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北驰回到岚沨院时已是深夜。
从京郊回来,他也到处打听了关于齐姓马商的消息,却还是一无所获。
他只能先作罢。
今天发生的许多事,都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地再见到战芷歌,也未曾想到以这样的面貌,欺瞒了失忆的阿萱。
面具在回贺兰山庄前已经掀下,穆北驰却面向模糊的镜子中,自己这张模糊的脸,感觉自己依然戴着虚假的面具。
爹、娘,孩儿好想你们。穆泽对着铜镜,脑中一幕幕回荡着宗政黎说过的话。
前太子的遗腹子,托身书院的孩子,容貌相似的替罪羊……
父母已经离世,身世之谜他百口难辩。纵然他知道父母感情甚笃,他知道自己不是当年那个孩子,但仅仅靠相差两个月的出生时间,他又该如何自证?
不过也罢,高高在上赶尽杀绝的皇帝,如果真的在乎真相的话,就不会宁可杀错,也不会放过他。
穆北驰自嘲一笑,真是好一出大戏。
宗政黎说前太子的事确有其事,那么,就真的有一位流落在外的皇子。
或许,这一切的阴谋与算计,都是围绕这位真皇子进行的。
穆北驰轻叹,镜中的自己也嘴角勾起一丝浅笑,看来有必要会会这位隐藏的皇子了。
他,他,还有他,一个都不能轻易放过。
此时阿萱却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阿莞说,她的失忆不是落水意外造成的,而是中毒。是阿莞为了救她,给她服用了月隐花的叶子,才造成的。
阿莞还说,她刚被救起时,血液中混有少量月隐花的毒,一种满月全身麻痹的毒。
正是当年盛老将军所中之毒。
阿萱疑惑不解,月隐山谷避世百年,只产在山谷内的月隐花又怎么会流出谷外呢?
阿莞也同样担心。
月隐山庄安宁祥和的背后,或许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对不住,阿萱,我还没有找到解毒的办法。”阿莞十分愧疚,她自学医术多年,却只救助过森林中小动物,阿萱还是她救起的第一个人。
却反而又导致了她失忆。
“没关系的,阿莞,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早就葬身河内了。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不适,我相信你可以找到解药的。”阿萱安慰阿莞,其实她一直很感激阿莞,在她受伤的这段时间,给她很多的帮助和呵护。
月隐山谷的事,月隐花的事,无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阿莞,她都有必要尽快找到真相。
打听齐远道的事交给了大哥,阿萱表面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活。
谢家的首饰新换了一批花样,贺兰家的成衣也重新设计了版型,这是贺兰家与谢家的首次合作,所有人都翘首以盼。
北公子又带着她到处画图,将衣物之美展示到极致。
只是北公子对谢公子似乎有所成见,每次谢公子来帮阿萱佩戴首饰时,都指使贺兰霄来带走谢琼树。
阿萱就奇怪,每次谢琼树一出现,贺兰霄就过来非要带走他。虽然谢琼树确是女子,但显然贺兰霄并不知情,他不会真有什么龙阳之好吧。
阿萱忍不住为谢瑶林捏一把汗。
于是就剩北公子来帮她佩戴了。北公子却总是突发奇想,让她的发型总是呈现出与众不同的架势。
“北公子,那是后压。〞看见北公子拿起后压簪在她额头比画,阿萱忍不住出言提醒。
“是吗?我看放前面挺好看的。”北公子不理会阿萱的抗议,还是将后压流苏戴在了她的额头。
阿萱无言以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好看吗?〞
“好看。”穆北驰说话间不经意地凑上前,随声说道。不知是在说发簪,还是在说阿萱。
阿萱看看镜子,镜中的女子双目含情,男子长身玉立,像一对鹣鲽情深、对镜描眉的新婚夫妇。
“好吧”,她应和了一声,打断自己的遐思。
果然不出所料,贺兰家与谢家的合作十分成功。北公子的突发奇想也变成了潮流,女子的额饰一下子多样了起来。
阿萱也趁这段时间无事,继续研究她的机关术,制造出了一些精巧的暗器。不过她一直想制一把软剑随身携带,却总是不得其法。
这几天,穆泽也没有任何消息,她几乎可以确定,那天说的合作,只是他的推脱之词。
几天后,阿萱终于收到了大哥的消息。马商齐远道早在十多年前销声匿迹,京中也没有了有关他的只言片语。
不过,他在之前的宗卷记录中查到,齐远道本是蒙古族人,齐远道是他为了行商交流取的汉名,其他人并不知晓.他的原名,叫做布图格齐。
也许从这里入手,能得到些线索。
调查多日还是没有结果,阿萱有些气馁,穆泽还是没有联系她,也不知道有没有齐思道的消息。
父母还远在泠州,阿萱心中思念却无法抽身,只能趁夜潜回了战府,聊解相思之苦。
但她没想到,她刚推开门,就看见一个人站在窗前,似乎早知道她会来这里。
她定睛一看,是穆泽。
“有消息了吗?〞阿萱无暇顾及他怎么找到这里的,关上门打听齐远道的消息。
〝有,我根据认识他的人的描述,画出了他十年前的样子,打听到有人在梵山脚下见过他。我后来托人在梵山打听过姓齐的人,却都不是我们要找的人。”穆泽依然站在窗前,缓缓地说。
阿萱看他有些风尘仆仆,应该是匆匆赶来的,看来是确实找不到人了。
阿萱心中有所计划,但她还不想告诉穆泽,以她短暂的接触,穆泽可不想也过多参与此事。
不过她不得不做。
“明日卯时,城门外见。”阿萱不容置疑地说道。
穆泽无奈,只能轻应了一声,纵身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
第二日,阿萱一早就在房内留了信,说家中有事,需回家一趟。随后就独自出了城。
步出城门,阿萱就看到了一辆马车,窗帘被微微掀起,露出穆泽的半张侧脸。
阿萱便上了马车,拉起缰绳向梵山驶去。
此时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灰蒙蒙一片,四周一派寂寥。
穆泽起身坐到了马车外,问阿萱:“你哪里有什么消息?”
