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夕迷迷糊糊睁开眼,屋子里的一切罩在昏黄里,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他从床上坐起,身上的棉被滑落至大腿,揉了揉略微沉重的脑袋。
“哥哥醒了。”
季无常的声音低沉中夹杂着喜悦,李朝夕双眼微眯,还未从迷糊中苏醒过来,他侧过头,季无常一身藏色劲装,宽肩窄腰,极为悦目。
“我睡了多久?”李朝夕收回视线,闭目道。
“两日。”
“这么久。”李朝夕略微惊讶,“悦知可有消息?”
刚走到床前的季无常垂眸,“哥哥一醒来就问肖小姐。”
李朝夕脑袋本就有些昏,并没有察觉到季无常语气里的异常,仰起头,双眼略微涣散,直勾勾盯着站在身边的人。
他这般模样落进季无常的瞳孔里,那一丝丝的嫉妒瞬间消散,“没有。”
李朝夕点了点头,意识稍许恢复,余光瞥见季无常垂在身侧的手,眉头微皱,“手腕给我瞧瞧。”
季无常乖巧的将手伸了过去,李朝夕握住他的手,白皙的手腕上结痂不久的两排牙印异常醒目,愧疚道;
“疼吗?”
这点伤对于季无常来说,就如同被蚊虫咬了一下,不痛不痒,可他此刻就是想让眼前的人担心一下,轻声“嗯”了一声。
李朝夕不知怎地,脑子一抽,伸出右手,卷起里衣,“我让你咬回来,可好?”
他这话说得真诚,季无常唇角微扬,“先吃饭吧。”
说着,他将李朝夕小臂上卷起的衣袖盖了回去,取来大氅披在他身上,拉着他的手下床。
“你真不咬吗?”李朝夕追问。
方走了两步,纸窗上黑影闪过,二人齐齐投去目光,李朝夕裹紧大氅就要往外面冲,忽地手腕一紧,被季无常拽了回来。
“外面冷,先穿好衣袍。”
干净的衣袍躺在季无常的臂弯里,李朝夕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拦着自己追出去。
“他一会儿还会来。”
李朝夕疑惑道:“什么?”
季无常松开手,不疾不徐褪掉李朝夕身上的大氅,换上墨色的劲装。
“那夜你毒发时,他来过。”
季无常拿着腰带,穿过李朝夕的腰身,十指灵活,很快就将腰带系好。
李朝夕抬眸,“你早就备好了?”
季无常取来面具,扣在李朝夕的脸上,“自然是要做好打算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比预期的要早。”
他说着,下巴朝窗外扬了扬,“看,他在等我们。”
李朝夕顺势望过去,那黑影果然一动不动杵在那儿,他接过季无常手上的绳子,在脑后打了个结,“你说,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如若是呢?哥哥就会选择不去吗?”
二人好整以暇,挂好佩剑在腰侧,李朝夕唇角微勾,“我们走吧。”
那黑影在二人走近房门时,倏地溜走。他们打开房门,这个时辰,丫鬟和小厮早已回房歇息,外面静悄悄一片,月光如水洒落一地,所见之物皆渡上一层漂亮的银色,与房檐上的积雪,相互辉映。
黑影风驰云走,消失在远处的房顶,二人默契地互视一眼,纵身跃上房顶,健步如飞,追了过去。
那黑影十分熟悉刺史府的布置,领着他们在房顶飞跃疾驰,完美躲避掉巡视的卫兵。
不知这黑影要领着他门去往何处?
这人的轻功在他们之上,每一次在他们察觉到快要追上时,又拉开一段距离。
若隐若现的黑影最终隐匿在夜色中,二人站在房顶张望,意外发现了闵管家的身影,急色匆匆,双手捧着一封信件,出现在不远处。
二人警觉,蹲下身体,闵管家走进脚下的房间。李朝夕掀开房顶的瓦片,黄色的光束打在他的脸上,上半身朝旁边微倾,让出一点位置给季无常。
从屋子内的陈设来看,这应当是间书房,他们蹲着的位置,正巧在戚骥的头顶,此刻他正坐在书案前,认真批阅公文,听到房门打开,没有起来的意思,依旧持笔,在公文上批阅文字。
闵管家这时急匆匆走了进来,停在书案前,气喘吁吁,将手中的信放到书案上。
“这是闵丞相的护卫送来的信。”
戚骥头未抬,“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闵管家欲言又止,“可......”
