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灰暗的天幕下飞过一群乌泱泱的乌鸦，从无妄城飞往魔域各主城。
“啪嗒。”乌鸦轻巧地停在百花城上，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这座城的城主。
百花柳眉一挑，抬手在乌鸦一寸前点了下，浓郁的魔气凝聚出几句话，明日新任魔尊在无妄城祭坛上举办祭典，向魔域所有城主昭告身份。
百花快速扫了几眼，不着痕迹蹙眉，芊芊玉手一扬，那些话如烟飘散，乌鸦被惊吓到，刷一下飞走了。
“看来明天必须要去无妄城一趟了。”百花站在灰色的城墙上，卷着几缕发丝，对身旁的楚序和沈之彦说，语气很不好。
楚序也看到了那几行字，他对那个“新任魔尊”无感，只是有些诧异云榷动作会这么快，在祭坛上表明身份，相当于是向还未投诚或是没承认他的人的挑衅。
可他不过大乘期而已，在魔域城主里也不够看，要知道魔域城主最差也是大乘期修为。
百花冷笑一声：“胆子挺大，也不怕被人生撕了。”
楚序看她一眼，轻声说：“他当然不怕，单说他父亲留下的魔侍，混上城主的也有几个了，而且他身边还有李闵。”
百花眨了眨漂亮的眼，第一次从楚序口中得知这个人，她觑一眼楚序和沈之彦，疑惑道：“李闵？修真界的人？”
楚序摇摇头：“魔域的，可能是百年前跟着云榷逃出去的，在修真界躲了许久。他不止修为莫测，还有沼泽暗火。”
百花沉思想了想，说：“我不记得百年前魔域里有这个人，凡是进入无生森林的，无一例外死在里面了，他居然能活着回来还驯服了沼泽暗火？”
百花匪夷所思。
楚序眸光微闪，心底划过一丝异样，相较于云榷，李闵给他的感觉很奇特，他好似是幕后推手，暗中操控着一切。
每个人都是他手里的棋子，按照他的计划走着下一步。
唯一出格的，应该就是楚序了吧，两次打断他的计划。
想到此楚序缓了缓心情，叮嘱百花和沈之彦提防李闵。
回去的路上，楚序始终在想明天的无妄城祭典。
虽然因为他，剧情有了偏差，歪歪扭扭的发展，但最终还是走上了小说结局的正轨。
小说结局是什么呢？
是他死在云榷手里，沈之彦被逼入绝境自刎而死。
可能是察觉到楚序诡异的安静，沈之彦叹息停下，转身，眼看楚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差点撞上来，他伸手扶住楚序。
好在楚序及时回神，一双狐狸眼里都是茫然：“怎么了？”
沈之彦：“你在想什么？”
楚序眨眨眼，对他笑着说：“在想无妄城。”说着他好像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在无妄城祭坛那，那时的你像个杀神，那些城主愣是没一个敢拦你，你还记得吗？”
沈之彦眼眸清冷，声音很低：“记得。”
楚序弯起眼，和他齐肩回偏殿：“原本我都要杀了云榷了，你突然出现横插一脚，不然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多事。”
他的语调好似抱怨，沈之彦偏头看向他，眸底波澜微动：“是吗？但我很庆幸。”
楚序一懵，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之彦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低沉且冷清，和他说的话却不一样。
“你曾说过，如果不是云榷，我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在祭坛上了。”
所以庆幸他闯进无妄城，庆幸他带走楚序，他们之间也不止那一点交集。
可能是夜色朦胧，微风轻轻，连他的声音都显得轻柔，听得楚序耳尖泛痒，但心底不可避免涌上一股酸涩。
电光火石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脱口而出说：“沈之彦，你为什么帮我？明明在离剑宗时你就怀疑我了，在南城更是笃定我是魔修，为什么还要帮我？”
说到最后，脑子清明了些，他音量也低下去了。
沈之彦站定，漆黑的眼眸在黑夜里不显，但楚序就是感觉到沈之彦在看他，沉寂了许久后，楚序听到他说，“楚序，我想你活下来。”
＊
第二天，云榷的平地惊雷炸出不少人，魔域众城主纷纷赶到无妄城，见一见那位大言不惭的新任魔尊。
祭坛与无妄城的主城楼有好一段距离，祭坛就在城楼在左侧，城主们要前往祭坛，不必经过城楼，径直走向祭坛就行。
城主们阴沉着脸，互相戒备警惕，目光沉沉落在空旷的祭坛上，那里空无一人，传闻中的新任魔尊的影子没见着，连大祭司也不见人影。
