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斐大惊,举着药碗的手颤抖不停:“太后?”
云澜不语。
“姑娘,您别再固执,认个错!”
慕容歆阖眸,也不再言语。
吴斐眼底含泪,倏尔跪下身去:“太后!求您三思!”
云澜垂眸,眈视着吴斐:“去做。”
吴斐俯身叩首,惶然哀求,求过云澜求慕容歆,奈何母女二人没一个不倔的。药汤在她俯身的一刹歪斜出去,洒落好些。
云澜拔腿就走,招来内侍卢达,拖走了吴斐,顺带换回一碗新的药汤:“灌进去,一滴不剩。”
“是。”
卢达端着药碗,毫不犹豫地走去慕容歆身前,捏过她的下巴,粗暴却慢条斯理地,把一碗药悉数灌进她的喉咙。
慕容歆对这路数再熟悉不过,当年幼弟即位,他的生母就是被卢达用这手法灌下的鹤顶红。
这份汤药她也再熟悉不过,穷凶极恶的罪犯落她手里,她才会命人熬制这份药剂。
服下汤药后浑身如百蚁啃噬游走,疼痛愈演愈烈,又好似千百枚银针在血脉肌肤间上下翻飞。但作用在五脏六腑又不同于四肢躯干,那份苦楚好比有人举着石杵在内脏中搅蒜泥。
是灼烧的刺痛,也是撕扯的漫长放射痛,更是拧转撞击,往复不休的痉挛痛…
慕容歆眼底垂下两道清泪,云澜是有多恨她,她宁可去死,也不想受这份磋磨…
云澜气定神闲观瞧着她的反应,瞥见两道晶莹的痕迹,恹恹低语:“现在说,吾可赐你解药。”
慕容歆再不想瞧见云澜志得意满的嘴脸,双眸紧闭,一声不吭。
不多时,她额头渗满豆大的汗珠;渐渐的,汗珠连成一片,如一盆冷水浇过的面颊上,正常的容色消失不见,白里透红的脸蛋染尽蜡黄;再后来,是惨淡的青白、灰白若纸…
云澜审视须臾,背过了身去。
烛火摇曳,内室静谧的只剩呼吸声。
那道呼吸沉重不堪,似经年肺痨之人被迫狂奔后的急促喘息,听得人心悸。
慕容歆洁白的寝衣尽数黏去身上,挤一挤能沥出水。
云澜不知候了多久,她站得腿酸,身后的呼吸由喘转弱,最后几乎闻不见,她才忍不住回眸去瞧。
慕容歆双拳攥得死紧,骨节青筋满布手背,一颗头重重垂下,让人看不清五官,却从未叫喊一声。
云澜眼神落在卢达身上:“看看她。”
卢达依言,近前掰过慕容歆的下颌,才惊觉这人紧抿的唇缘满是血痕。
他眸光一怔,仓皇捏开慕容歆的嘴,眨眼间,血水淌下,似水坝泄洪顺势染遍雪白的寝衣,绽开朵朵曼珠沙华:
“不好,她…她咬舌了!”
云澜指尖发颤,顷刻蜷曲成拳:“放下来!”
夤夜的明德殿内,烛火通明。
启明星起,白昼重现,云澜穿戴好朝服参与朝会,归来后匆匆往寝殿去。
吴斐正端着一碗汤药出门,与人撞了个正着:“太后。”
依旧是毫无波澜的语气:“她如何?”
吴斐低垂着头,嗓音沙哑:“回太后,软筋散后劲仍在,她力有不逮,御医以为,伤虽瘆人,舌头却该能保得住。”
云澜似是觉得吴斐啰嗦,不等人再说下去,摆手将人挥退。
吴斐颔首,躲去院中,偷摸抹了一把泪。
当日入夜,她近身伺候云澜梳洗,只听上首淡声道:“传她来。”
吴斐给人篦发的手一顿,跪地道:“太后,姑娘至今昏迷未醒,高烧不退,御医…御医说还不见得能救回来…您不问,婢子没敢开口。”
云澜对镜的眼神飘忽一瞬,从镜中悄然移开:“怎叫未见得能救回来?”
吴斐情难自控地抽噎开来:“太后…姑娘是您的亲骨肉,求您垂,垂怜一二,去看看她吧。一口药都喂不进,针灸冷敷全然无用。体内的毒解不掉,疼痛更无从缓和。”
云澜眉心微蹙,隐存不悦:“哭什么哭?话说清楚。”
“御医说,明日若还不能退烧,水米灌不进去,您,您可以为她筹备…”
吴斐到底也没能说出那两个字,捂嘴强压着呜咽,再不言语。
云澜晃神良久,她倒是忘了,人断水三日就会尤其凶险,昨夜汤药又令慕容歆发出一身汗渍,人会彻底脱水。
“更衣,带吾过去。”
吴斐眼神一亮,匆匆从地上爬起,踉跄着去寻云澜的外衫。
偏殿床榻上,昏睡的慕容歆身侧围着好些宫人。
冷水换下一盆又一盆,苍白的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丝帕的水痕,还是汗渍。
云澜端详须臾,伸出手:“参汤端来。”
随侍一怔,无人吩咐给人熬参汤啊。
云澜侧目扫过宫人,寒眸如刀。
卢达颇有眼色,先端了御医开的汤药,随即道:“老奴这就去熬。”
云澜捏开慕容歆的嘴,强行把棕色药汤灌入她的喉咙:“这点事都不会做,全是废物!”
灌下汤水后,她甩手丢下药碗,拎过丝帕净手,回眸一刹,却意外发觉,方灌进去的药汤悉数顺着唇缘流泄出来,还染了细微朱红,濡湿了头下的软枕。
强灌都灌不进,连吞咽能力都不再存续…
云澜呼吸倏尔急促几分,拔腿就往外走,立窗边冷静许久才召御医来:“太医院当值的,都传来此处轮番值守,直到她醒。她若醒不过来,尔等陪葬。”
老御医惊慌无措,俯伏在地,一声不敢吭。
好在云澜吩咐完就离了偏殿,给老御医留下一线生机。
宁予一:小狐狸倒霉ing,没我事(话说,你娘这么凶的么)
慕容歆:你救我啊,说好的同盟呢,我跟阎王拔河,需要人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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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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