戚骥从公文中抽神,停笔。
戚骥严厉的时候,威严十足,闵管家不敢正面与他对视恭恭敬敬弯腰,“那护卫说,闵丞相让您收到信后,即阅即焚。”
戚骥不耐烦道:“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是。”闵管家知道戚骥这是被打扰办公心里不快,快步退出书房关上了门。
深更半夜传信,想必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消息,戚骥这人,说着不喜欢阿谀奉承的话,却同上京城的闵丞相私下有联系,这让李朝夕不得不多想。
戚骥继续批阅公文,直至书案上最后一本公文阅完,这才拿起那封信,拆开来看。
蹲在房顶的李朝夕想要窥探信上的内容,可距离如此之远,他一个字也瞧不清,他想动,却怕脚下的瓦片发出声响,惊扰到戚骥。
就在他想要放弃窥探这个想法的时候,戚骥拿着信在烛火上燎过,他为之一振,脸几乎贴在瓦片与光的衔接处。
胸腔内“咚咚”作响,李朝夕不自觉握紧拳头。
须臾,落款处一朵赤色的牡丹显现出来。
李朝夕惊愕,心口处一团火熊熊燃烧。
他原本以为戚骥只是见过,出于对他的不信任,才否认的。他们两家虽不同于和肖家的关系,可在他的记忆里,戚骥为人正直,他从未想过,五年前的旧事,与戚骥有所关联。
这犹如当头一棒的一击,正中李朝夕的眉心。
难道,这件事与戚家也有关联?同那位大人联络的焚莲教与戚家也有联系?那肖家呢?
无数个想法涌入李朝夕的脑海里,他现在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他的身边究竟还有没有其他参与进当年的事情里的人。
他就如同一只飞蛾,被一张大网罩在中间,靠近他的一切活物,都有可能是夺下他性命的那一个。
那位大人,就是闵朗吗?
还是说,闵朗之上,还有人?
李朝夕愈想,胸口愈痛,可他必须深想下去,这关乎到五年前的真相。
紧握的拳头被温暖包裹住,李朝夕从痛苦中挣扎出来一丝意识,看向身后的人。
月光下,季无常的黑瞳犹如黑色的珍珠,里面映射出他茫然双目。
紧接着,面纱下的嘴角下多出一只手,拇指一抹,血的腥味沾到唇上。随后,握住拳头的那只手打开他的掌心,将他拽了起来。
“我们走吧。”
李朝夕明白他的情绪和身体都不适合继续留在这儿,由着季无常拽着自己离开。
两人刚从房顶落地,甲胄相撞的闷响在周围响起,客房的庭院忽地亮如白昼,火把燃烧散发出松油的味道,卫兵将庭院围堵个水泄不通。
戚骥从人群中走出,高声道:“二位如此打扮在我刺史府上方飞来飞去,是当我戚骥丝毫未觉吗?”
李朝夕强忍胸口处的疼痛,道:“戚骥,你明明见过那花纹,为何要否认?”
戚骥的语气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否认与否,与你何干?”
“我倒想知道,你是用什么理由迷惑了悦知,让她帮你?”
李朝夕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现在只想确认一件事,“戚骥,五年来,你与闵丞相一直有联络?”
“丞相乃是我的老师,自然是有联络的。”
李朝夕目光冰冷,心也跟着沉入冰川。
“李朝夕,你旁敲侧击询问凶犯审理的如何,是不是早就知晓他会咬舌自尽?我看凶手就是你身边那个魔头!今日,你们就算插翅也难飞!”
“幸得老师早早写信告知,你会在这两日来书房偷听,果然不出老师所料。”
李朝夕瞬间明了,那黑影,也是这圈套中的一环,就为了引他们入套,好有由头动兵抓捕。
他一一扫过每一位火光映衬下的脸,明白今日是逃不掉了。人多势众,他若是动用内力,即使打倒这些官兵,外面围着的,想必不止这些,到时无常为了护着他,也必然会受伤,与其两人都被抓,还不如只有他一人来得划算。
李朝夕抽出断肠剑,“无常,逃出去。”
他几乎是命令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他知道,只要他生气,无常一定会听他的。
戚骥大手一挥,“抓住他们!活的!”
卫兵蜂拥而上,季无常大步上前,挡在他身侧,剑刃在空中横扫,只能捕捉到残影。他将李朝夕护在身后,一人抵挡上前的卫兵。
李朝夕急火攻心,血气翻涌,让他生生咽了回去。
“你怎么不逃?”
他一剑扫开直奔季无常而来的寒光,又是几剑,剑气在人群炸开,扫开那些不断逼近的人影。
“哥哥下次切莫再说些赶人走的话。”
“无常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也不想再当一次忘恩负义之人。”
最开始那句话,明显带着愠怒的,可说到最后一句,李朝夕从里面听出了悔意和愧疚,还想劝说的话收了回去。
这时,对面的房顶上忽然出现一黑影,手一扬,朝人群中扔了个东西。
李朝夕并未看清是什么,但那黑影的身形却是极为眼熟。
还不等他多想,四周浓雾一片瞧不清明,身旁一道身影落下,大喝道:
“快走!”
季无常:前两次的怎么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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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命不久矣追旧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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