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有眼瞎的时候,梁英娥就天天骂自己识人不明。
不然,她当年怎么会看上崔显这样的王八羔子。
纵然她在装傻,当听说自己两个哥哥的头颅已经被送回了洛阳,并且就吊在城门之上让全城的人围观唾骂。
她整个人还是发抖的厉害,完全控制不住。
“爹,您若是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知道会如何痛心。”
“不过也好,你们总归在九泉之下团聚了。”
到如今他们家果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活多久,说不定哪天李元他们回过神来,就会直接砍了自己。
他们之前不杀自己,还不是忌惮梁家剩余的势力。
如今树倒猢狲散,梁家没了,她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若她主动自裁,也许他们大发慈悲能留自己一个全尸。
说不定还能以李元皇后的身份得到一个谥号,葬在北邙山上,大业的皇陵之中。
“我呸!”
她宁可自己挫骨扬灰。
“不行!”
死容易,他们巴不得自己死了。
但她绝不肯这样死了,她不能就这样死了。
人没了、什么都没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苟活下去,才有报仇的机会。
她一定要逃走,可逃到哪儿去呢。
纵然她能逃出洛阳,又能逃向何方呢?
如果在之前,她还能逃回晋州,现在晋州也已经不姓梁了。
为今之际,似乎只有逃到南朝,没想到当年萧映的那条自建康至洛阳北上之路,如今她也要南下了。
风水轮流转,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是什么。
她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
从来她只关心自己这张脸生的如何,现在她却盯着镜中的一双眼睛,想从这双眸子里面看出些什么东西。
“梁英娥啊梁英娥,你之前十七年顺风顺水,那时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身后摇椅里的孩子又在大声啼哭,之前总觉得这声音是催魂索命的,现在也听的早已经麻木了。
她僵硬地走过去,捏住孩子不听挥舞的小拳头。
孩子已经大了,会坐会爬了,估计用不了太多时间也能会跑会跳了。
她慢慢掐住孩子的脖子:“没想到,现在这世上留着父亲的血脉的,除了我、就是你了。”
你这小畜生,何德何能啊……你也配……
她的手指慢慢收紧,那孩子挣扎的更厉害了,哭的满脸都是泪,也涨的通红。
梁英娥瞳孔之中的暴戾像是蒙上了一层黑云,渐渐的、渐渐的她松开手指,狠狠攥拳锤在一旁的桌上。
“我真是傻,我连你这小东西都弄不死,我还是干成什么……”
都说女子心慈手软,干不成大事,她从来不承认。
如今,倒是也不能说这偏见就是错的。
她伸手把孩子抱进怀里,泪珠子一滴滴砸了下去,这小娃娃大概以为屋子里下雨了吧。
小时候,她无忧无虑,有父母疼爱、兄长爱护,都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一般。
可惜这个孩子,什么都不能够了。
……
崔显回来的时候,房间里空荡荡的。
长风穿过屋檐,铜铃声声作响。
角落之中,还留着她的味道。多少耳鬓厮磨,再熟悉不过的香气,就在这样清脆悦耳铃铛声中飘散了。
她走了,似乎没有来过。
梁英娥的生死,不是个什么大事。
但不知道她的生死,就是个大问题了。
木兰没想到,自己一回来就碰上这么大一个炸弹,简直急得跳脚。
“崔显啊崔显,你还能干成一件什么事儿么?!”
她就差大力出奇迹,把面前这张桌子拍穿了。
崔显缩着脑袋,脖子都看不见了,显得比平日里足足矮了一头。
“我……我这也没想到啊……”
梁英娥什么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怎么会跑呢?她应该死也会死在这里。
“现在怎么办?万一她把皇帝是女的的消息泄露出去,咱们就被动了。”
“她就是说了,也没人信啊。”
“众口铄金!”木兰七窍生烟,“她是皇后,皇后知不知道!她说的话怎么就没人信了。”
“那怎么办?”
崔显也知道自己这边闯下大祸了,当时也是他一力保下的梁英娥,却没有把人给看好了,这下完了。
“要不,换个皇帝算了……”
木兰:???
“陛下不是当时就说自己要退位让贤么,现在我们直接对外公开她女子身份,然后退位,另立贤君。”
这叫做砍自己一刀,让对手无处可砍。
木兰啐道:“你还嫌这边不够乱么。”
皇帝是天子,他就得坐在神坛之上,受万民跪拜。
你这皇室一天天整这一出那一出的,跟过家家似的。
你以为文武百官、下头百姓没长眼睛没长耳朵么。
怎么把皇帝拉下神坛?说起来也简单,就是反复蹂躏糟蹋皇帝。
废立他个十个八个的,全当儿戏。大家自然而然就看透了,知道所谓的皇权不过是一场游戏。
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大业皇室已经摇摇欲坠了,梁治来插了一杠子,如果李元的身份再来插一刀,那直接就崩塌了。
他们这还没有来得及瓜分胜利的果实呢,你就要把他们辛辛苦苦弄到手的果实砸了?!
“亏你想得出来。“木兰骂他,“还不让人赶紧去找,她总不会长了翅膀,还能飞多远,立刻把人抓回来了事。“
不过她心里也知道,这次怕是不能把梁英娥活着抓回来了,带回的也只能是她的尸体。
崔显立刻去吩咐人去办了,回来之后看见木兰脸色依旧差的很。
为了缓和气氛,他也只能舔着脸说:“木兰,听说你和萧映……”
“关你屁事,自己的事管不好,别的倒是挺来劲儿的。”
“大家是朋友,我这也是关心你,日后你们大婚,我也算是你们的媒人。”
“少往你脸上贴金,我和萧映认识的时候,你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还当我们的媒人,真是不怕风大闪了你舌头。”
崔显嘿嘿笑了两声:“不过,你俩的事好是好,只怕陛下知道了会不开心。”
“这又关陛下什么事?”
“陛下自然是要平衡朝野之间的势力,也要平衡朝堂之上的势力。怕的是什么,怕的就是结党营私。”
他摊手,“结果你俩倒好,直接就凑成一天了,你说陛下会不会头疼?“
“崔显,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我是让你小心着点儿,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虽说如今咱们陛下尚且没有这个能力,但他毕竟是天子,而且是曾经斩杀权臣的天子。”
这话不新鲜,段兀尘也说过。
木兰想着也是滑稽,她这就到了“树大招风”的时候了。
他们和李元,明明应该还是亲亲爱爱的一家人啊。
狡兔死、走狗烹。
“满大街还都是对头呢,她能现在就对付我们。”
她觉得崔显是想多了,抛开各种不说,但他们知道李元是女的,这就很大一个把柄捏在手中了。
纵然李元有什么鬼心思,也不能不顾及这个。
“你先把梁英娥的事处理好了再说,少顾左右而言他。”
那晋州那边已经解决了,下一步就是山东和河北吧。
光是齐泰在那里那肯定是不行的,这小子留在那边没多长时间就惹出了好些事来,和本土的士族门阀简直那叫一个剑拔弩张。
之前那是有老段在他身边劝着看着,他还知道规矩一些、收敛一些。
现在没了老段,他可不就放飞自我了么。
“齐泰这人不行,只能打打杀杀,干不了精细活儿。”
木兰觉得,还是得有老段在那边镇场子。
既然晋州给了武川,那山东河北这膏腴之地,没理由不让他们怀朔啃一口。
她对着舆图点头,下一步就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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