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这行，工作时间还是相对自由的，卫颂祺和何忱说了一声，就准备回家了。
何忱就看着卫颂祺把电脑装进包里。
“要回家了吗？”何忱的语气听上去颇为遗憾。
“再呆在这等你把我气死吗？”卫颂祺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别生气了。”何忱放软了声音，手下意识地就要去抓卫颂祺的衣角，“这次不逗你了，是真的希望你不要生气。”
她的眼睛澄澈干净，卫颂祺从何忱的眼睛里轻易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何忱对于撒娇这件事驾轻就熟，有时卫颂祺都得承认，何忱很善于利用撒娇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卫颂祺拉上电脑包的拉链，撕拉一声，心里的那点不痛快也烟消云散了：“……嗯。”
生气吗？当然生气，她气何忱的不告而别，气何忱擅自结束了这段尚未开启的感情。
连卫颂祺都觉得自己很矛盾，她清楚自己还为何忱的行为生气，可何忱拽着自己的袖子冲自己弱弱地撒娇，她对何忱一点脾气就发不出来了。
“真的不生气了？”何忱轻轻晃了晃手中握着的衣角，语气依旧是软软的。“那可不可以……”
哐当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忱忱！”沈礼大大咧咧地进来了。“你们弄好了嘛？”
撒娇的何忱被沈礼抓了个正着，被熟人抓包的羞赧一瞬间上涌，耳尖被染红。
然后她又看到了沈礼身后站着的夏梓蔚。
啊！好丢人！何忱低着头，下意识地又攥紧了手中的衣角。
卫颂祺冷静地把自己的衣角从何忱手里抽走，她代替何忱回答道：“完成了，沈总。”
然后卫颂祺对着夏梓蔚示意道：“夏老师，我先回去了。”
“好。注意安全。”夏梓蔚好像也没忍住笑。
夏梓蔚今天是第二次见到何忱了，昨天饭局上的何忱说话条理清晰一板一眼的，她还以为何忱是个正经成熟的孩子，今天她算是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哎，小卫，你住哪儿。”沈礼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开了车，我来送你吧。”
别说夏梓蔚了，何忱撒娇她沈礼也是第一次见，何忱牙尖嘴利，俩人在一块就没安分过。看见何忱这样，沈礼有一种看熟人装乖的不适感。
那她就帮何忱一把。
“不用了，太麻烦沈总了。”卫颂祺笑得礼貌。“谢谢沈总的好意。”
低头装鹌鹑的何忱终于舍得抬头：“拜拜。”
“嗯。”卫颂祺拎着电脑没有一丝犹豫就离开了。
“你怎么不邀请一下人家小卫。”沈礼贱兮兮地坐到何忱身边，“我这是在帮你们创造机会啊。”
“不需要。”何忱咬牙切齿。“我饿了。”
她可不需要沈礼帮倒忙！
“哦哦。差点忘了正事。”沈礼一拍脑袋说道。“走吧，回家吃饭。”
沈家父母膝下有沈明谦和沈明霁兄妹两个孩子，沈明霁早早搬了出去和何思敏住，沈礼成年之后也从老宅搬了出去，沈明谦夫妇和沈家父母住一起，沈家一大家子会定期聚餐，逢年过节也会让沈明霁一家和沈礼回去住。
沈明霁一家前些年添了何忱这个新成员，沈家一大家子聚餐就更热闹了。
今天沈家聚餐的日子，前几天沈明霁就提醒了何忱，沈礼昨晚还跟何忱说好了今天一起过去。
何忱跟着沈礼坐到车上，便捏着手机开始发消息。
沈礼开着车还能分出心思调侃何忱：“给小卫发消息呢？”
“你管我呢！”何忱越想越烦。
本来气氛到哪了，她再趁机提点什么要求，卫颂祺可能也不会拒绝，现在隔着网络，她怎么跟卫颂祺拉近距离啊？
那现在她找个什么理由和卫颂祺搭话？
“你看你，都不能心平气和好好说话？”沈礼也不恼。“看你这样子，你那么喜欢人家小卫？”
当然喜欢，何忱在心里回答。
沈礼不懂，和卫颂祺有关的记忆是何忱最隐秘的珍藏。
*
第一次和卫颂祺接触，那是何忱最狼狈的时候。
她从德育处出来之后，在办公室和苏小洁谈心的时候，她见到了卫颂祺。
“报告！”
敲门声之后，是少女特有的清亮嗓音。
该怎么去形容卫颂祺的声音呢？何忱觉得就跟哗啦啦的小溪一样，每时每刻都有向前奔涌的活力。
就这么哗啦啦地直往何忱心窝里跑。
她顺着声音看向门口，门口站着的是一对母女。何忱轻松找到了声音的主人，少女身材颀长，腰背挺得又笔直，马尾高高地扎在脑后随着少女的脚步一晃一晃得，即使是被黑白配色的宽大校服裹着，也没能盖住她勃勃的生机。
像棵挺拔的白杨树一样。
猝不及防和少女对视，何忱望进她亮晶晶的双眼，不过一瞬，何忱又低下了头。
自惭形秽。
在何忱的印象里，她成长的那座北方小城好像总是灰扑扑的。货车从昼夜不停的工业怪兽驶出，从崎岖不平的马路离开这座城市，噪音和灰尘像会吃人一样，侵吞着人的感官。风沙、雾霾，将这座城市的生机掩藏在不易察觉的某处。
当卫颂祺出现在何忱面前，她从卫颂祺身上看到了好久没有再见过的生机。
或许是何忱注视的时间有点长了，卫颂祺在她身前站定后，不吝啬地送给了何忱一个表示友好的微笑。
何忱差点被这个微笑慌了眼，片刻，她机械地弯了弯嘴角。
卫颂祺和她、甚至是和这座小城都格格不入，第一眼，何忱觉得她们俩做不成朋友。
或许是缘分使然吧，她和卫颂祺成了室友，成了同桌，卫颂祺以一种很强势的姿态进入了她的世界。
何忱不得不承认她看走了眼，原来她和卫颂祺不仅做了朋友，还可以做伴侣。
*
沈明霁和何思敏早早到了沈家，她们俩没事做，在客厅拿着手机看沈礼发过来的照片。
