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秘境中,温若双手掐诀打开设下的重重阵法后退开身子,戮月才缓步走进去。
长明灯将幽深的秘境窄道照亮,走至尽头天光大亮。魔域常年不见天日,阴冷似萧瑟秋雨。这里却如春日般生机盎然,白绿交间的梨树遮天蔽日,带着股淡淡的清香。
一把古琴放在园中石桌上,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戮月想起自己很久没听见这孩子弹奏的琴声。
踩过青砖上散落的梨花,屋内不似外头古朴幽静,里面金砖铺地还有白玉作屏。素白的鲛纱将明晃晃的天光遮掩住,躺在狐裘上的羸弱少年只露出一截圆润精巧的下巴,漂亮的软唇气若游丝道:“我不想喝药。”
下人再三劝说:“公子您不喝药身子怎么会好呢?”
可他依旧固执地推开药碗,常年不见天日的肤色透明如蝉翼,只轻声问道:“尊上怎么还不来?”
戮月脚步滞住,阴沉沉的眼眸里毫无来时的焦急和暖意。太任性了,何时她把这孩子惯得无法无天。
温若苍白的脸庞露出一丝歉意,轻笑开口:“小公子到底年纪轻,不懂事也是正常。尊上先别进去,我进去安抚他几句。”
戮月冷声道:“你去吧。”
温若信步走入殿内,服侍的下人看见温长老后赶紧退下。他眉眼含笑将那满满一碗的血鬼莲端起,温言劝起。
“傻孩子,这世间谁像尊上这般宠你,不管想要什么立马就给到手上。你可知她背地里为你做了多少事?尊上马上又到蜕皮的时候,这魔域表面上谁都尊她敬她,可背地里谁都想将她拽下魔尊的位置,妄想取而代之。若不是有你这个软肋,我定是要在她身边好生护着。可偏偏我要护着你的安危。”
床榻上的小公子羞愧难当,单薄的身子蜷起来。他生得极美,眉目如画,容貌温润的像块暖玉,微垂的双目总是带着些忧愁和脆弱:“可尊上已经很久没来看我。”
“你不能这么称呼她,尊上会不高兴,应该叫她母亲才对。”
“可我只是她的养子。”
“那又如何,尊上对你才是最疼爱。”
温若也清楚任凭外面的狐狸精怎么争,戮月心心念念的还是被她藏在秘境的小公子言卿。
床榻上的少年微微抽泣,单薄的腰身被散落的乌发遮掩,侧脸柔美精致。他太过病弱,抬手隐隐能看见细腻手背里面的脆弱青筋。
言卿湿润的眼眸微红,浅淡的唇色因为被牙齿咬住有了些血色:“父亲,孩儿知错了。”
“乖,把这汤喝了吧。”
言卿端起玉碗一饮而下,药劲太大,又倒在狐裘上昏昏欲睡。
温若看着他恬静的睡颜,眼里的温情尽然散去,只剩下浓浓的鄙夷和嘲讽。一个无用的废物只会拖累尊上,怎么还不死呢?
他看着言卿那脆弱的脖颈,只要手掌轻轻一握就能轻易捏死。
温若抬手探去马上就要碰触到时,转而用手将那垂在锁骨上的碎发温柔放在耳后。
戮月现身在他身侧,轻声道:“睡着了?”
“刚睡下不久。”
温若起身,将坐下的位置给戮月。他不喜欢尊上看言卿的眼神,实在太过温柔。他看中戮月的冷酷无情,坐到高处的她不应该怜惜任何生灵,哪怕是她亲眼看他长大的孩子。
戮月默默看着言卿的沉睡侧脸,又想到百年前的冬日。
那时她还是小小魔将,接到了魔尊重黎给她的任务,前去杀掉某个宗门的长老。她潜伏半年才终于完成,但还是在最后被正道弟子团团围住。
虽然及时逃脱还是因为伤重倒在茫茫雪地里。她的身子已然冻僵,甚至显出原型。厚厚的积雪将她的身躯一层层盖住,直到轻缓脚步声停在她面前。
“哎呀,你怎么在这里?可怜的小家伙冻坏了吧。”
戮月感受到自己置身在一片温软中,勉强睁开眼睛才看到那双温柔的双眸。
女人青衣木簪,背着竹条编织的药篓。她不敢有任何动弹,只是默默闭眼。
戮月不喜欢人族,他们总是因为情字缠身而痛苦。她没有感情,蛇族都能同类相食,天生冷血无情。或许是伤太重了,她的心脏头回感受到古怪的涩意。
那个寒冷的冬日,女人一直照顾着她。用温暖的棉被包裹,还喂她吃野果还有晒干的肉条。那种不新鲜的食物戮月并不想吃,但还是硬着头皮勉强进食。
这片生灵似乎都被她救助过,隔三差五这小小的茅草屋就有白鹿衔着草药放在院中。偶尔还有野狼送来新鲜的羊肉和鱼肉。但这些东西大多进入她的腹中,戮月总爱趴在女人的肩头默默看她为山下的村民瞧病。偶尔还聪敏地为她找到不知放在哪里的草药。
这个冬季过得很快,春日将积雪消融,她也该走了。
在一个平静的清晨,戮月默默离开。还特意清掉了自己的气息,唯恐她得罪过的正邪两道发现她的存在。
后来戮月会趁着执行任务时远远看她一眼,直到看着女人又在冬日捡到倒在雪地里的男人。后来两人成了婚,最后一场熊熊大火将那茅草屋烧得所剩无几。
当她冒着炙热的火焰闯进去时,女人在哭泣,通红的眼眸里满是恨意:“杀了他,帮我杀了那个恶心的骗子,我要他不得好死。”
戮月仿佛还能感受到女人泪水流在自己手上,灼热的发烫。她不懂何为爱何为恨,只想不受任何拘束地站在最高处看着世间万物臣服在她的脚下。
即使世人认为能成神的重黎还不是死在她的手中。
这孩子跟他母亲一样都太过善良软弱,如果不是她护着谁知会成什么样子。
戮月的手指顺着少年脸上轮廓从洁白的额头缓慢摸到了湿润的唇角,但始终隔着一寸距离。
她珍视的宝物还能藏多久呢。
戮月清楚这孩子是她的拖累,也想过将他扔掉一走了之。可是最后还是捡回来养着,为什么呢?
