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人来,闻清有些慌张,没等叶棠玉回应,便利落地起了身,朝来人的方向点了点头,喊道:“容小仙君。”
这就是因为她惨烈下场,而选择修仙的魔尊转世?
实在是不像,古籍有写魔族之人嗜杀,周身戾气不散。叶棠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可来人出落的高挑,肤光胜雪,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衣,气质清隽,很是温和。样貌也生得好,眉若远山,明眸善睐,唇红齿白...叶棠玉目光一寸寸下移,这样出尘绝艳,怪不得能被叫一句小仙君。
“这位道友是?”容与走到两人面前,朝闻清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叶棠玉。
他生了双极标准的桃花眼,师长曾说,这样的眼睛看人,总自带三分情意,叶棠玉却觉得这双眼望向她时,无端的疏离。
闻清站在一旁,有些拘谨,和容与一比,她反倒像这家中的客人了。
“这是叶大师,帮、帮了我的忙”闻清说得简略,又向叶棠玉介绍道,“这就是逐月仙山的容小仙君。”
“容道友。”叶棠玉面不改色地与他打了招呼。容与回之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随即收紧了怀中的剑,转身回屋。
“怎么感觉看上去,容小仙君心情不太好。”闻清见容与合上了门,才轻声开口,“叶大师,我们移步说?”
心情不好?叶棠玉没看出来。
等回过神来,已经被闻清重新拉回了屋子。
想到闻清未尽之语,叶棠玉主动提起:“方才,你在院中所言是何意?”
闻清眼眸浮上一层水色,作势又要跪下,被叶棠玉拦住,顿了好久才开口:“叶大师见谅,先前我不是有意瞒你。那些来伤我的鬼,我知道他们的来路......”
此事说来,其实简单。
闻清原先是和自己娘亲住在一块儿,她爹死得早,留她们孤儿寡母在,日子过得艰难,好在无暮城邻里友善,有什么手工活杂活,都想着闻清和她娘,这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变故发生在三月前。
闻清她爹的祭日快到了,她娘喜欢在祭日前几日就带些物事儿去打扫打扫。
但这几日正逢做工时间紧,她娘不方便告假,便只能下工去。
这事儿闻清也知道。
她爹葬在城郊,来回要花些时间,再加上她娘爱和她爹说些话,偶尔回来得晚些也正常。
因此一开始闻清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直到等到子时,闻清才开始担心起来。
"往日最迟子时便该归家了,我等得着急,担忧娘出事,便也顾不得怕,提了灯笼出去寻。"闻清神色悲怆,“寻了好久,终于在城郊的一处荒地,寻到了我娘。
“我娘一个人拿着把大刀站着,我觉得奇怪,正要过去,却看见半空中有一红衣男人,戴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朝我娘伸出了手,我娘随即便像是失了神智般,挥剑自刎。我冲过去想拦她却没拦住...再之后我醒来便回了家,大家都说我娘的死只是意外,可分明……后来我又去了那荒地多次,却也没发现什么。”
闻清眼中恨意与惧意交杂:“再之后,我身边便开始出现怪事,每晚我的屋子里都会有鬼作祟,我实在害怕,便请了道士来驱,却没什么用。”
“本以为昨晚叶大师您将那鬼驱走便无碍了,没想到又多来了个新妖怪。我实在是害怕,才出言求叶大师您相救。”
叶棠玉没有料到自己刚刚重生,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涉及人命,她不会坐视不理。
好在容与也在此处,天道的任务...她先处理完此事再说,这应该不算消极怠工吧.....
“为何不去求容与?”念及容与,叶棠玉多问了句,“他不是为除妖而来吗?”
闻清咬着唇道:“这两日容小仙君不在,本来是要去求容小仙君相助的,只是...遇上叶大师您,同为女子,总觉得更好亲近说话些。”
叶棠玉从前身边除了师长,并未有过什么亲近之人,乍听这话,也不知该如何接。
索性现在天也亮了,便想着去闻清口中城郊的荒地看看,也许会有线索:“现在还早,你再休息休息,我去趟荒地看看。”
闻清如今哪里还睡得着,只到叶棠玉说要独自去荒地,连忙拉着叶棠玉的手道:“叶大师你不认得路,我去过很多次,路熟,还是我带你去吧。只是今日我还要做工,绣坊主严苛,请不得假,你等我晚上一起去!”
叶棠玉拦住她:“若照你所说,那地方有妖邪,你先如今精神不济,最容易中招,我自己问路过去就是。”
闻清闻言却十分坚持,揪着叶棠玉的衣角道:“叶大师,求求你,今晚与我一同去吧,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也许我正好能引那妖邪出来呢?”
闻清的话不无道理,见闻清坚持,叶唐玉便应了下来,只在心里盘算,等闻清走后,还是得先去那地探探虚实。
耽误了这会儿功夫,闻清也来不及多待,反复叮嘱让叶棠玉等她回来后,就急匆匆出了门。
天已大亮,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叶棠玉目光落在院中。
闻清走后不久,容与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内,轻轻擦拭着之前手中抱着的那柄剑。
方才被容与抱着怀中,天也没亮透,看不太分明,这会儿叶棠玉才看清,这柄剑通体竟是用玉雕刻而成。
修士练剑,剑大都是千锤百炼而成的铁剑,再被灵力淬炼,成为灵剑。
也有修士得遇机缘,能有天石做剑身的仙剑,据说是从前仙家遗留在凡间的仙器,珍贵异常。
不过无论如何,这剑当是削铁如泥,剑身坚硬的利剑才好。
这白玉易碎,用来做剑,既笨重又无用,只能当个摆设。
“叶道友要出门?”容与猝不及防朝叶棠玉搭话,“不若与我同行。”
叶棠玉闻言,目光从玉剑落回到容与的脸上:“容道友知道我要去哪儿?”
