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木兰对梁科和叶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那边,萧映也有他的事。
好歹他也也是当过关西大行台的人,在长安有不少人脉。
他伪装了一番,就潜入长安城内,熟门熟路找到了曾经的旧部。
“萧将军,果然是你!”
“萧将军,您这次来是为了……我们吃的也是朝廷的饭,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可是——”
关中关西这几年不知出了多少盗匪,那都是为了响应六镇起义,总之长安附近早就是一团乱麻了。
萧映走了之后,这里的长官也是如流水一般换来换去,说白了朝廷也没有什么可用的人了。
长官都这样,他们下面的根本也不想自己出动。
“梁将军带着他的人来这里扫清了盗匪,我们也只有听命于他。”
梁科自己的人金贵,但凡有大事儿,他是不会让自己的心腹出去刀山火海的,自然就派他们这些人出去,他们也是没办法。
“萧将军,我们都还是愿意跟着您的。”
别看萧映领兵打仗也十来年了,但他这个身份为了防止朝廷忌惮,所以只是带兵,并不敢搞出什么萧家军之类掉脑袋的。
毕竟别的将领还有家人留在洛阳,算是人质。
他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满门抄斩和杀他一人毫无区别。
不过萧映此人,性格平和、体恤将士,在军中颇有人心。
与其跟着梁科,大家自然还是愿意听他的。
领导的权力与其说是来源自上级,更多也是来源于下级。
下头的人不服你、不听你的,你这官也就干到头了。
“我这次来也正是此意,我知道你们不愿意和朝廷的军队交手,大家曾经都是兄弟,我也不愿意和你们兵戎相见。”
“是啊。”
“所以,此番如果梁科愿意与朝廷化干戈为玉帛,大家同心协力拿下晋州,自然同甘苦、共富贵。如今朝廷也急需人才,日后有的是各位出人头地的机会。”
没过两日,军中就闹出了哗变。
虽还不至于闹的多大,但貌似大家都不愿意和朝廷真刀真枪干起来。
——“好家伙,我们本来是朝廷的人、吃的是朝廷的粮,现在要和朝廷打,那我们不就变成匪军了么!”
——“就是,我一家老小还在洛阳呢!”
而梁科的心腹,虽然也想为梁治报仇雪恨。
可是报仇得趁热乎,一晃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什么仇啊恨啊也都淡了。
他们自己觉得能做的也够了,总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吧。
“说实话,洛阳南郊之事,当时大将军确实过分了一些,也难怪……”
朝廷当时说了只诛首恶,别的全都赦免。
自然朝廷的话不能全信,但现在他们也没办法信别人的了。
“将军,要不我们还是和朝廷和解吧,也不必去洛阳,我们就留在长安,为朝廷镇守关中,想来朝廷不是说了么,所有的官员官升三级。”
官升三级,这可得十年。
叶贞虽不至于鼠目寸光,为了朝廷那一点点蝇头苟利,但是谁想跟着丈夫当一个反贼呀。
“香将军,你自己拿主意吧,不管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听您的。”
梁科沉思半晌,他倒也不是为了他自己,如果只有一人单枪匹马,那么他宁可粉身碎骨,也会报当年大将军的恩情。
可是,他到底也不能让兄弟们跟着他一起受苦啊。
梁家真的完了,梁家那两兄弟根本是扶不起的阿斗。
只能他等到了九泉之下,再跟大将军赔罪吧。
*
洛阳的城门口,萧映一身布衣,头上扣着个斗篷,骑在一头驴上。
木兰第一眼根本就没有认出他来,径直从他前面走了过去。
想了想才又绕了回来,拨开他的斗篷。
“你?你怎么在这儿等我?”
萧映确实需要带个斗篷,他脸上这金钱堆起来的气息太过于浓厚了,看着就是一个富家子弟,贵气无比,绝对不是穷人。
这种人穿的破破烂烂,在大街上反而招摇,引人注目。
木兰穿的也简单,不过比他好一些,只是简单而已,不破烂。
“走吧,你就准备骑这头驴跟着我走?”
“要不,你跟我一起骑驴?”
驴这种物种,有一种愚蠢的美感。
刚说着,旁边又来了一辆骡车,车上堆满了瓜。
这个时候的瓜,不能跟后来的各种杂交瓜相提并论。
这个瓜皮啊那么的厚,这个瓜馕啊那么的瘦,这个籽儿啊那么的多,那个瓜肉那么的干、水分那么的少。
不过古代水果没有后世那么多,瓜也算是美食了。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坐在车上,估计是吆喝着来卖瓜的。
这骡车做的简陋,瓜又圆,一不小心一颠,瓜就从驴车上滚下来一个,
滋溜一下一直滚到萧映和木兰的脚边这才停住了。
“瓜!瓜!”