戮月疑惑自己的反常,一直不得解惑。
这次她陪在言卿身边很久,怕这羸弱的身子出现什么情况。看他脸上有了血色才走出秘境,却遇到等候已久的胡魅。
戮月冷淡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尊上,上清那位的伤势还是迟迟不见好。”胡魅不懂尊上的心思,要是自己早就先把美人吃到嘴里。
戮月眸色冷厉:“血鬼莲每日都送去了。”
“那是当然,此物珍贵我亲自盯着呢。”
“温泉他去了没。”
“从未去过。”
戮月重重吐了一口气,冷脸前往雪霁身处的宫殿。
胡魅这么多年从未尊上见过谁这样好,一来就入住她的寝宫。修为也不错,金丹天境,可尊上迟迟没有采补。就连蛇族的美男也给她享用。要知道蛇族的滋味非寻常货色可以相比,简直就像是双生子一起伺候。尊上没有享受过真是太过可惜。
只是尊上似乎更关心那个上清的小顽固。说实话那张脸胡魅也喜欢,可这性子太孤傲。她更喜欢会服侍的男子,而不是讨那自恃清高正道的欢心。
雪霁身上的暗伤依旧没痊愈,但比来得时候要好多了。他正打坐时察觉到殿内脚步声时,脸色紧绷,还是闭上双眼。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戮月发觉到设下的阵法,面无表情随手就破了,她看到了屋内打坐静心的雪霁,
“你为何不去泡温泉。”
“不想。”
“你是因为不想服侍我才如此懈怠吗?”
“我不愿跟旁人共浴。”
雪霁在看到戮月艳丽的容貌后视线迅速收回,他生性喜洁,旁人沾染过得不愿碰触分毫。反正在上清也没有什么只属于自己,他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个弟子。
即使阵修寥寥无几,他还是被宗门献上。师姐有无数师弟,师尊也有诸多聪慧懂事的徒儿。雪霁知道世间从未有谁真正在意他,就算自生自灭也无人问津。
“你放肆。”
胡魅以为这雪霁是在诋毁尊上,要知道魔域不知多少美人等着戮月临幸呢。能被尊上钟意那是多少妖魔求都求不得的福气。他竟然在这里阴阳怪气起来。
“胡魅。”
“属下在。”
胡魅以为尊上要将这雪霁给扒皮抽筋,兴致勃勃准备动手。
“一天时间给他单独弄个浴池。”
“啊?”
胡魅以为听错了。
“我不喜欢话说第二遍。”
“是,属下立即准备。”
胡魅气得咬牙切齿,刚出殿门看到跟木头一样杵在门口的武炎,便当即命令道:“尊上吩咐要你半天时间给那雪霁在温泉挖一个单独的浴池。”
武炎当即点头,又冷脸去吩咐下属:“一个时辰挖好单独的浴池。”
几十个小妖以后赶紧麻利干起来。
胡魅将事情甩给武炎后就气冲冲回到自己的美人窝中,愤愤开口:“尊上真是宠爱雪霁啊,旁人得不到的东西,轻易就给他了。竟然给他单独挖浴池,真是矫情。”
阿满也附和道:“就是,一个质子还敢如此无礼。听说尊上这几日都在小公子那里,我怎么从未见过?”
“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未见过。也就温若那老家伙还有我们那被气走的狐族的第一美人见过他。”
“听说尊上同那狐族美人可是旧相识。”
“好了快百年呢,只是因为私闯禁地就被尊上扔出魔域。那可是尊上的心尖尖,可疼着呢。就现在那只白兔精算得了什么。尊上说过,他想怎么闹都行,可就是不能吵到小公子。”
“这小公子可真是神秘啊。”
“那可不是,就连尊上蜕皮的时候都是温若在他身边护着,今年的时间也快要到了。”
“尊上蜕皮不需要进补吗?”
“呵呵,真是蠢家伙。尊上可是吃了上一位的魔尊重黎,他几千年的修为那可是大补得很啊。”
“是吗?”
阿满的目光闪烁,胡魅躺在他健硕的腰身上,柔软的狐狸尾巴将他的背脊遮住。
阿满眼里是无尽的野心,要知道蛇族蜕皮时最为虚弱。若是他能趁机在尊上身边,那岂不是能修为大涨。
别说蛇族,魔域众生也要臣服在他的脚下。
那白兔精凭什么比自己得宠,腰那么细,在床上哪里会服侍。若是尊上尝过自己的滋味,哪里会看那白兔精一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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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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