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素手染

戌时的梆子声碾过蒹葭耳膜时,她正就着残烛修补三妹摔来的青缎香囊。绣绷上的鸳鸯交颈处裂着三寸长的口子,露出惨白棉芯,像极了西厢房那具被草席裹走的丫鬟尸首。窗棂外忽有白影掠过,惊得银针扎破指尖,血珠渗进金线绣的鸳鸯眼中,恍若那夜继母杖毙侍女时溅在窗纸上的红梅。

"姐姐的针脚越发精妙了。"

幽冷的嗓音惊落烛泪,慕容昭倒悬在雕花梁上,雪色中衣被穿堂风灌得猎猎作响。他指尖转着个空药瓶,琉璃瓶身映出蒹葭骤然苍白的脸:"这'双鲤衔珠'的针法,不该出现在江南。"

蒹葭攥紧绣绷,粗麻布下藏着的盐引残片硌得掌心生疼。母亲生前教她的苗疆绣法,最后一任传人正是因私贩盐铁被斩首的姜氏庶女。烛火"噼啪"爆开灯花,她忽见慕容昭腰间螭纹玉佩缺了一角,断痕与盐引残片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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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露水漫过窗台时,蒹葭拆开香囊夹层。靛蓝绸缎里缝着半张盐引,朱砂印章边缘沾着乌蚕丝的荧光——这是官府特供的标记。她想起上月继母房中彻夜不熄的灯烛,窗纸上曾映出管家抱着靛蓝染料的鬼祟身影。

瓦当忽响三声,墨砚翻窗而入。小厮抛来卷泛黄的《天工开物》,书页间夹着干枯的野姜花:"公子说,乌蚕丝遇朱砂显形。"

他腰间禁步轻晃,螭龙睛折射的血光正照在盐引的"漕"字上。

蒹葭将香囊浸入药汤,金线中的乌蚕丝突然扭动如活物。血色纹路在缎面蔓延,渐渐汇成幅微缩的漕运图——河道在"蒹"字处断成两截,恰似她颈后那道被碎瓷划出的旧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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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的梆子惊破残梦,蒹葭被拽入书房时,慕容昭正临摹《快雪时晴帖》。狼毫忽折,墨汁溅上她粗布襦裙,绽开的墨梅中露出半角密函——"永昌十三年冬,姜氏女婴换于蒹家西厢"。

"姑娘可知这墨里掺了什么?"

慕容昭忽然执起她染墨的手,舌尖舔过指尖残墨:"南海鲛人泪、天山雪蟾酥..." 他喉结滚动,眸色暗如子夜,"还有姑娘及笄那年埋在姜花根下的女儿红。"

蒹葭猛然抽手,砚台翻倒污了密函。慕容昭却低笑着展开染墨的宣纸——墨渍竟勾勒出她襁褓时的模样,眉间一点朱砂痣鲜艳欲滴,与姜贵妃画像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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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雷声滚过屋脊时,蒹葭在绣房发现个鎏金匣。匣中十二色绣线泛着奇香,最底层的血蚕丝浸着药酒,遇风即硬如钢针。她鬼使神差般绣了幅姜花图,破晓时分却发现丝线颜色尽褪,唯余花蕊处凝着血珠。

"姑娘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赵嬷嬷突然现身门边,腕间三颗朱砂痣泛着诡异红光。她枯槁的手捏碎绣架,露出夹层中的羊皮卷——"血蚕饲主,需以心头血养之。"

蒹葭奔至荒园呕出黑血,惊见昨日绣的姜花竟开遍颓垣。慕容昭执伞立于花间,伞骨突然射出金针,将扑来的毒蜂钉死在染血的绣帕上:"这蜂尾针上的毒,与姑娘昨夜补的香囊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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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时,蒹葭在灰烬中扒出半枚玉扣。焦黑的螭纹与她胎记重合,内侧刻着"吾妻蒹葭"的笔迹,竟与母亲绝笔信如出一辙。慕容昭踏着余烬走来,掌心躺着另半枚玉扣:"现在可愿与本殿下赌一局?"

他将玉扣按进蒹葭染血的掌心:"赌你三年内必执凤印,赌我慕容昭..." 忽然剧烈咳嗽,黑血溅上她眉间朱砂痣,"活不过看到姜花开遍岭南那日。"

夜风卷起焦灰,露出地砖上的残局。蒹葭执黑子落在"天元",惊见棋盘纹路竟是微缩的漕运图。慕容昭低笑着推倒棋局,三百枚白玉子滚落成"昭"字:"这局,终究是姑娘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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