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嚷嚷的是卖肉的摊子,被一大群人围在中间。
木兰认识这个摊子,因为这摊主刀工极好,剁起肉比杀人还痛快。
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问:“姐,你不是真杀过人吧。”
刀一甩,精准地敲在案板上。
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木兰捅了捅旁边围观的人:“怎么回事?”
“不知道。”
她又去问隔壁跑出来的商户。
“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掀摊子了呢?”
隔壁是用户做鱼干的。
不得不说这南方的商品经济就是搞得比北朝好,徐州到底也是个大城市,这里也不算完全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了。
就这集市,不止有卖肉卖鱼卖蔬菜的,干货水果也不少。
老板冷哼了一声:“还能怎么,无非是要钱。”
杀鱼也得用刀,不过用起来大概没有剁肉剁骨头那么的有冲击性。
杀鱼的刀那都是小尖刀,看样子就像是搞刺杀的。
老板抹了把刀尖:“真要把咱们搞得活不下去了,大不了一起死。”
这年头虽然消息传的慢,但六镇的光荣事迹还是已经为众人所周知,这也算是榜样的力量呗。
——既然别人能行,咱们为什么不行……
——真要把人逼急了,干出什么来还真不好说……
——没人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好死不如赖活,可双输总好过单赢啊。
木兰安慰:“不就是苛捐杂税么,哪里都有。”
也不稀奇,西周开始就有商税,春秋后期更是普遍推行。
不仅边境有关税,交通要道也多设卡抽税。
可见在赚钱的这项事情上,大家还都是十分懂得灵活变通的。
到了战国时期,商税征收如前,但是唯有秦国对外来商人免征关税,以示招徕。
果然是有眼光呀,活该大秦能一统天下。
不过,军阀割据时期总是税率颇重的。
毕竟打仗都是要花钱,而且但凡打仗起来,所过之处有如蝗虫。
农民都跑光了,田租自然也很难收上来,不收商税收什么呀。
到了这里,眼下这个南北对峙的局面,北朝一直重在田租收入,开征商税也不过就是这几十年的事,什一之税,但关税市租时征时罢,尚无定制。
南朝就不一样了,本来他们就多山多水几分田,从来就十分着力于商税的征收。
一般买卖东西的市税,大概是按商品交易额征收。
比如凡是买卖马牛田宅有文券者,一万钱的话要交四百的税给官府,卖者三百、买者一百。
这个税率按说也不是特别高,不过明面上田租才是三十取一,你还真信啊。
虽然纳税是百姓的基本义务,但苛捐杂税猛于虎,谁能不反抗。
更别提这两年天灾加**,年成不好,大家都没钱,做点小生意也是补贴家用。
不然如果大家都饿死了,到时候朝廷问谁收钱。
这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官府也不能把人逼的太紧了。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刘一刀那边已经从掀摊子拔刀,进展到满大街扛着刀乱舞了。
这位之所以有刘一刀的美名,正是因为刀技高超,指哪儿切哪儿,有庖丁解牛的技术。
你要三两肉,绝不多一点。
你要半斤肉,也绝不少一分。
他爹就他这一个闺女儿,自小性子就烈,本想招赘婿的,可实在没有看得上了。
几个老板上去劝的劝拦的拦。
木兰问:“你不上去帮帮忙?”
“用不着,她自己能收拾了。”
木兰啧啧:“她的性子,这官府的衙役能不知道?”
都是柿子捡软的捏,没见骨头挑硬的啃的。
老板撇嘴:“我看这衙役也是新来的,指不定有人……”
刘一刀左手一把长刀,右手一把斧头,就站在这集市中央大声喝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几个衙役骂骂咧咧跑了,居然没放狠话。
看来这刘一刀脾气虽爆,人缘还可以。
木兰走过去,顺手也帮着她拣了几样东西。
估计是怕衙役再带人过来闹事,一时之间虽安慰的有,但没人在她摊子前买东西。
木兰把铜钱放桌上:“别生气,我要三……五斤肉、五斤排骨,今天人不多,肉给我细细的剁成馅如何?”
现在就是没人卖肉,刘一刀也要狠狠剁上一通。
“行。”
她拿起大砍刀,顺手一磨,就开始砍排骨。
眼神狠辣,大概把想象成啥啥了吧。
中午,木兰把一大包肉塞给花雄:“给你们加餐。”
花雄惊愕地说:“怎么这么多?”
“我买的。”
“你哪里买这么多肉?”花小弟有些担心,“不会被人发现吧。”
肉放什么时候都是稀罕物件,就算是前线的战士,也很少能吃上肉的,别说他们这种暂时不用打仗的了。
平民老百姓也很少卖肉,一般家里有养猪的,也最多年节的时候杀了吃一顿,剩下的做成腊肉慢慢吃。
这哪里来的大户,买这么多肉?
“姐,你不会忘了吧,你现在可还是在敌国的地盘。”
“你别管这么多,让你吃你吃就行了。”
肉煮好了,花小弟送了一碗过来。华思闻着肉香就过来了:“我来尝尝,好烫!”
“没人跟你抢。”木兰拍开她手,“筷子干什么用的。”
“我这不是饿了么。”
木兰啧啧:“你好歹也是千金大小姐,怎么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
华思咬开一块肉:“本来我还是挺端庄的,还不是这些日子在土里摸爬滚打了。”
按说天气往冬天过,什么病疫也该少了,可这也没办法,总不能样样都天时地利人和吧。
“华思,帮我个忙,你们平原离这里近,你想想办法寻个大夫过来。”
“给谁看病?”
“谁病了,就给谁看。”
华思:???
这时候,木兰难免想起崔显这个大显眼包起来了。
崔显啥都不好,但就是什么都会。
他要是在这儿,不管什么事都能干个七七八八。
“那我去找我哥想办法。”
华思自己没什么本事,但她有哥啊。
本来,她大哥不知道妹子又整什么幺蛾子了,还不肯。
但华思一说是木兰姐让她办的,立刻就成了。
“大哥,你这什么意思。”华小姐吃醋了,“我才是你亲妹子好不好。”
——怎么我让你帮个忙就这么难呢。
她自己不会治病,但也不肯在家闲着,就扮作大夫的女儿打下手。
“也行,你就当个保镖吧。”
这段时日,宋老大夫四下都跑了个遍,延医问药,不少百姓都把他当神仙供着。
“先生还缺什么药材,你记好了同我说。”
“药材还够。”华思说,“其实哪里缺什么药材,还不都是饿了。”
把水烧开,再往里头加点儿米。
都不用多,一点点就行。
就这么趁热喝下去,能救成百上千人的性命。
华思现在,煮粥的手艺得到了飞速的提升。
如果再在稀粥里面放一点碎肉干,那简直包治百病。
越往冬天去,这药方越灵验。
“木兰姐,我看这事你自己去干就行。”
“我这不是在忙别的么,也是分身乏术。”
说来,他们的动静也不小了,可此地的地方官员和守军都毫无察觉。
或者说,察觉了、但是不以为意?
反正他们也准备好了。
这天,开了窗,一片雪花飘了过来,直接贴在木兰额心,瞬间就化了。
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她裹紧了衣裳,探头看了看,雪还只是小雪,不过温度比之昨日倒是明显冷了下去。
她关上窗户,将长发梳成辫子盘起来。
免得到时候,被血溅到,就不太好清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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