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清凉,屋内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然熄灭。葛玥发觉自己正躺在许江遥的身侧。她何时上去的?
懵了片刻,她看向身侧人的脸。徐江遥此刻正半侧着身,朝她这边,脸色似乎好了许多。她伸出手轻轻覆到他的额头上。
还有些热,但已经退了来了。
葛玥松了口气。
床很小,躺两个人很艰难,她轻手轻脚地越过徐江遥,想要跳下床。
“唔。”还没等她下去,又被人捞了回来,搂紧温热的怀里。
“你醒了?”葛玥很惊奇,抬头去看他,却只能看到脖颈的皮肤。
伴着窗外的虫鸣,她听到一声很哑的“嗯”。
“我去叫淑儿来看看你,她说你醒了后,必须再吃一副药。”
“吃过了。”
“什么时候?”
“你睡觉的时候。”
“......哦。”
好尴尬。
她这个看病人的人,居然睡着了,他应该是自己去找的淑儿吧。
屋内很静,静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她靠在他的胸膛处,听着他的心跳。过了会儿,她觉得心跳声似乎过于快了。
怀里的人动了动,昏昏沉沉的徐江遥轻抬眼皮,但没成功。而后他听见小姑娘关心的声音,“你心跳好快,是不是还没好?我去找一下淑儿姐吧?”
抬不起眼皮的人,此刻却花费了些力气笑了笑。怀里抱着她,他很难不紧张吧。
见他还有心情笑,葛玥稍稍放下心来。听着他的呼吸,想到他血肉模糊的伤口,她心里顿时觉得心疼和委屈,声音闷闷地说:“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被流寇所伤吗?”
徐江遥身体颤了一下。
他闭着眼,回想起昨日在襄林书院的事情。
他去找柳遭的时候,却遇上有人假冒,将他引进有毒气的林中,而后百八十的黑衣人突然冒出,将他围困住。他杀出一条血路却没剩下再走出去的力气,差点跟那些人同归于尽。
那些人武功高强,对他只下死手,而且身上全部印着同红尘帮一样的红鸟图腾,必然是他在查细作的事情已经暴露。
想保护她却没想到把她拉入更危险的境地,是他没想到,且无比苛责自己的。
“玥儿,对不起。”他无意识地说。
葛玥眨眨眼,“你是不是被打傻了,你对不起我什么?”
如果我现在说我们和离,让你离开我,你会愿意吗? 徐江遥默默地想,以现在的情况,将她送到一个皇上和细作都找不到的地方,才是最保险的。
“你不会是看上淑儿姐了吧?”沉默了下,葛玥突然出声。
“咳咳.......”被荒唐话打断思路,徐江遥闭着眼狂咳起来。
葛玥如临大敌,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侧身看躺在床上的人。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我连咱们老了以后去哪里生活、生几个孩子,孩子的名字的都想好了,你竟然跟我说这个........ ”
她声音发涩,声音抖着,委屈极了。
葛玥抱起枕头,举起来想打他,但是突然想到他还有伤,枕头滞在半空中,迟迟落不下。
徐江遥失笑,翻个身,正面朝上,手臂松散地搭在细碎的额发上。他睁开眼,盯着那举在空中的荞麦枕。
还是算了。以她的性子,无论如何把她送到哪儿,大概都会自己跑回来。还是跟在他身边更安全一些。
他抬手将枕头拿下,笑道:“举着不累?”
小姑娘吸吸鼻子,不同他说话,想下床。他直接坐起身,由于伤口撕扯牵拉,浑身的伤口都剧烈疼痛起来,他捂着胸口闷哼了声。
“你干嘛?”葛玥带着哭腔覆住他的手,心疼他为什么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徐江遥抬头,瞧见她通红的眼眶。
下一刻,他便咬住了她的下唇。
果然,亲过一次之后,便会上瘾。
葛玥想往后退,又不愿伤他,只得手掌的掌跟不断地蹭着他的衣服。她眼泪不停地砸下来,落到两人的唇上。她心里还委屈着呢,还在纠结他是不是真的变心了?
尝到咸味的徐江遥,心一下子软了,短暂地离开她的唇,附在她的耳边,低低一句,“为夫说的对不起,是因为觉得没照顾好你,让你在找我的时候生病了。”
葛玥停止反抗。
他又低低哑哑地说道:“玥儿,为夫爱你。”
而后他又亲住她。
窗户的木撑被扔到窗外,惊得院子里的虫鸣短暂地停止吵嚷。屋里,她的双手逐渐环住他的脖颈,回吻了过去。
第二日,葛玥是被一阵砍柴声吵醒的。
她迷迷蒙蒙醒来的时候,屋外头正传来两块木头分开落地的声音。她抱着被子,以为是在葛家,又想闷头大睡过去。
不对! 她院子里怎么会有人砍柴?!
她是在淑儿家里啊!
葛玥倏然睁开双眼,同时手臂一伸,没够到人。身侧空荡荡的,徐江遥已经不在屋子里。
顿了顿,她莫名地松了一口气,重新躺好。
.......
