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夕算是明白了,他虽然恢复了内力,却不能用,也不能接受其他人内力的输送。
他不禁在心里苦笑:内力恢复又有何用呢?到头来,他不过是拖着无常陪他一起调查当年事情的真相而已。可他的事情,又与无常有何干系?那封信将真相引到了朝廷,能说动魔教相助,想必这个人的地位并不低。与朝廷为敌,这不是一件如过家家般的小事。
可他已经追查至此,退,是不可能的。
就让他自私一次吧,待真相查明,他就回到青阳镇的小屋,度过余生,无常还是一教之主,他也还是青阳镇的李朝夕,两个人的命运不会再有交集。
一想到两个人日后会分开,李朝夕心里莫名的低落,好像有人在里面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
他抬起手捂住胸口,五指收紧,捏了捏刚刚换上的竹月袍子。
季无常此时在里屋整理床铺,李朝夕侧过头,隔着屏风看着上面一起一伏的背影,心绪难平。
他犹记得第一次的分别,虽有不舍,却不如今日心头酸涩。
*
傍晚,闵管家来客房请他二人去前厅,说是哺食已经备好,大人在前厅等着他们。
路上,李朝夕询问闵管家戚骥何时回来的,闵管家回答刚回来不久,闻言李朝夕点头附和说着‘刺史大人真辛苦’,又惹得闵管家一顿话语连珠的崇拜之情。
一跨入前厅,戚骥那恨不得连在一块的眉峰首先落入李朝夕的眼中。
戚骥是个面上藏不住事情的人,他猜想此次审讯并不顺利,于是思忖起一会儿要不要询问信纸上花纹的事,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戚骥先开了口:
“李先生。”他看了眼李朝夕身侧的季无常,极不情愿地道:“季教主。”
“我府上没那么多规矩。”
话落,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李朝夕与季无常对视一眼,二人紧挨着坐在一起。
“李先生,方才我收到悦知的书信,海棠山庄有些急事需要处理,可能要晚些日子才到。她再三同我强调,对于李先生的问题,只需‘知无不言’就可。”
戚骥说话的语气听不出情绪的起伏,李朝夕决定暂时先不问,“那犯人审的如何?”
戚骥夹菜的手微顿,“很顺利,凶犯承认他就是杀人凶手。”
李朝夕试探地问:“可我瞧戚刺史的面色,这件事似乎有疑点?”
夹起的菜放进碗里,“李先生慧眼,那犯人咬舌自尽了。”
李朝夕心道“果然”,心不在焉地吃着碗里不断添进来的菜。
悦知若是几日不来,他也不能一直在刺史府停留,若是戚骥不知这花纹的来历,岂不是耽搁了时间?
想到这儿,李朝夕的手伸进袖袍内,取出纸张,打开,递给戚骥。
站在戚骥身后的闵管家上前接过,双手传交到戚骥的手上。
这是他事先临摹出来的,“戚刺史,这个花纹,你可曾见过?”
“并未见过。”
戚骥的目光只在上面停了一息便挪开,放在桌子上,闵管家又将纸张还给了李朝夕,重新站了回去。
李朝夕心中存疑,但没有表现出来,老老实实装回袖袍内。
戚骥似是不经意地问:“这个花纹有何意义吗?”
李朝夕如实回答:“李某在追查一些陈年旧事。”
戚骥眸光微动,略有心事地扒拉碗里的饭菜。
“若是日后戚刺史在哪儿见到,可否帮李某留意一下?”
戚骥咽下嘴里的吃食,“当然,这都是小事。”
季无常又替李朝夕的碗里添了一块焦香的瘦肉,“若是戚刺史见到,可传信给慕莲教。”
李朝夕看着碗里不减反增的菜,无奈一笑。
戚骥这时放下筷子,起身道:“二位,我还有些公文需要批阅,先行告辞。”
主人离开,他们也不好多留,李朝夕道:“我们也走吧。”
季无常:“好。”
天方黑,偌大的刺史府已是灯火通明。回去的路上,他们并没有让闵管家跟着,而是自己走了回去。
路上,李朝夕张望周围的布景,在周围无人时才开口,
“戚骥真是一点事情都藏不住。”
“他明显是认识那花纹的,为何要装作不知?”
季无常提议:“不若我去将他抓来,哥哥一问便知。”
李朝夕听了,摇摇头,“他这人,若是不想说,你就是撬开他的脑子,也是徒劳。”
说罢,他脱口而出:“这件事还是等悦知来再议。”
这声“悦知”的亲昵称呼,对季无常来说无疑是重重一击,他干巴巴道:“悦知吗?哥哥对肖小姐果真不同。”
“?”
