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当何思敏得知何忱也喜欢女孩的时候，并不是很意外，有些在意料之中，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父亲溘然长逝那晚，她和母亲商量能不能将何忱带在身边，她母亲只是说如果何忱愿意就可以。
“小敏，你现在长大了，你也是一个母亲，你不想以后也和我一样吧。”
那个晚上何思敏一夜未眠，早上何忱的冷漠和防备像利剑一样狠狠刺在了何忱心上，和何忱沉默地吃完早饭，她逃似的离开了兰城。
她受不了女儿用那样的的态度面对她。
这次不一样，现在何忱不存在“学坏”了，两人因为相同的取向构成了牢靠的联盟。
作为女儿的何忱，理解了母亲的苦衷。
“太麻烦了吧。”何忱犹豫着。“您的工作怎么办？现在辞职的话，以后再找工作就不好找了吧？”
何思敏擦干了眼泪，开始给何忱解释：“不会的，以我现在的资历，只有我挑工作的份，没有工作挑我的道理。”
“那，可以吗？”何忱还是犹豫。
可女儿眼中的雀跃没能逃过一直关注着她的母亲。
“当然。”何思敏拿出手机。“我现在就辞职。”
辞职信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写好，现在何忱也同意了，何思敏便直接发了过去。
何思敏很是庆幸，她在职场上打拼了很多年，换来了如今的业内地位和还算殷实的家底，这些足以支撑她来为何忱提供一个不错的备考环境甚至是后半生的衣食无忧。
两人没在这个话题上聊太多，何思敏怕何忱多想有心理负担。
还好她和何忱有十七年的空缺，找到几个话题并不困难。
也幸好她和何忱只有十七年的空白了。
母女二人坐在咖啡店聊了一会儿，等到了饭点，何思敏决定带何忱一起去吃饭。
“忱忱，先陪我回酒店一趟吧，我女朋友也来了。”何思敏和何忱走出咖啡店，她笑着对何忱说。“她想见你很久了，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好。”
何忱没想到何思敏居然是和她女朋友一起来的。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何思敏的女朋友，何忱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对，退堂鼓。
万一何思敏女朋友不喜欢她怎么办啊？会不会影响到她们俩的感情……
“来吧。”到了酒店之后，何思敏拿房卡刷开了酒店房门，她招呼何忱。
何思敏不准备回家住，何父的阴影在家中挥之不去，她甚至不想何忱也继续住在那里。再加上这次她女朋友陪她一起过来了，她索性先订了一间酒店。
何忱跟在何思敏身后进门，沙发上坐着的女人正在打电话，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对面。
“对，向老师的稿子肯定是要放在开头的，至于内封……优先用晨河的新书吧。”
女人挂了电话，笑着冲何忱打招呼。
“又见面了，小何。”
何忱懵了：“沈老师？”
何思敏的女朋友居然是沈明霁！
沈明霁是《星间》杂志的主编，对于何忱来说，更是一手挖掘她的伯乐。
去年何忱尝试着向《星间》投稿，她的第一篇小说因为主角的视角在编辑部中有了很大的争议，是身为主编的沈明霁指出了她问题，并且给何忱提出了更加符合市场的修改意见，又陪着何忱反复修改了三次，这才让何忱的处女作没有蒙尘。
事实证明身为主编的沈明霁眼光依旧毒辣，何忱的作品在读者圈子里反响很好，何忱甚至在今年凭借这篇处女作，拿了个奖。
她算是一战成名，有了一些知名度。
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现在，何忱的第一部短篇集马上就要出版了。
她和沈明霁起初是用邮箱联系的，沈明霁嫌沟通不方便，两人便互换了联系方式，加上了微信。
那次在颁奖典礼上，何忱是第一次见到她的这位“网友”伯乐。
现场到了不少媒体，虽然何忱本人去了，可她并不想轻易把自己还是个未成年的身份展现给媒体。一来何忱性格内向，她不擅长在领奖台上展示自己，二来她的年纪并不一定能承受奖项带来的荣耀和非议。她和沈明霁沟通之后，沈明霁对她表示了充分的理解，然后去和主办方沟通，由她代为领奖。
颁奖典礼结束后，沈明霁带着何忱认识了很多前辈，沈明霁很骄傲地向何忱曾经仰慕的作家们介绍出她的笔名，前辈们讶异之后总是带着夸奖。
何忱高兴，沈明霁居然也跟着高兴。
当时何忱以为沈明霁的骄傲是因为她是沈明霁一手发掘出来的，现在何忱看着沙发上言笑晏晏的女人，她又读出了其他。
母亲的女友并不讨厌她，甚至已经隐秘地将何忱划为自己庇护下的小辈。
何思敏很是自然地走到沈明霁面前，伸出右手，沈明霁握住她的手，顺势站起。
不需要言语，只是一个动作就能了解到彼此的意图，谈不上是特别亲昵动作，但何忱已然可以读出两人的感情。