忽而,葛玥扯过被子盖住脑袋,躲在被窝里,捂着自己逐渐变得滚烫的脸颊。
“徐公子,你且多需要修养,就不必帮父亲做这些粗活了。”淑儿的声音从门封飘进来。
回过身来,葛玥‘腾’地掀开被子,整理好衣衫,起身跳下床。
推开门,只见院子中间,中年男人正与徐江遥手握一把斧头,一起一落地砍柴。淑儿端着一碗药站在一堆柴火后面,脸色无奈地看着他们
见到葛玥,淑儿跑到她身边说:“徐公子是我见过最不爱喝药的病人了,所以交给你了,徐夫人,他只听你的!”
葛玥没敢抬头看停下砍柴的人,脸红红地接过碗来,然后盯着褐色的药汤,愣愣地转过身。
余光里,徐江遥的黑衣正在朝这边靠近。
他站在她面前,一声未发地拿过她手里的药,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淑儿在一旁叉着腰,直无语,“都是同一碗药,有必要这么区别对待吗?啊? 徐公子。”
徐江遥擦干净嘴角,笑道:“淑姑娘别介意,徐某毕竟是有家室的人,妻子还爱吃醋,不得已而为之。”
淑儿翻了记白眼,直接夺过药碗,洗碗去了。
葛玥情感复杂,她觉得这样既好又不好,便悄声跟他说:“你不吃别人的药可不是好习惯,要不是我来了,你昨天都.......”
她还没说完,徐江遥就打断她,“那就夫人以后常伴徐某左右,最好,片刻不离。”
这样好吗?夫妻也得保持距离感吧,不然腻了咋整?但介于是徐江遥头一回说这种话,葛玥觉得有必要鼓励一下。
“行啊。不过,那得看你以后待不待我好,有没有兑现承诺。”
“徐某言出必行,”徐江遥俯下身,加重语气强调道,“尤其是对你。”
“二位,谈情说爱请回家谈,我们这里只照顾病人!”淑儿蹲在水池旁,摆着手嚷嚷道。
葛玥推了下他,帮着淑儿去洗碗。徐江遥又回到庭院中央,拿起地上斧头,帮淑儿的父亲劈柴。
“柳先生,您心里应该有答案了。”徐江遥将两半砍好的柴扔到前面,侧头看向旁边一直一言未发的中年男人。昨日他虽遇见了假柳遭,但也因此获幸遇到了真柳遭的相助。
男人内敛善良,却一直不肯说出自己得意弟子的身份。
对于柳遭来说,易容术的传承到他这一代就剩下他一人,他为了不让这门功夫消失,前半生里竭力收取弟子相传。但是由于江湖动乱,这些弟子有的死,有的改投他派。唯一剩下的得意弟子,是这门绝技继续传承下去的希望,他不想害死那个人。
徐江遥多少能猜到几分柳遭的想法,便道:“他害我,您却救我,你们已经是一善一恶、不同方向的人,就算他本事 再高强,以后只会用来做些害人的勾当,这门功夫迟早会成为祸乱江湖,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柳遭低着头,眼睛忽然一瞪。
徐江遥耐心地等,过了会儿,柳遭忽然放下斧头,转身弓着腰打算离去。
“你且容我再想一想。”
正午,葛玥帮淑儿煮药。
她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拿着小扇子,不停地给锅扇风。
淑儿在整理药材,抬手撸上袖子的功夫,瞥见葛玥一脸认真地扇风,像是在做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忍不住笑出声。
“你干什么都这么认真吗?还是只对徐公子的药这么上心。”
葛玥一怔,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能这么认真。几个月之前,她还是个只会调皮捣蛋的闯祸精呢。
“我叫柳淑,你叫什么?”
“葛玥。”
“小字呢?家人取了吗?”
葛玥点头,眼睛仍盯着锅,认真地扇风,“梅儿。梅花的梅。但是朋友家人基本上都叫我玥儿。”
“为什么?”柳淑愣了愣,取了小字干嘛不用?
葛玥回忆了下,说道:“ 因为这个小字是母亲给我取的,她生下我后就不在了,其他人都不爱叫。”
柳淑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家里还有其他姐姐吗?”
“有的,三个姐姐,但同我都不是一个母亲。”
“她们都叫什么?”
葛玥说了一遍。
“果然,”柳淑了然于胸地说,“你本该和你其她的姐姐一样,用植物的名字当做大名,但你母亲却非要用它做你的小字,跟其他人去别开,肯定是因为你母亲特别疼爱你,想让你带着她的独一无二活着这世上。”
头一回听到这种结论,葛玥微微吃了一惊。但仔细想想,还颇有道理。
父亲不愿这样喊她,是因为他不想让她同母亲一样特立独行,其他人不愿意这样喊她,是因这样喊她,会显得她在府里地位比她们更高,只有舒嬷嬷告诉她母亲给她取的的小字并这样喊她,是因为舒嬷嬷更尊重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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