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将军家宴

芷歌来到前厅,果然看见穆泽黯色长袍,负手而立,正在前厅等候。芷歌一个箭步上前,拉着他来到了前院无人处。

“公主又出什么事了吗?”芷歌站定后,出声询问。

穆泽错愕地看着她拉住自己衣袖的手,轻轻咳嗽了一声。

芷歌这才意识到不妥,急忙松手。

“嘉和公主已于第二日入宫,并无任何异样。”穆泽说。

芷歌稍稍放下心来,牺牲一个将军的女儿非她所愿,两国再起战火更非她所愿。

如今公主的事尘埃落定,穆泽此番独自上门,所为何事?

“本来是要和止铮一起来拜访战将军的,止铮临时有要务抽不开身,事态紧急,我才贸然独自来访。”穆泽解释道。

谈判期间,原来形势一片大好,俣国使臣迫于压力,原本准备答应宣国归还镇安郡、清溪郡的要求。

不料,俣国七王爷突然提出,十五年前俣国发动战争、之后宣国大将军战死沙场另有隐情。

——宣国国内有内应。

和谈一时陷入僵局,内应不除,后患无穷。

但俣国的目的尚且不明,若要求俣国说出内应,宣国和谈必处于劣势。

在查阅过当时的医案记录、行军记录等资料后,穆泽确实发现了疑点。

荣轩元年,宣国大将军盛奎带军御敌,一年后突发怪病,每月十五日手脚麻痹、口不能言,一日后症状全消,军医束手无策。

前两个月盛将军十五日一直避免外出,平安度过,奈何第三月俣国大军来犯,盛将军被迫正面迎敌,终战死沙场。

太医署并无这种疾病的记录,就有一部分人猜测是中毒,只是这毒的症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太医署也不能轻易下定论。

穆泽汇报鸿胪寺卿之后,为避免此事外传,鸿胪寺卿下令穆泽和战止铮三天内秘密查清此事,否则只能受俣国威胁,答应俣国的和谈条件。

盛将军去世已十四年之久,所有证据恐怕都不复存在。穆泽思索良久,想起大多数中毒而死的人死后尸骨会发黑,尚且可以一试。

只是死后开棺,是大不敬。

事关重大,穆泽与战止铮只能先到盛府,再做打算。

盛将军战死后盛家家道中落,已无人在朝为官。盛家上下看见访客,也不甚热情。

穆泽与止铮自然也不好直接开口,只推说是故交之子,受父亲之托想去坟前祭奠盛老将军。

提到祭奠亡父,盛家长子盛逢春稍有动容。经过寒暄,穆泽了解到,盛将军殉国后,宣国前朝大乱,朝野上下盛传盛将军指挥不当、兵败被杀,导致盛家彻底在朝中失势、地位也随之一落千丈。

如今,也许是个机会。穆泽心想。

他站起身,郑重其事地作揖,说道,“我是鸿胪寺少卿穆泽,这位是战将军的次子战止铮,贸然来访多有打扰。不过我们此次前来,确有要事。鸿胪寺与俣国使臣和谈期间,俣国使臣指出,盛老将军战死另有隐情”。

“怎么回事?”盛逢春震惊,急忙询问。

“具体情况暂且不知,我们调查过,盛老将军英勇殉国前三月,得了一种月圆之日手脚麻痹的怪病,太医署至今没有再遇过相同病症。”

“我父亲一直身体康健,戍守泠州多年,从未曾听过有手脚麻痹之症。”

“太医署也没有定论,太医令怀疑可能是中毒,”见盛逢春生出疑虑,穆泽趁热打铁,劝说道,“我们希望可以,开棺验尸。”

“开棺?”盛逢春虽然有心知道真相,却不想打扰亡父,黯然说道,“父亲离世已有十四年,疾病也好,中毒也好,如今已死无对证,对我盛家已不再重要。感谢两位今日来访告知,恕不远送。”

这是下了逐客令,穆泽和战止铮只能先行告退,另想办法。

行至庭院门口,正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童在练习红缨枪,却不得其法,眼看就要仰面摔倒。

战止铮急忙上前,扶起盛家小公子。

“小心”战止铮说道,随手指导了小童几下,果然红缨枪舞得顺畅了。

一招结束,小童欢呼“叔叔真厉害,你是大将军吗,我也想做大将军”

“你一定会成为大将军的。”止铮鼓励道。

家学渊源,盛家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功法,但若盛老将军被人误会战场指挥不当,必然会影响盛家下一代的仕途。