一股被轻视的不满愈演愈烈，终于有人嗤笑嘲讽。
“不是说要表明身份吗？怎么现在还没出来，不会还躲在无妄城里吧？堂堂魔尊遗脉就这胆量？”
“一个毛头小子而已，在修真界养尊处优惯了，怕只是个花架子。”
话落，场面一度安静。
这话有点耳熟，好像楚序上位时他们也这么说过。
结果被狠狠打脸，差点爬不出无妄城，沦为骨堆里其中一个。
不少城主神情几经变化，铁青着脸内心暗骂，看得楚序好笑。
百花作为一城之主，带着易容的楚序和沈之彦也来到祭坛，她柔媚娇娆，眉间媚意浑然天成，往那一站妥妥的菟丝花。
但仅仅因为外表就小瞧她，就惨了。
百花的魅术与楚序的摄魂有几分相似，都是专攻神魂，而神魂受损最是难以痊愈的，所以众人很明确的敬而远之，没有计较百花身边多了两个心腹。
但别人不招惹百花，百花却会主动去招惹其他人。
只见她似笑非笑，眸光潋滟但不怀好意：“听说我们这位新魔尊只是大乘期修为，想坐稳那个位置只能依仗他父亲留下的魔侍了。你说是吗？百杀？”
此话一出，不少人的目光落在百杀身上，有不屑，有杀意。
百杀阴狠地一瞥笑得媚意丛生的百花，五指不动声色握紧他的狼牙棒，刚想出言警告百花，就被人截胡了。
“该说百杀忠心耿耿啊，一百年过去了还不忘前任魔尊的恩情，一生为奴报恩。”
百杀气急，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什么意思？他既然是前任魔尊的遗脉，又有魔尊的信物，魔尊之位合该是他的，这本没有争议。”
有人当即嘲讽道：“百杀，你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魔域什么地方？几步之内都是狂徒，谁承认过什么信物？”
“区区大乘期修为就敢放肆，他该好好掂量掂量，这里可不是修真界，不是给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玩闹的，不说我了，这里那么多城主，杀他绰绰有余。”
百杀冷笑一声，说：“然后你们自相残杀？”
一城主接口道：“话不能这么说，魔域一向是以强者为尊的，不过看在你和前任魔尊的面子上，不杀他也可以，给我收了，夜里暖暖床，伺候伺候也是可以的。想他在修真界娇生惯养的，应该细皮嫩肉堪比女人吧？”
充满恶意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大笑起来，纷纷打趣说话的城主，甚至还有其他城主想分一杯羹。
百杀狠厉地盯着那人，下一秒挥舞狼牙棒，袭向那个城主。
那城主也不是吃素的，冷笑着迎战。
这样的场景在魔域时有发生，众人早已习以为常，纷纷退后几步让开，如同看好戏一样围观，偶尔拱火。
在两人打得有来有回时，一排排魔侍低垂着脑袋，在祭坛上跪下，大祭司缓缓走上祭坛，浑浊的眼瞥一眼正在打斗的两人，当即冷哼。
这个变故引得众人回头注视，打斗的两人也快速分开，阴冷地看一眼对方，这才看向大祭司，眼神很是震惊。
大祭司是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独立与所有主城之外，他只掌管祭坛，不听令于任何人。
所以今日的祭典他居然会来，让所有人意外，毕竟区区魔尊遗脉，他们也不放在眼里，而大祭司却听他的来祭坛办祭典。
所有人脸色几经变化。
百花撇撇嘴，对楚序低声说：“看来你位置注定不保了。”
楚序笑而不语。
和其他人不同，他注意到的是大祭司身后的云榷，这场戏的主角。
他身边的人，除了大祭司和几个魔侍外，再没有其他人。
楚序眉梢一蹙，李闵呢？
云榷都来祭坛了，李闵还不打算出来吗？
不得不说，李闵比任何人谨慎得多，这种时候推出云榷，自己隐藏在幕后。
楚序还在沉思李闵究竟想做什么时，祭坛上，大祭司淡淡警告百杀和另一城主后，又满是威严提点几句，然后侧身退下，露出他身后的云榷。
众城主目光落在他身上，都没有说话，只见云榷拿出他携带的玉穗子，好看的眼睛扫一圈祭坛下的所有城主，然后转身，将玉佩放在祭坛中央。
城主们有些不明所以。
而在云榷放手的同时，祭坛上点点星光从祭坛底下浮现，飘荡起来一点点托举玉佩，让玉佩忽上忽下漂浮在半空。
做完一切后，云榷转身，眼含冰冷，手里变幻出长剑，剑尖点地，整个人稳稳站在祭坛上，如同傲骨雪霜。
他朗声道：“如诸位所说，我不过是大乘期修为，与诸位一样，但魔尊之位，非我莫属。所以……”
“如果有人能在我手中夺下玉佩，这魔尊之位，让给你。不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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