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龃龉

钟毓新婚后并未办归宁宴,那时她刚嫁入魏国公府,受到项邯冷待,对他既惧怕又疏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能屈尊降贵地陪着自己回娘家走一趟。

如今二人有了夫妻之实,正蜜里调油,钟毓也不像从前那般一见他就浑身不自在。

但今日她本就是为了躲项邯才回钟府来的,他跟过来,实在她的意料之外,若是留他住下,她回不回来又有何区别。

虽然钟毓不愿,可老爷子实在太热情,项邯才来她房中没有多久,老爷子便不顾陈叔阻拦追了进来,吵着让项邯陪他一同去院中石桌旁乘凉。

自打项邯下午进门之后,陈叔和府里的其他下人们就统统手忙脚乱。

魏国公身份尊贵,老爷子或许不记得,但是府里的其他人可是早就对他的“恶名”如雷贯耳,知道这是位不好惹的主儿,且是头一回随二姑娘来家里吃饭,可一点儿怠慢不得。

陈叔指挥着厨房的下人们准备晚饭招待项邯,厨房所余食材不多,又急派了两个婆子和一个小厮去了一趟最近的菜市,一个时辰之后,便置办了一桌子的菜。

在饭桌上,老爷子许是又想起来小石头歌喉好这件事,突然提议让项邯唱一首歌来给他听听。

陈叔站在一旁,给他夹菜的手一顿,立马将老爷子的身子按下,大气不敢出地打量了一眼项邯的脸色。

二姑娘成婚将近一年,这是魏国公头一回登门,二人感情如何,即使是二姑娘不说,陈叔也能猜到八成。

当日魏国公因何娶了二姑娘,陈叔是知道实情的。

今日,老爷子糊里糊涂地又是叫魏国公小石头,又是让他唱歌,若是魏国公恼了,怕是二姑娘在国公府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可陈叔见项邯神色如常,只淡淡地转头望了一眼二姑娘。

钟毓起身凑近老爷子,摇着他的手臂,撒娇地岔开话题,“祖父,小石头最近染了风寒,嗓子不舒服,没法唱给您听,今日让阿毓来唱好不好?”

老爷子灰白的眉毛一挑,摆了摆手,毫不留情地嫌弃道:“哎呦,二丫头唱歌委实不堪入耳,若是你来唱,我不听也罢。”

项邯看着钟毓,竟忍不住笑了笑。

老爷子仿佛找到了知己,叮嘱项邯道:“小石头,若是二丫头日后非要给你唱歌,你千万要拦下!她从小唱歌便不好听,没得污了你的耳朵。”

项邯点头。

他一如既往地话很少,但是除了唱歌一事外也算对老爷子有问必答,恭敬有加。

钟毓又哄了老爷子半晌,他才答应改日再让项邯唱。

老爷子每日睡下得早,今日这顿饭又比平日要晚上许多,他尚未下桌便有些精力不济,先行被陈叔和一个小厮扶到房里去休息了。

皓月当空,星子两三,今日比往日要凉爽些。

二人走在花园中,项邯发现钟毓并未将他往卧房的方向带去,而是走到了一处假山旁。

钟府这处花园虽然不大,但是造了假山土坡,坡上几颗海棠葳蕤,结了累累果实,其后掩映着一处四角攒尖亭,亭子在皎洁月光下颇为静谧。

项邯今晚执意要留下陪她,钟毓能感觉到,若是她不亲口承诺项邯已经不因伍姝颖母女之死而责怪他,想必接下来几日他还会再来钟府。

这个时辰屋前尚有下人往来忙碌,钟毓怕被眼尖的下人们看出她与项邯生了别扭,若是传到祖父耳朵里,引起祖父的担忧,便故意引项邯来花园里的亭子中坐一坐,想待下人们差不多都忙完去歇了再回房中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入亭中,钟毓顺手牵来一支海棠,在手中摆弄,背对着项邯站着。

项邯本想为自己辩解一番,但是见她今日除了面对老爷子之外,一直郁郁不乐,与她往日里没心没肺的样子大不相同,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

亭中静默了好一会儿,反倒是钟毓率先打破沉默,“我祖父年纪大了,这几年时常认错人,这两次都将夫君认成小石头,还望夫君不要介意。”

虽然钟毓还在生项邯的气,但是对于祖父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认作小石头一事,钟毓还是觉得有些抱歉,想与他解释一番。

项邯走到钟毓身侧,看着她道:“无妨,许是祖父喜欢我,才将我认成了小石头,听到他这般叫我,我其实很开心。”