虽说季无常的话并无出错的地方,可听在李朝夕的耳朵里,他能感觉到季无常此刻并不愉悦,狐疑地仰起头。
意识到说错了话,季无常歉意道:“连日都未休息好,我有些累了,哥哥别往心里去。”
李朝夕不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但瞧着季无常眼下黑青一片,有些心疼,不打算再追问。
*
他们就这样在刺史府住下,连续几日,除了晚间吃哺食的时辰能见到戚骥一面,其余的时间,戚骥都在批阅公文,忙得不可开交。
李朝夕当然不会主动去打扰,只是盼着肖悦知能尽快来,最好是赶在他每月毒发之前。
可到了满月这日,肖悦知依旧没有消息。
李朝夕决定今夜无论发生何事,都只待在客房内,安稳度过这一夜。
也幸好,戚骥从不会主动来客房拜访,就像是刺史府从未来过他二人一样。
今日,他对戚骥说身体抱恙,要留在房间吃哺食,季无常自然也要留下来照顾他。戚骥听了并未多言,只是吩咐若需要大夫,可随时找闵管家。
李朝夕对着闵管家连连道谢,在房门关上那一刻,瘫在床上长出一口气。
说谎着实有些考验人,虽然他一直在蒙骗所有人。
李朝夕仰面躺在床榻上,脑海里闪过模糊的记忆。
白皙颀长的脖颈,脉搏的跳动,滑动的喉结,湿粘的汗液,腥甜的鲜血,还有耳边的呢喃。
“哥哥。”
脑海里的低吟与耳边的轻唤相撞,心里“咯噔”一下,李朝夕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丑事,热度直攀面颊。
“怎,怎么了?”
他心虚地翻了个身,脸朝床榻的里侧,面对着墙。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他的耳边放大,他的手不由得揪住里侧叠的整齐的棉被。
季无常以为他提前毒发,双膝跪在床榻上,大手抓住李朝夕不再硌手的肩膀,将人扳了过来。
四目在半空中相撞,撞出“噼啪”的火花。
季无常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突然断了,肩膀上的手上移,捧住李朝夕的脸,克制不住倾身。
李朝夕睫毛轻颤,他的意识烧成糊状,本能地,闭上了眼。
这时,纸窗上一人影闪过,如鬼魅,疾如雷电。
逐渐攀升的温度被打断,二人警惕跳下床,打开门,门外只有丫鬟和小厮在忙碌,见客房的门突然打开,目光聚了过来。
李朝夕故意咳了两声,装作生病的模样,袖袍下的手轻轻拉了拉季无常垂在身侧的小指。
季无常收回寻觅的视线,搀着李朝夕进了屋。
房门关上那一刹那,李朝夕恢复如常,坐在椅子上,季无常这时将桌子上的烛台点燃,豆大的火苗蹿起,他这才想起马上就要入夜了。
他有些犹豫地看向季无常,目光不由自主在季无常的脖颈上停留。
他咽了两口口水,道:“无常。”
季无常眸光一亮,眼尾轻挑,“哥哥是有事要同我说吗?”
李朝夕想了想,“只要是你的血,无论是哪里的,功效是不是都一样?”
季无常瞬间就明白他是何意,“我也不知。”
“这次,咱们换个地方如何?”
季无常笑意加深,“好啊,哥哥说换哪儿?”
李朝夕将季无常从上到下打量个遍,“换哪儿呢?如果功效不一样,还要再咬你一口,怪疼的。”
“不碍事,哥哥尽管咬便是。”
细细打量了两三遍,李朝夕最后决定道:“那就手腕吧。”
毕竟手腕露在外面方便咬,也不是脖颈那种让人面红耳赤的地方。
“行,听哥哥的。”
他们二人静静坐在圆桌前,等待夜幕降临。
这一幕有些诡异又好笑,可季无常心里却如花蜜一般甜滋滋,充盈整个心房。
哥哥需要他。
当外面的天完全黑了下来,圆月接替日头爬了上来,季无常将手腕递到李朝夕嘴边。
李朝夕红着眼,在意识被吞噬殆尽前,一口咬了下去。
这时,方才那道消失不见的人影再度出现,这次,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门口驻足,完全不担心被人发现。
李朝夕此刻正处在关键时刻,季无常并不敢惊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可疑的身影再度消失在门口。
紧接着,在手腕上扎根的牙齿松开,李朝夕的身体一软,头栽到了他的身上。他将人抱起,小心翼翼放到床榻上,褪掉鞋子,同李朝夕躺在一起,一夜未眠。
李朝夕:我在期待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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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身世之谜引朝堂(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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