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怪老段和齐泰这样喊打喊杀的,这一年多来六镇除了到处杀人,就是你杀我、我杀你了,四处火并。
若说在北境,还有韩凌振臂高呼、算是领头人。到了河北,就人人都想号令天下。
木兰寻思,都说散装江苏,看来这六镇也散装了。
——你是怀朔的,我是武川的,咱们也未必就是一路人。
江苏之所以散装、各自为政、互相谁都不服,原因多多,实在也是因为大家都不太服南哥。
同样,六镇也没有一个带头老大哥。
其实六镇当中,从来都是以怀朔和武川的势力最为庞大,因为他们的地理位置最重要
至于这两个谁更厉害,就不太好说了,你说你强、我说我棒。
别的几个军镇也许听杜荣的,这两个总归不太卖他面子。
二头有些着急:“杜荣早晚得杀,可如果自己干,我们岂不就是下一个杜荣?!”
“也不一定非要杀他,留着才显得咱们六镇有用。”
对这几个发小,木兰是了解的。
大头和二头心里还是向着朝廷的,多多少少有些愚忠,不太认可他们这种乌合之众。
反正就是那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意思。
总觉得,既然朝廷命官愿意接纳他们、给他们一口饭吃,那就真的没有必要造反。
造反这种事,也绝对是最后一条路。
木兰他们的想法——反也是个死、不反也是个死,不如反了。
可他们想——既然横竖都是个死,那现在死了算了。
木兰岔开这个话题:“你们真能杀了杜荣?”
齐泰梗着脖子说一定能成。
段兀尘却想了想:“非要杀他,也不是不行。”
“但是?”
“可动手的人,未必能全身而退。”
以杜荣今时今日的地位,一般的人很难带着兵刃接近他,所以动手的非得是老段和齐泰这种人物不可。
这一命换一命,又显得很没有必要。
“要不……”木兰望天,“我们投奔南朝算了。”
众人:???
“离的也不远,建康方面也肯定欢迎咱们、洒扫相待。我们就坐山观虎斗,看着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跳槽。”
花小弟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二姐,你……”
“我开玩笑的。”
“这是能开的玩笑么。”
“行了行了。”木兰摆手,“既然大家都还拿不定主意,那不急,多考虑两天,不差这点时间。”
工作你要是干的干脆利落、轻轻松松,老板只会觉得太过简单,自己工资给的不值。
她要是一过来,六镇故旧就纷纷投奔。只怕咱们梁大将军会觉得是自己名声在外、大家都敬仰,根本没有她花木兰什么事。
所以,工作得慢慢干,这又不考核KPI。
木兰在这里先呆了三五天,还近距离观摩了六镇军团围攻邺城。
这年头还没有火药,攻城的器械也有限,真的全靠人堆上去,还好六镇人多,不能熬也熬不下来。
左右围城,拼的就是谁先崩溃。
杜荣能自己打出来,绝对是一个乱世豪杰。
他们怀朔的,内心虽然不服他,但自己也比不上他,所以暂时不得不接受他。
她靠着树干坐下来,不由得又想起韩凌来。
“要是韩凌没死就好了。”
只是树大招风,他即使没有死在北境,也未必就能在河北活下去。
木兰想,杀不杀杜荣,是个问题,之后怎么选择、也是个问题。
北朝虽不像南朝一般重文轻武,看不得领兵打仗之人做大,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觉得他们的都是粗鄙之人,上不得大台面。
梁治这一出至少是让天下的习武从军之人都扬眉吐气了一番、腰杆子也挺得更直了。
“那些书呆子如何能够治国,他们把国家治得怎么样了,还不是治的一团糟,治得天下大乱。”
“再让他们治下去,那铁定就要改朝换代了。”
“要我说还是得靠咱们。”
木兰也深以为然,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她自己没出面,大头二头找了一些老兄弟,一拍即合、当即就有几千人愿意跟着他们去晋州。
“你先带着他们走,也算是咱们工作的阶段性成果。”
“你呢?”
“我再等一等、看一看,回头有事咱们多联系。”
“怎么联系?”
“嗯……”
她看着自己的手叹气,这一没手机、二没微信的,完全没法子沟通啊。
也不知道洛阳怎么样了,梁治回了晋州又有什么打算。
她喃喃自语:“洛阳,总归是没什么大事的。”
呵呵,此时的她还一点也不知道李元的事,可现场当事人早就吓的不轻。
“你你你——”崔显一脸黑线,“你是女的!你怎么不早说?!”
李元只是低头不语。
他只好回头去看看梁英娥:“怎么办?”
梁英娥冷冷道:“杀了她。”
“不能杀她。”崔显头大,“现在洛阳皇室已经被你们家杀的差不多了,你再把她给杀了,从哪里再找人来当皇帝?而且,你杀她什么理由?”
你可别忘了,你们梁家来洛阳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的。
是因为太后杀了皇帝李元,所以你们才远道而来。
现在你们如果也杀了皇帝,那你们和太后有什么分别?让朝中这所剩无几的大臣,让洛阳的百姓们怎么看你。
“可她是女的!”梁英娥尖叫,“女的!”