沈明霁：没想到忱忱工作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沈礼：可不是嘛，梓蔚昨天晚上还在跟我夸她呢，说我们忱忱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还挺有主见呢。
沈明霁：忱忱是挺有主见的，就是有的时候脾气上来，人太犟了。
沈明霁对何忱的犟脾气深有体会，有的时候稿子意见给出来了，何忱犟着偏不改。沈明霁为此头疼的时候，看见家里的大号犟脾气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就更来气了。
沈礼：这只能说明忱忱和何姨真是亲母女吧。
沈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明霁和何思敏的恋爱谈的时候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啊，她俩谈了没几天，沈明霁就要跟家里出柜，沈家父母刚开始肯定很难接受啊，舍不得女儿伤心，就去找了几次何思敏，要何思敏主动和沈明霁主动分手。
何思敏倒是告诉沈明霁要分手了，但是她说分手是沈家父母要求的，并不是她自愿的。
沈明霁臭骂了她一顿，最后两人也没分手。
倒是从此之后，何思敏经常带着礼物上门，沈家父母见女儿开心也不再说什么了。
但沈礼听沈明谦说的版本是这样的：“哪有那么容易啊，开始的时候你外公外婆是什么手段都用了，何思敏这人软硬不吃，最后才让你外公外婆让步的。”
“我记得何思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夏天，你外公外婆开门看见是何思敏来了，一句话都没说，就把门关上了，还是到下午你姑姑回来了，正好碰见何思敏还在门口站着，这才让她进屋。”
“她在室外站了快十个小时，东西放下就走了，你姑姑想跟她走，还被她拦下了。”
“何思敏说，她做这些不是为了让她们同情，更不是为了逼你姑姑在父母和她之间做选择，她想证明她为了和你姑姑在一起，她能吃很多苦。”
沈明霁没看错人，何思敏很犟，特别是在有关她们俩的事情上。
回沈家的路上，沈礼难得没有和何忱斗嘴，而是安静地开车。
副驾驶上的何忱看上去倒是不难过，她玩着手机，嘴里还小声哼着歌。
她决定了，如果她能和卫颂祺复合，一定给柯暮帆和江桥两人记大功。
江桥：对了，我主演的话剧下周六演出，要来看吗？@何忱。
柯暮帆：阿桥还叫了卫颂祺。
这可真是打个哈欠就有人来递枕头啊。何忱美滋滋地回复。
何忱：去！
江桥：那我给你留张票，周六晚上见喽！
沈礼只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难懂，情绪一会儿一变的。
到了饭桌上，何忱变脸就更快了，面对长辈们吉祥话张嘴就来，把沈家老两口逗得直乐，连沈礼的母亲佟叶都忍不住夸道，要是沈礼有何忱那么讨人喜欢就好了。
沈明霁和何思敏看着活泼的何忱十分欣慰。
刚开始何忱跟着她们一块来沈家的时候，还是高三时候的寒假。那时候呢，何忱已经跟着何思敏生活了一个学期了，但何忱还是很怕生。
尽管沈家人都十分的友好，还为何忱准备了一些见面礼，但何忱仍旧把“都可以”“看您的意思”挂在嘴边。除非主动对何忱提问，何忱也不主动说话，夹菜也只夹自己面前的。
不过何忱虽然话少，但她懂礼貌，长得又乖，抬头自下而上盯着长辈的时候，确实会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沈礼就被那时怯生生的何忱骗了，饭桌上连连给何忱投喂。
每一次，何忱都会小声地对她说：“谢谢姐姐。”
沈礼就在一声声“谢谢姐姐”中迷失了。
或许每一个独生子女都暗自想象过如果自己有一个兄弟姐妹是怎么样的。
她讨厌男孩子的自大和吵闹，所以她想象中的妹妹乖巧听话，会跟在自己身后叫她姐姐。
十七岁的何忱就是这样。
何忱准备回去上学的时候，沈礼还给她买了很多礼物。十八岁的沈礼喜欢玩游戏，喜欢晦涩难懂的古典文学，还喜欢电吉他轰鸣的声音……她十八岁曾拥有过的东西，她都为何忱准备了一份。
当然这些礼物还没送出去就被沈明谦联合佟叶给扣下了，然后还被沈家老两口骂了一顿。
“忱忱都高三了，你送这些是诚心让她考不好的吗？”
不过这些礼物还是在何忱高考结束后都送出去了。
何忱很是震惊，看着沈礼叫来的货拉拉小货车接连不断地往楼上运礼物，她嗫嚅着，再次向沈礼道谢。
“谢谢姐姐。”
虽然现在沈礼有时还会怀念十七岁的何忱，那时的何忱太符合她对妹妹的想象了。
不过那时的何忱是被过往的十七年打磨成了那样，她被磨掉了个性，磨掉了锋芒……
沈礼觉得其实像现在这样她和何忱一直斗嘴也好。
毕竟现在的何忱是她何姨和姑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小孩。
小卫：你不是和你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小河：啊？
小河沉默……
小河试图狡辩……
小河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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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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