那个赶车小小少年连声大叫,听取蛙声一片。另外一个立刻停住了骡车,追着瓜小跑过来。
木兰伸手拾起瓜,忍不住伸手弹了弹,声音不太脆,估摸着这瓜没熟。
她笑着对瓜少说:“你这瓜没熟。”
瓜少本来还是挺开心的,听她这么一说瞬间不乐意了,摆着脸说:“怎么会没熟,一定是熟的!”
“一定没熟。”
“绝对熟的。”瓜少梗着脖子,“我和你赌,绝对熟,不熟不要钱。”
萧映问:“想吃瓜?”
天气确实热,吃个瓜解解暑挺好的。
瓜少也仿佛因为那一句话,就硬是要强买强卖了。
“我日日都来卖瓜,从未有人说不好。”他伸手把瓜贴了过去,自己拍了拍,骄傲地说,“一听这声,绝对甜。”
“行。”木兰笑着说,“那就跟你赌一把。”
“怎么赌?”
“如果熟,我给你两倍钱,如果不熟、就不要钱,敢不敢?”
瓜少竟然有些犹豫,另外一个瓜少二号也赶着车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要抢我们的瓜!”
抢啥子瓜呀,你们是瓜田里的猹子吗?
“不抢瓜,赌瓜。赌知道吗?”
见瓜少一号面露犹豫之色,木兰更加觉得自己挑瓜的手法十分正确。于是起了争强好胜之心,硬是要赌,觉得自己赢面挺大。
瓜少二号干脆点头:“赌就赌。”
他们这边说话的功夫,边上已经有两三个人凑了过来。
现在是正午,太阳辣眼的很,偏偏此处一棵大树有些阴凉,居然还时不时抽一些风,所以很多人都坐在这。
瓜少二号从车上掏出刀,一刀切了,果然不熟,里面白生生的一片。
“怎么会?!”
他惨叫一声,跟被拧断了脖子的大鹅似的。
木兰哈哈大笑:“我就说,愿赌服输,年纪轻轻的可不能赌品不行。”
旁边的人也起哄:“往日你们家的瓜也不是真的都熟的,可见还是不能说大话,今日你这一车瓜估计不行,还是便宜点卖吧。”
“已经很便宜了,还要便宜、干脆送给你们算了……”
虽然这瓜不熟,但木兰也想吃,保不齐这生瓜也好吃呢。
于是她便接过刀,三下五除二把瓜切了,分给身边的人吃。
她咬了一口,我勒个去啊,这真是要多难吃有多难吃。
其实她小的时候水果远没有后来那么好吃,也没有那么多的品种,一年到头也就是苹果、香蕉、西瓜、橘子。
其中橘子都是绿皮儿的,没有后来的什么春见、粑粑柑啊这些,吃橘子就好像是开盲盒,酸的多、甜的少。
后来的水果就越来越甜、越来越好吃,简直就像在蜜水里泡过的。
还有一些小时候不太常吃到的热带水果,芒果、椰子、凤梨,她都已经不太记得这种酸涩的水果是什么味道的了。
今天这一片瓜,可是勾起了她遥远的回忆。
萧映吃了一口说:“还行。”
说着掏钱给了那瓜少。
木兰假意伸手拦住:“愿赌服输、你给钱做什么。”
“小本生意不容易,就别跟他们开玩笑了。”
那瓜少真是能屈能伸,立刻一把接过钱,握住萧映的手说:“多谢少爷。”
木兰微微一笑,她倒不是真的不想给钱,不过是打趣两句而已。
她也不差这几个钱,萧映也不差,但这些钱对于他们可是很重要的。
不管是木兰还是萧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快乐的时候了。
这段时间他们真的都挺累的,虽然说他们也做成了很多人几辈子也不能完成的事情,但也承担了巨大的风险,还有各种心机算计。
有别人算计他们的,有他们算计别人的,还有他们互相算计的。
也许只有此时此刻,他们没有带着身上的枷锁和身份,才能这样简单的同人说笑吧。
夏日城外微风,不甜的瓜,轻松的笑,一切都还挺美好的。
直到那一柄刀突然从身后刺进了木兰的身体。
刀刃刺透血肉,那感觉太熟悉不过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她立刻跳开,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短刀、朝身后直劈过去。
生活就像一面镜子,突然就碎了、四分五裂。
“你们——你们竟然——”
刚刚一脸纯真的两个瓜少,也从驴车下面抽出两把长刀,直接刺向萧映。
木兰感觉整个人一阵眩晕,大意了,终究还是大意了……
她知道想杀他的人很多,想要她命的人也很多。
如今她早已不是那个十五从军征的花木兰了,比那时金贵多了。
刀光剑影,像一个巨大的笼子当头把他们扣在了里面。
她和萧映背对着背,以防止被人突袭,但对方人多势众、且早有准备。
没过多久,两人身上就血迹斑斑。
木兰啐了一口血,苦笑:“老萧,估计当初梁治死之前,也是差不多的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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