“是是是。”崔显被吓得一个哆嗦,“她是女的、这是她的错。可关键是,这事不能往外说呀。”
皇后怀孕的消息,已经对外宣布了,要是再说皇帝是个女子假扮的,那皇后肚子里的崽子是怎么揣上的?
说是前面那位的,这时间也对不上。
梁英娥突然跳起来,冲到李元面前,指着她鼻子大骂:“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别看李元一直不说话,但是她从始至终没躲,毕竟也真的没什么地方可以躲了。
“陛下。”崔显好声好气地说,“那个……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到底是说呀?”
李元慢慢抬起头,看着梁英娥。
她本人其实长的还挺英气,眉宇之间很是开阔,并不是完全娇滴滴的弱女孩。所以这么多天,竟然没人真的怀疑她的性别。
“你们让我当皇帝之前,也并没有问过我一句。”
这话倒是真的,直接就黄袍加身了。
“我一出生就被父王当男子教养,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反正家里除了贴身伺候的人,并没人知道我是女子之身,那些人也都已经被你们给杀了。”
梁英娥气的牙疼。
“如今,我虽名义上是天子,但这宫中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那都是大将军的人。”李元淡定地说,“你们要杀我易如反掌,我也只有引颈待戮而已。”
“你若真不怕死,那天就该直接闹出来,死的痛痛快快。”梁英娥冷笑,“瞒了这么长时间,可见还是想活。”
李元只是说:“多活一日算一日,但真要死、那也就死吧。”
“行,那我就——”
“不行不行,这事儿不好对外说。”崔显哄着梁英娥,“上上下下都不好交代,反正她也只是一个傀儡,管她男的女的,是个人就行。”
梁英娥硬是倒了两杯冷茶灌下去,这才平息了怒气。
她爹梁治已经离开洛阳了,下次再来至少得几个月后了。
这事也没必要告诉他,也没必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多生事端。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崔显拉着梁英娥到了外边的殿中,给她捏捏肩松松骨。
“且先让她多活两年,他是男的女的都无所谓了,女的更好好拿捏。”
梁英娥柳眉倒竖:“你觉得我好拿捏?”
“怎么会,我可不是这意思。”
“那你看她这是像好拿捏的样子吗?!”
“她一直不说,这不也是怕你一怒之下、真的让她人头落地么?”
现在这么一来,一时半会儿倒是真的不能动她了。
梁英娥伸手甩了他一个巴掌,直接把崔显给打懵了。
怎么回事儿这是?
“当初我爹不是让你去算卦的么?是你算的这个李元有皇帝之命,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算的这是什么鬼!”
“我也不知道啊。”他捂着脸哭哭啼啼,“这算出来卦象就是这样的,这都是天意,怎么能怪我呢……”
“什么卦象,我看搞不好就是你从中作梗。”
“天地良心,皇后娘娘,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找茬也不是这么找的吧。
崔显哄了好半天,才把梁英娥给哄开心了。
“就先这么着吧,里里外外全都看好了,也不能让她跑了。”
崔显又说:“这事儿吧,我觉得一定是瞒不住萧映的。”
“怎么瞒不住,要是瞒不住就干脆把他给杀了,我看见他那张脸就讨厌。”
崔显另有意图:“萧映确实不太听话,正好可以用这件事敲打敲打他。”
梁英娥烦了:“你去办。”
“明天办,今天晚上……”崔显蹭了蹭她的脖颈,“别这么大火气。”
这撩拨的,着实让人心痒痒的。
“夜深了,我给你下下火。”
崔显一边曲意逢迎,一边心中叹气。
虽说他自诩聪明绝顶,读书做文章根本没花什么心思、完全轻轻松松。
“我根本就是个天才嘛。”
可天才如他、才高绝顶如他,也没想过最后居然要靠这条路上位。
他那从来看不上自己的老爹,如果见到今天的他,一定会当场打死不说,保准不认自己是他的种,要把他从清河崔氏逐出家门和族谱。
“谁稀罕。”
可稀罕的人就是很多,崔家的女子,不知道多少高门大户趋之若鹜地想要求娶。
他们家都是眼高于顶的,根本不知道“阿谀奉承”这四个字怎么写。
他轻轻抚摸着梁英娥的长发,心想,要是你不是梁大将军的女儿就好了……
不对,你要不是他女儿,不是皇帝的女人,不是皇后,就没那么有意思了。
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他才不稀罕,就喜欢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玩的就是刺激。
“崔显?”
“嗯。”
“以后我要是死了,你会跟我一起死吗?”
“你要杀我?”
“不杀你。”
“你不杀我,我为什么要寻死。”崔显伸手揽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我只想死在你手上。”
梁英娥想,成王败寇、他们家干的事,要么名流千古、要么遗臭万年,性命都是在刀尖上的。
“好,我死之前,一定先弄死你。”
“生同衾,死同穴。”崔显低声念叨,笑了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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