这是她母亲自己选择的爱人。
“你们两个也算是老熟人了，就不用我过多介绍了吧。”何思敏弯腰，顺手拿起沙发上的包。“去吃饭吧，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沈明霁接过包，拿到自己手上，她问何忱：“忱忱想吃什么？”
何忱下意识地说：“我都可以的。”
沈明霁不怎么满意她这个回答，她思索道：“我是第一次来兰城，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仅仅只见过一次，何忱就让沈明霁认识到了她严重的社恐。
不自觉的驼背，对视后飘忽的眼神，微微发颤的嗓音，忽而发红的耳尖，零零散散的细节拼在一起，足以拼凑出一个内向胆小的何忱。
说实话，沈明霁见到何忱的时候，沈明霁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这样的少女和总是意气风发的爱人联系在一起的。
可她们有四五分相似的面容提醒着沈明霁，何忱身上一半的基因确确实实来自何思敏。
她心疼爱人过去的遭遇，对爱人的孩子更是同情。
更何况，何忱本来就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啊。
何思敏顺着沈明霁的话说：“我也很久没回来过了，哪有好吃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两位大人都这么说了，何忱只好硬着头皮介绍了几家店。何思敏和沈明霁耐心地等着何忱说完，她也没说出自己到底想吃什么。
不过好在何思敏并不是对这个女儿一无所知，她一锤定音：“那我们去吃火锅吧。”
何思敏听哥哥何思锐说过何忱的饮食习惯。
虽然大部分时间何忱都跟着外公外婆生活，有时何思锐也会把何忱接过去照顾一段时间，再加上要给何思敏传递“情报”，何思锐有心观察，何思敏便得以知晓很多何忱的小习惯。
三人打了车去了何忱提到的那个火锅店，何思敏挺会选，大冬天的，火锅一沸腾，热浪翻涌几遭，轻易便软化了何忱的僵硬。
“忱忱，你还想跟外婆住一起吗？”何思敏给何忱夹了一筷子肉，沈明霁见锅里没了东西，便安静地往锅里下菜。
“我都可以。”何忱说。“看您的意思。”
何思敏的涮菜的动作微滞。
短短一下午的接触，何思敏就发现了何忱从来都不会直接了当地表露自己的想法。
她想要和这个女儿拉近关系，还要花上很久。
*
何忱按照夏梓蔚给的地址摸到工作室的时候，昨晚饭局上的几人都已经到齐了。
“哟，这不是我们晨河老师吗？”沈礼在工作室门口等着外卖，她看见何忱便调侃道。“难得啊，这个时间点居然还能见到清醒的你，你居然提前了十分钟来。”
沈礼和何忱算是沾亲带故，沈明霁是沈礼姑姑。沈礼父母工作忙，小时候经常被丢给清闲的沈明霁带，因此和这个姑姑的关系更好。某一次沈礼去拜访沈明霁两口子的时候，忽然发现家里多出了个小鬼头给她玩，啊不是，陪她玩，可给她兴奋坏了。
那时候的何忱可腼腆了，沈礼逗她，她会沉默着走开，哪像现在啊，说一句有十句等着刺你。
她甚至一度怀疑何忱上大学学的是抬杠专业，上个大学还上的性格大变了。
“是啊，特意早起了呢。”何忱站到了她身边和她一起等咖啡，她笑嘻嘻地说。“如果提前十分钟见到的是卫颂祺，我就能多十分钟和她约会的时间，而不是多了十分钟和你斗嘴的时间。”
“……我不想跟你玩了。”沈礼郁闷 。“我要给姑姑告状！”
说起来这个何忱就来气。
“你少告状了吗？”何忱没好气地说。“我昨晚一到家就开始会审了，我那点破事被她俩打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破事？”
两人身后传来了一道幽幽的声音。
“啊！”何忱被吓了一跳，她扭过身，对上了卫颂祺那双凌厉的凤眼。
“你……你，你怎么来了？”何忱说话结结巴巴的。
卫颂祺扭头，从呆愣的两人中间穿过，探头往外面看。
“夏老师让我出来看看咖啡到了没有。夏老师怕咖啡太多，沈总拿不住。”卫颂祺说。“然后就听到了晨河老师和沈总探讨晨河老师的那点破事。”
三人间的气氛忽然有些微妙，沈礼决定，直接开溜。
不得不说啊，姜还是老的辣，就算是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沈礼还是面不改色。
“既然小卫来拿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这下笑容可算是回到了沈礼脸上。“忱忱啊，你多帮小卫分担点。”
沈礼的脚步声渐远，卫颂祺扭头再次和何忱对视。
“那我们来聊聊，你把我甩了的那点破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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