“方才听到了。”容与坦然,“修仙之人,耳聪目明了些。”
闻清屋子老旧,并不十分隔音,加之容与金丹已成,能听到方才与闻清的对话,叶棠玉也不意外。
于是并未多纠结,只问道:”容道友知道闻清说的那片荒地?“
“这两日在城内走了一遭,无暮城中有妖气的,只有一处。”
所以这两日不在,是在查探?
能和容与同去,提前接触一下,也是好事儿,叶棠玉应了下来。
路上,两人并未寒暄。叶棠玉不是多话的人,容与也只安静引路。
城内已有凡人起居活动,容与带着叶棠玉走了条小路,没什么人。两人一路疾行,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闻清口中的荒地。
说是荒地,实则附近还有处破庙。
周边鸟雀不过,一棵枯树歪歪斜斜地长在庙前,瞧上去一片死寂。
是有些渗人,一阵凉风刮过,叶棠玉闭上眼睛,嗅了嗅。
确实有妖气,而且不久前才遇见过。和今晨被自己打伤的那只男妖身上的妖气一模一样。可那妖显然没有杀过人。
按照闻清所说,她娘虽然是自刎,但若是受红衣人直接蛊惑而亡,这人命血气依然会如附骨之疽般染上妖的妖气。
看来今早的男妖和闻清口中的红衣人并非一人。
“这妖是好妖。”叶棠玉睁开眼睛,“附近可还有其他妖的踪迹。
“并无。”容与道,“无暮城很是太平。沾染了妖气的唯有此处而已。”
见叶棠玉没有说话。容与又补充了句:“或许是杀人的妖走了。”
不无可能,无暮城中没有禁制,好妖恶妖皆能来去自如,妖杀了人离开也是常事。
只是,若已经离开,闻清身边为何每晚又会有小妖作祟?那个男妖又有何目的?总不能算闻清倒霉,一惹惹三波妖吧?
逻辑实在不通。
又或许杀人的妖已走,剩下的妖是为了盯梢?可是...闻清不过一个普通凡人,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疑点太多,线索太少。
吱呀一声,容与推开了破庙的门:“进来看看。”
叶棠玉跟了上去。
庙不大,进门是个院子,跨过院子,里面供奉了座罗汉像,罗汉怒目圆睁,还塑了金身,只是久无人来,金身斑驳,落魄了些。
是个佛庙。
叶棠玉对佛道并无什么研究,但也觉得古怪,这庙里虽被阳光笼罩,却总有些散不开的阴郁之感,让人待着不舒服。
在小庙里转了一圈,叶棠玉也没再发现妖的踪迹。倒是容与动也不动地瞧着眼前的佛像,似有所感。
“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容与顿了顿,“这罗汉像塑得这样好,就废弃在这里,实在是可惜。”
叶棠玉从前看杂书,总说佛魔双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抬头再看向这罗汉像时,便觉得有几分怪异。
不过正如容与所言,这罗汉像的面容塑得很是生动,盯久了看仿若活物。
活物?叶棠玉陡然清醒,连忙看向容与,话还在嘴里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对上了容与含笑的双眼。
“修仙这么多年,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叶棠玉见他无事,便重新将目光落回到佛像上。
这罗汉的双眼,被魔气侵蚀过,好在残留魔气不多,不一直盯着看便不会出事。
怪不得方才一进来,她便觉得不舒服,没想到这座小城竟然会有魔族现世。
前任魔尊在千年前陨落后,群魔无首,魔族嗜杀,又喜同类相残,魔族伤亡无数,少有魔族离开魔界在人间作乱。
因而先前闻清说起她娘遇害时,她只觉得不像妖族所为,却没联想到魔族身上去。
叶棠玉翻到案台上,绕着罗汉像细细查看了一番,除了罗汉像的双眼残余些许魔气,并未有什么不妥。
魔,妖,皆有牵扯,闻清的处境有些麻烦。
叶棠玉翻身下来,看着一旁抱剑而立的容与:“容道友早知此地有魔?”
“只比叶道友早了些许。”容与桃花眼中笑意不变,仍旧是一派清风霁月。
说出的话却敷衍异常,提早两日查看,怎么会只早了些许。
“此地古怪,今晚容道友有空一起再来查探一次吗?”叶棠玉开口相邀。多一个人,晚上带闻清过来,总多一份保障。
“自然有空。”容与出乎意料并未推辞。
另一边,绣坊后街。
闻清借口从绣坊出来,不一会儿,后街口便出现了个男人,那男人像是受了伤,脚步不太稳。
闻清上去将男人扶着坐下:“没事儿吧?我不能久待”
那男人摇摇头:“只是那修士的灵气猝然入体,一时岔了气。”
若叶棠玉在,便会发现这男人正是她今早打伤的那名男妖。
“阿初。”闻清喊出男人的名字。
男人抬眼看她。
“我要你今晚来杀我。”
闻清神色冷然,近乎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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