自打项邯看钟毓看对眼了之后,常说一些软话,显得他温润有礼,深情款款,与从前那个让她胆战心惊,差点要了她命的狠厉男子简直判若两人,但是钟毓听着却不大自在。

伍姝颖一事让钟毓看清项邯依旧是原来那个狠辣的魏国公,只是在她面前蒙上了一层伪装的面皮而已。

项邯靠近钟毓,拉着她的胳膊坐在石凳上,只见钟毓别扭地站在那里,对他的亲昵置若罔闻,并不回头看他一眼。

项邯手上一使力,将钟毓抱坐在他的腿上。

“你这是打算日后都不理我了?”项邯声音低沉,凑在钟毓小巧的耳垂上用力咬了一下。

钟毓“嘶”了一声,侧过脸去躲避,口气生硬且透着疏离:“我怎么敢不理夫君呢,只是这几日我刚失了旧友,心情不太好,希望夫君不要逼我太紧,让我一个人在娘家待几日吧。”

钟毓并未挣脱他的怀抱,任由项邯将她亲昵地抱着,但是声音却淡漠得很,让项邯心里微微一酸。

项邯凑近她的脖颈,认真解释,“关于伍群的妻女之死,我对你说的每个字,都没有骗你,你为何不信我?”

项邯的手心随着他说话微微收紧,捏得钟毓的手臂酸疼。

自打二人成亲以来,她起初被扔在破败不堪的涤秋苑中,整日与蝙蝠、老鼠为伍,项邯想吓她便吓她,想辱她便辱她,哪里考虑过她的感受?

后来老夫人与她要了涤秋苑,虽说是以做佛堂的名义,让她无法拒绝,但是钟毓怎会不知道那是项邯的授意。

他想如何便如何,从头至尾,她的想法,项邯根本不在乎。

以至于现在,她因旧友之死与他怄气两日,想清静清静都不成。

思及此处,钟毓一时气闷,转头直视项邯的目光,咬着牙道:“放开我!为何你让我信你,我便必须要信你。”

项邯一愣,蹙起浓黑的眉毛,一时不敢相信方才那几句话是出自钟毓之口。

她一向在他面前都是乖顺的,即便是她搬到归心居之后,他表现出对她强烈的喜爱,她都不曾恃宠而骄,与他耍过小性子。

项邯又听她开口:“伍姝颖之死就算不是夫君所为,她们母女在那晚未坠下山崖而亡,日后是否有命活也未可知……夫君又为何非要我相信她们的死于你无关。”

钟毓从来不是较真儿的人,即便是对想要害她的继母陈婉云,也没有说出过这般重的话来。

她一股脑地说完,只觉项邯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让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项邯胸膛起伏,眼眸中如同染了一层深墨色,声音低哑,近乎咆哮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是出尔反尔的小人?”

钟毓能感觉到他气极了,顿时有些后悔自己一时情绪上涌口不择言。

毕竟项邯都能一手毁了自己亲姐的下半生,更何况是她呢。

如今项邯许是对她一时新鲜,可以处处忍让,不跟她计较,但待个一年半载,他厌倦了她,今日她这番话在他心中就是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项邯火气难以压制,自打他归朝,便没有人敢如此跟他说话。

今早他被皇上急召入宫中,心里却一日不得安宁,在宫中时时担心钟毓的病情,下午找了个借口早早回了府,想看看她是否有所好转,下人照顾得是否尽心。

回到府中,却见她留下的字条,知道她还在生他的气,便马不停蹄地赶来钟家,温言软语地劝慰她,没想到却换来她一通怀疑。

项邯大掌捏着钟毓的腰肢,正想让她好好说个清楚,突然见钟毓趴在他怀中颤抖着哭了起来。

项邯一怔,立即心生不忍,将蹿到头顶的火气压了回去,抚摸着她的头发道:“我并非想跟你发火,我只是想让你信我。”

许是压抑了太久,钟毓哭的一发不可收拾,落在项邯眼中,竟是比责骂还令他难忍。

“阿毓,别哭了,今日是我太急躁,吓到了你。”项邯松开紧箍着钟毓的手臂,给她擦了擦眼泪,又将一只胳膊上的衣袖挽起,露出坚实的手臂来,“你若能消气,便像上次一样咬我几口。”

钟毓抽泣了片刻,含泪看着项邯:“是你让我咬的,可不是我无理取闹。”

项邯笑着看她:“你咬便是了。”

钟毓虽然不太敢,但是她若不咬,便是不给项邯台阶下,只有咬了,才能给二人今日的龃龉收场。

只犹豫片刻,钟毓便低头恨恨地咬在了他的胳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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