就在那里寻欢作乐。这个狡猾的家伙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带着侍卫躲进了密室。他没能逃出生天。侍卫好不容易才在密室中找到他的尸/体。不,应该说是尸块才对。受命于温士顿家的侍卫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他们中许多人看见温士顿先生的惨状,都忍不住吐了。
如此残忍的手法,只有恶魔做得出来的。凶案被移交给教廷。克莱斯特拿着案卷,头疼的同时,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声“活该”。
冷漠的精灵少女隐隐有几分激动。那感觉像是仇人终于遭了报应,而非亲自动手报仇后的颤栗。
奥狄斯·温士顿明面上是温士顿公爵的次子,背地里是国王陛下的私生子。哪怕是在贵人云集的黄金之都,那也是个大人物呢。这么一个大人物死了,还死得那么惨烈,那些不把“恶魔”放在心上的上等人们慌了。怎么办呢?增加侍卫数量,高薪雇佣强大的法师。哦,对了,别忘了去大教堂寻求庇护,最好能把圣职者请回家。
这些家伙,一会儿趾高气扬的要求教廷尽快净化可怕的恶魔,一会儿低声下气的祈求圣职者庇护,一个个堪称精分。这几天,大教堂的圣职者收了不少礼,也被喷了不少口水。
那些乱七八糟的贵族,别的圣职者都能打发。总有那么几个位高权重的,就需要克莱斯特红衣主教亲自出面了。
莱恩最顶尖的三大贵族,奥利尔、海登和温士顿。他们都有着莱恩王室册封的公爵头衔,富饶的封地,以及训练有素的私军。这三家以奥利尔为首。如今掌控莱恩大权的伊芙琳王后就出自奥利尔家族。她是如今的奥利尔公爵的姑姑。
很多人说,奥利尔家族背负着古怪的诅咒。家族的男性从来都是标准到平庸的模范贵族。家族的女性,从大权独揽的伊芙琳王后,到少女时期出走,如今已经是智慧之城某座法塔继承人的凯瑟琳小姐,再到如今有着帝国第一美女之称的芙洛拉小姐,每一个都是光彩夺目,惊艳了岁月的绝代佳人。尤其是这一代的家主诺曼·奥利尔公爵,体弱多病,连贵族最基本的社交都不能支持。很多人担忧,这位年轻孱弱的公爵能否留下血统高贵的后代。
孱弱的奥利尔公爵不能来大教堂祈祷,代替他的是艳名远扬的芙洛拉小姐。这样一位高贵的小姐,当然要克莱斯特红衣主教亲自接待。
芙洛拉小姐无愧帝国第一美人的名号,明眸皓齿,美丽非凡。大约出于男人的劣根性吧,见到美人儿就忍不住和接触过的佳人比较。克莱斯特身边,恰好有个同样以美貌著称的情人。
如果芙洛拉拒绝了“高贵”的赞美,这个词汇大约再也找不到主人了。她是宴会上最耀眼的明珠。人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她,为她的一次垂眸雀跃。她是真正的高岭之花。人们满心渴望,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阿卡莎美艳,妖娆,她的风情,稚嫩的奥利尔小姐无法企及。她是酒吧中任性的歌手,画着浓艳的妆容,拖着颓废的长裙,轻轻哼唱冷淡的歌。她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着人们为她燃烧。那是一种魔性的美丽,让人化作奋不顾身的飞蛾,扑向燃烧的火焰。
芙洛拉小姐是个高贵的好女孩儿,男人欣赏她,但下定决心,为了娶她而奋斗的,终究是少数。阿卡莎一看就是个坏女人。大约许多人都渴望与她有一段浪漫的往来吧。可若说一生一世,他们又怯步了。她毕竟不是容易掌控的女人。
美人嘛,谁都喜欢。可如果美人说话做事不讨喜,综合评价,也不过是不讨喜的美人。
大约是习惯被追捧,又或者顶尖贵族的骄傲,芙洛拉小姐语气相当的傲慢。她把教廷的红衣主教当做政客对待。在克莱斯特之前,莱恩圣职者的做派确实与政客无异。在之前处理海登小姐一事上,教廷的姿态确实够低。这给了芙洛拉某种错觉,克莱斯特红衣主教也不过是在她面前低头的男人而已。
超凡者,如法师,喜欢用拳头说话,能动手绝不哔哔。他们追求力量,尊重有学识的人。贵族?算个毛?除非囊中羞涩,他们根本看不见贵族。他们的世界看似粗暴,其实等级分明,外人难以理解。世俗者,如政客,追名逐利,被庞大的权力网捕获,也张网捕获更多的人。在他们眼中,武力是可以购买的,是达成力量的手段,权势才是重点。
圣职者即是掌握神赐力量的超凡者,又是游走在政/治浪潮的世俗者。莱恩的圣职者大多是后者,圣城的圣职者则倾向前者。
芙洛拉小姐端着大贵族的架子,明里暗里挤兑,借机要好处,令克莱斯特十分不耐烦。
你道圣职者为什么从来都是圣洁的,不可侵犯的?礼仪修养?当然,他们的仪态久经考验。最重要的是,他们精通各种震慑精神的神术。说来有趣,若论对精神类法术的研究,首推凭借种族天赋行走天下的恶魔,其次就是自带圣洁光环的圣职者。法师、海妖什么的,都排在他们后面。
克莱斯特不和芙洛拉废话,不动声色的用了神术。芙洛拉这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大小姐,除了每个月好朋友拜访,就不曾见过血,哪里扛得住红衣主教的神术,登时就萎了。她没当场跪下,祈求光辉之主的宽恕,全赖多年来的教养与骄傲支撑。
克莱斯特应付奥利尔小姐的时候,阿卡莎也迎来了意料之外的客人。
那是一位中年贵妇。她高贵而矜持,纯黑的头发一丝不落的高高盘起,容妆恰到好处,不会因浓烈而咄咄逼人,也不会因清浅而寡淡无味。她没戴名贵的珠宝,简洁的首饰仅仅维持在不会失礼的程度。她的衣裙样式简单,用料与做工都颇为讲究。观她容颜,年轻的时候,她也算不得绝美。岁月夺走了她的青春与甜美,沉淀的气韵,是美丽少女没有的魅力。没有骄奢浮华,她的眼中,充盈着甚少在女性眼中出现的坚毅与野望。
她的身旁,俏生生的立着安娜贝尔。没有追逐克莱斯特时的热情,也没有为难黛儿时的骄纵与刻薄,此时的她温婉娴静,一举一动都堪称贵族典范。她好像完美的人偶,只在看向身旁之人时,才透出点点亲昵。
相对于两位高雅的女士,今日的阿卡莎有些失礼。她披散着头发,没化妆,也没戴首饰,轻薄随性的衣裙,明显不是适合待客的款式。
好了,不用说了,没人陪的阿卡莎穿着睡衣在花园里闲逛,被不请自来的贵客堵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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