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讨厌樊晓是在一个夏天。

那天,她来他家玩,穿着短袖短裤洞洞鞋,毫无千金小姐的模样,反像只山里野惯了的小猴子,两三下就蹿上了树,只因爱哭鬼妹妹掉了滴眼泪,她就朝自己脸上扔来一只黑乎乎还会动的大知了。

意识到自己喜欢樊晓,也是在一个夏天,她依旧没有女生的样子,穿搭随意,扎了个潦草的马尾就来了。用饭期间他不时用余光偷看她耳廓边的一缕小短发,那是她怎么也扎不起来的长度,被灯光照得暖洋洋、毛绒绒的。

“宋羽书?是这次物理竞赛拿了第一的那个孩子?”

骆天星害羞地看着母亲,点点头,骆昆夹起菜:“原来是他,他爸做安防产品的,吃过几次饭。”

“哎哟,这么看来宋羽书是青出于蓝啊,长得帅不帅?”杨柳一边笑说,一边给餐桌上唯一的局外人樊晓夹了条蟹腿。

“谢谢阿姨。”

杨柳未曾注意这声道谢,她在和女儿谈笑打趣,满眼宠溺。

骆夜洲喝着汤,并不参与话题。

饭吃一半,樊晓借口去洗手间先离席了,之后骆夜洲也随便对付两口:“我吃饱了。”

杨柳微微诧异:“哎呀,哥哥再多吃点嘛。”

“不用。”

佣人要给他沏一壶茶送上去,骆夜洲婉拒了,他回到二楼,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手都放在门把手上了,最终也没推开。

他去了天台。

本来今晚要吃露天烧烤,可骆昆近期在调理身体,医生不建议重油重盐。

骆夜洲悄悄开门,被杨柳精心打理的天台充满植物气息,潺潺水流中泛来一声竹筒击石的空灵,这个时间点,最美的暮色降临在这,把整个天台笼罩在浓烈的橙红光芒里,他拨开棕榈叶往前走,在转角口听到了哭声。

一张不用的茶桌收在墙边,樊晓躲在下面,抱着膝盖哭得声泪俱下。

她用手掌抹掉泪水,下一行泪再次滑落,刺激着发热的皮肤,她只好埋脸蹭短袖,再抬起来,脸干了,眼眶周围红彤彤的,鼻尖也有一点晕开,盛夏无风的傍晚不算凉快,她耳廓边的小短发被汗水打湿,紧密地贴着脸颊。

天台没点香薰,蚊子在咬她,她哭得不专心,没一会儿就在那打蚊子,打完瞅着蚊子的尸体,眼中又眨起一层泪花。

让正常男人来选,谁都会选天星吧。

家境优越,知书达礼,相貌出众,自信独立,这样的女孩很难不被喜爱。

而樊晓呢,池塘里找到只特别绿的青蛙都要傻乐半天,衣柜里怕是连条裙子也没有。

可骆夜洲喜欢她。

喜欢到她为了别的男人哭,就嫉妒得发狂。

还会气她每次出去玩只带天星,和他在走廊上撞到了也爱答不理。

但骆夜洲无论心多野,每逢夏天,还是会马不停蹄赶回家住,因为在夏天他总能看到那个女孩戴着顶草帽,拎着只小桶从前院跑进来,和匆匆迎上去的管家亲和地笑,指着桶里的东西告诉他今晚有大餐。

一个宋羽书可以让她哭成这样,可以让她眼里失去光芒,最爱的蟹腿也吃不下。

想不通,宋羽书到底有什么好的?骆夜洲曾在一次聚会上亲眼见此人烟酒都来,樊晓对他示好不是一天两天了,明里暗里告白也不止一回了,他难道是傻子会听不懂?天星随口一提交往,他忙不迭就答应了。

宋羽书能认识天星,还是樊晓在中间牵线搭桥,他这是把樊晓利用透了。

找女朋友跟挑货似的货比三家,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吊着人家。

骆夜洲在心里把此人骂了个一无是处,离开天台,气愤地关上门。

原地伫立良久,他背靠着门,滑坐到地上。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别人喜欢谁拒绝谁,那都是别人的事,下个月他就要走了,去国外进修。