思及此,盛逢春有些担忧。

穆泽看出了他的犹豫,忙劝说道,“盛老将军若真是中毒,我们一定会找到幕后真凶,给盛家一个交代”。

盛逢春思虑再三,终于同意查验,三人便前往墓地祭拜后,打开了棺椁。

白骨森森,隐约有黑色斑点,中毒之状。

证实中毒,盛逢春忙说,“两位大人,请一定要查明凶手,为我父亲正名”。

穆泽和止铮连忙应下,商议如何能查清当年之事。

战止铮想起了父亲战将军,与盛将军本就相识。盛将军一死,战将军临危受命披甲上阵,与军中人员熟识,又在军中十四年之久,或许可以从中得知一些情况。

听穆泽说完其中缘由,芷歌也意识到事情得到重要性,便带他回到了前厅,寻求父亲的帮助。

“晚辈穆泽见过战将军,贸然来访多有打扰。”回到前厅时战将军已落座等候,穆泽赶忙作揖赔罪。

“无妨。穆大人请坐,喝茶。”战将军说道,示意芷歌去倒茶。

芷歌倒了茶,顺势在穆泽后方坐了下来。

“穆大人年方几何,家住何方,父母可安好啊?”战将军询问道。

“晚辈焘州人士,方及弱冠,父母已于两年前过世。”穆泽不知道战将军为何这么问,只能老实回答。

“可惜,不过你父母在天之灵知道你高中,也会很欣慰的”战将军安慰道,又话锋一转,问道“穆大人年轻有为,可有婚配?”

“不曾。”

“爹,穆大人来访,是为已故的盛老将军之事。”眼看战将军要越问越远,芷歌赶忙打断,替穆泽表明来意。

“盛老将军?”战将军有些疑惑,看向穆泽。

穆泽忙将和谈和调查的情况如实道来,请求战将军协助调查。

战将军仔细思忖,自他入驻泠州以来,并未听说过有人得此怪疾。倒是时常接触盛老将军的几人,在盛老将军离世后不久,陆续自行请辞离开军营回朝任职,恐有蹊跷。

包括军医方安仁,副将闻远,先锋凌济期,虞候司南。

只是年代久远,几人如今身居要职,没有直接证据,不便直接审问。

“这样吧,我回京也有一段时间了,邀请老朋友来家叙叙旧,也不妨事。”战将军提议,让管家去着手准备第二天的晚宴。

穆泽深表感激。离开战府后,他赶忙前往中书省调阅几人的甲历档案。

翌日,战将军亲自写了请帖,派人早早送去了各位官员的府邸,在前厅布置好了晚宴,等候几人上门。

穆泽查阅完资料后,也提前来到了战府,和战止铮一起在西侧厢房内等候。

西侧厢房在前厅后侧房,打开窗户,正好能看到和听到前厅的情形,还不易被人察觉。

等待中,战芷歌突然开门走了进来,自顾自在桌子一边坐了下来,俨然一副要参与的样子。

“芷歌,”战止铮想出口阻止。

“那我去前厅,和爹他们一起。”芷歌威胁道。

深知妹妹说到做到,止铮只能妥协,叮嘱她乖乖待着,不要多事。

被邀请的几人陆陆续续来到了战府,穆泽便向芷歌和止铮简单介绍了一下众人。

第一个来的是之前的虞候司南,瘦小精干,四十来岁依然身手敏捷,目前在兵部任职。

第二个来的是之前的军医方安仁,一派温和亲切,现在太医署任职。芷歌想起之前在驿馆看诊时见过他,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

随后是之前的先锋凌济期,高大威猛,当初在战场上受伤退役,回到京师后做了工部侍郎。他来自宣国四大世家西方凌氏,若不是受伤,应该不会离开军营。

副将闻远姗姗来迟,离开军营后他一路高歌猛进,现已升任京师巡抚,可谓前途似锦。

见众人已到位,战将军忙安排上酒,与大家寒暄起来。

觥筹交错间,回忆起那段浴血奋战、朝不保夕的日子,众人都感慨万千,战场无情人有情,大家也结下了深厚的同袍情谊。

“只是可惜盛老将军,大家敬盛老将军一杯,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战将军提议。

众人纷纷饮酒告慰,又说起盛老将军在世时挥斥方遒的场景,仿佛就在昨日。

穆泽和战家兄妹仔细观察,发现提到盛老将军,有两人神色有异,似乎不愿提起往事。

军医方安仁,副将闻远。

穆泽和战家兄妹对视一眼,三人心有灵犀,这二人还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宴席结束后,几人起身告辞,管家便将人带了出去,安置到各自的马车上。

穆泽和战家兄妹也来到了前厅,与战将军会合。

“爹,怎么样,有何发现?”芷歌率先开口询问。

“方太医似乎有些心事,不知是否和盛将军有关。”战将军说。

“闻大人呢?”止铮又问。

“闻大人之前是盛将军麾下副将,深得盛将军信任。”战将军由衷地说。

“听说,盛将军战死后,遗骸还是闻副将拼命带回来的”战将军又补充道。

“这么说,闻大人应该不是下毒的人吧?”芷歌问父亲。

“但是今天,他也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战将军说。

几人又商讨了片刻,一时也没有结论。战止铮就吩咐芷歌先去休息,他去送穆泽出去。

芷歌回到卧房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屋顶,脑子里全是家宴上众人的表情,走马灯一样循环播放,未知真相扰得她实在无法安然入睡。

芷歌仔细侧耳聆听,迟迟没有听到二哥回房的声音。她心下疑惑,突然明白了过来,换上了夜行衣,悄悄出了战府。

早上战将军写请帖时芷歌就在旁边,战将军吩咐送信时她也听到了各位大人的住处,想要知道真相,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亲自去各府一探究竟。

夜深人静,正是玄衣夜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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