“到了就知道了。”阿萱卖起了关子,穆泽答应合作却私自行动,让地有些不满。
“好吧。”穆泽无奈,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从来也拗不过她。
到了梵山脚下时,天刚大亮。山下的村落仿佛刚刚苏醒过来,到处都是嘈杂的声响,炊烟屡屡升起,玩闹的孩子从村头跑到村尾。
阿萱拦住一个下山的村民,向他打听布图格其的下落。
那人果然认识,直言他独自住在山上,靠砍柴、打猎维生。
临走前,村民又提醒阿萱,此人性格乖戾,不好相处,要注意安全。
阿萱谢过,根据他的指示,和穆泽一起上了山。
“他是蒙古人?”穆泽从名字中猜到了大概,随口问阿萱。
“嗯,我们一直找不到齐思道,是因为他改回了原名。”阿萱说道。
两人并肩上了山,很快就到了布图格齐的住处。
木质的大门微微敞开着,从大门望进去,能看到里面整洁的院落和种植的蔬菜。
看样子他已在这里住了许久。
穆泽去敲了敲门,一个中年男人缓缓从房内走了出来,屋内还传来咳嗽声,是个女子的声音。
穆泽拱手行礼,说道:“”您是齐远道前辈吗?我是盛将军儿子的朋友,有事请教前辈。”
齐远道却不耐烦地打断他说的话,说道:“”我不是什么齐远道,我也不认识什么盛将军,你认错人了。”说罢他就准备关上大门。
穆泽猜测他在调查盛将军之死的事情上受了些挫折。他又何尝不是呢?
为了取得他人的信任,求得他人的帮助,他只能一次次重新揭开自己的伤疤,用血淋淋的事实换来一些蛛丝马迹。
正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阿萱却突然插话:“其实我也中毒了,和盛将军一样的毒。毒发已经两次了,再过几天就又是月圆之日了。”
“怎么会?”齐远道都不再关门送客,而是震惊地回问。
穆泽回过神来,赶忙说道:“都是我的错,我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人,他们就给我的新婚妻子下了毒。我们辗转打听到盛老将军也有相同的病症,您可能知道一些消息才冒昧打扰。”
阿萱点了点头,和穆泽两人一脸乞求地看着齐远道。
齐远道虽然早就想远离是是非非,但他毕竟心地善良,不忍这对夫妻落难,只能请他们走进房间,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一一叙述。
当年他在京师贩马,与盛老将军一见如故,私交甚好。后来战事爆发,盛老将军奉旨去往泠州御敌,不久后却传来身故的消息。
他也是在无意间听到盛老将军死前三个月有身体麻痹的症状,后来行商的过程中听到过这种症状,就想去查看,但他在官场并无熟人。也无人在意他说的话,他就只有私下留意。
几年前,他从一些走南闯北的人口中听说,泠州临河郡出现过类似的症状就前去调查,却不料给自己引来了杀身之祸。
他死里逃生后就不再使用齐远道的名字,也不再从事贩马,改回了自己原来的名字,和妻子隐居在这深山。
若不是今日他们拜访求助,齐远道一生都不准备再说出这个秘密。
盛将军所中的毒叫的月隐花,用它的叶子就可以解毒,但这种花是被人私自种植的,种植它的是一个黑衣人组织。
他只知道黑衣人的首领是一个女子,与京师权贵脱不开关系。他当时试图潜入他们的组织,却被人发现,只能跳崖逃生,才改名易姓隐居到了这里。
“来不及了,”齐远道说:“您夫人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你们就算找到月影花,也很难从那些黑衣人手中离开。”
房间还有一位妇人,刚才咳嗽声就是她发出来的,看样子是身体虚弱。听完他们的对话,关切地说:“腾格里庇佑,会有办法的。”
阿萱正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穆泽居然拍了拍她的背,施以安慰。
“这个组织可还有其他线索?”阿萱问道。
齐远道努力回想了一会儿,告诉他们:“当时我躲在暗处,他们的首领正背对着我,听声音是个五十多岁的女子,她手里拿着一把剑,那剑的剑穗有些奇特,我就多留意了一下。
她的剑穗上有一块玉佩,玉佩上的花纹像一张狰狞的鬼脸,不像是平常人佩戴的。”
阿萱回想了一下,她在谢琼树那儿也看到过好多的玉佩花样,却是从来没见过鬼脸玉佩。
阿萱和穆泽谢过齐远道,告辞离开了梵山。
下山时,穆泽夸赞阿萱急中生智,知他爱护妻子就想到了这个方法,他们才能得到这些消息。
阿萱却说:“倒也不是完全骗他。”她是真的中毒了。
穆泽继续追问,阿萱却不愿多说。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那把戴着鬼面玉佩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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