这是他和樊晓的最后一个夏天。

也是众多夏天中,最无意义的一个夏天。

或许一直以来,他所谓的“和樊晓的夏天”,都是毫无意义的。

……

樊晓昏迷了三日,醒来时,她已经回到那间二十二小时无限冰冷,唯有傍晚两小时充满浪漫暮色的卧房。

她的头撞得狠,流血多,但没啥大问题,就缝了两针,贴了个创口贴意思了一下,樊晓记得当时问完情况的骆夜洲脸都绿了。

距离夕阳西下还剩几分钟,她坐到书桌前,注视着铁栏杆,静静等待。

骆夜洲不再和她吵架,也不提宋羽书的事。今天的晚饭很丰盛,全是樊晓爱吃的。

饭后,樊晓说:“骆夜洲,我想喝酒。”

“不行,伤口会发炎。”

樊晓撕下创口贴,摸了摸:“愈合了。”

“愈合了也不行,”骆夜洲不解,“你就是喝酒出的事,还不戒?”

“舅舅因为工作,滴酒不沾,我怕他介意,自从住在他家就没……喝过酒,”樊晓说,“或许让我喝一次,我就能想起来,那一天我……到底干了什么。”

“要喝什么?”

“香槟。”

这一夜,樊晓把一瓶巴黎之花都干了。

喝醉的她像个爱笑的傻子,搂着枕头软声软气喊“咪咪你是一头小猪~”。

咪咪是她以前养的一条白色中华田园犬,四岁的时候被车撞死了。

“樊晓,这是几?”骆夜洲对她竖了个食指。

樊晓嘿嘿笑着,握住他的食指,盯成了斗鸡眼:“是棒棒糖。”

“你醉了就这德行?那天是怎么和天星吵架的,难道宋……!”

樊晓狠狠一扯骆夜洲的领带,把他拽到跟前。

“不准再提他名字,嗝……”樊晓红着脸警告,食指轻点骆夜洲的鼻梁,“你恨我?你这衣冠禽兽,你凭什么恨我?”

“我要是告诉你,那年,我怀过你的孩子……”

骆夜洲顿时瞪大眼睛,扶住她瘦弱的肩,紧张地质问:“你怀过谁的孩子?”

“我问你什么时候怀过孕?!告诉我!”

“樊晓!!”

樊晓被摇得脑袋里的水都在晃荡,睁着无辜的双眼,说:“什么,我没有怀孕啊,我没有。”

“一次都……没有。”

骆夜洲懵了。

“你不信吗?”樊晓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那要试试吗?”

“我……”骆夜洲喉结微动,并不动作,樊晓嫌他磨蹭,把人推上床。

纯黑的羊绒毯无声滑落,他手肘撑着被面,仰起头,与樊晓四目相对。

她整个人的重量无所保留地压下来,肌肤热得通红。

骆夜洲知道她是真醉了,醉得神志不清,侧躺着把她揽在怀里,她里面没穿内衣,柔软地贴着。

“你上次问我舒不舒服,”樊晓的脸埋在他胸膛前,“舒服的,我喜欢,你的身体。”

骆夜洲无语:“不要像个渣女说话。”

樊晓眨巴亮晶晶的眼,好奇地问:“你不亲我吗?”

骆夜洲深吸一口气:“你今晚是在发疯吗?”

“不亲算了。”樊晓重新回到他臂弯里,安静片刻,忽然抬头往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Yes!”樊晓握拳给自己打气,“我赢了。”

骆夜洲一脸呆滞:“你赢在哪?”

“你初吻,归我了。”

“我初吻早就给你了。”

樊晓震惊:“那就是说,我的初吻也给你了?”

骆夜洲:“当然。”

“哈哈哈,”樊晓笑着打他,“被我骗了吧,我初吻在七岁那年就给了我家咪咪。”

骆夜洲:“……”

“咪咪它非要亲我——”

骆夜洲任由她闹了一阵,捏住她的脸,说:“听好,碰一碰这种过家家的亲吻根本不算吻,吻要用到这——”他张嘴,指着舌头,“学会了吗?”

樊晓脸一下子红了,这次不是喝酒的缘故。

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性感。

“我不会……”

骆夜洲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竟从樊晓迷离的眼眸中觉出一丁点期待的意味。

“不会?”他抑制着本能的**,额头抵住她额头,沉声说,“那我教你。”

他把她压到身下,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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