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5日,天气骤然降温,低至零度。
樊晓一早起床,又是给骆夜洲系领带又是端茶倒水,不知从哪出土了一根鸡毛掸子,啪啪打他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无事献殷勤,说吧,又要什么?”骆夜洲很享受樊晓主动贴上来的感觉,但他快呼吸不过来了,赶紧扯松领带。
“你能去医院帮、帮我看一下舅舅吗,我担心他。”
“我都说了,他没事。”
“上次是你主动去探望,这次是我拜托,你去,我想舅舅和舅妈了,舅妈爱操心,也不知听说了案子会难过成……什么样。”
骆夜洲还在调整领带,并不应声。
樊晓拽拽他大衣:“舅妈对我很好很好,也许是因为没、没有孩子,所以才对我这个外甥女格外上心,可我还是……”
“知道了,今天有空就去看。”
“谢谢你!”
樊晓感激地抱了抱他,却被他抓在怀里,半天抽不开身。
“松开。”
“你知道你领带系得有多紧吗,谋杀我?”
樊晓光明磊落地说:“我不是故意的,你自己……拉拉松呗。”
“一答应你的要求就翻脸不认人了?”
樊晓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骆夜洲你最、最好了。”
骆夜洲眼中难得有了笑意,俯身凑近樊晓,嘴唇只差毫厘就要碰上她的肌肤。
“明天重新系。”
“那不行,这活动今日限免,明日要……收费了。”
樊晓说完一惊,他的手探进来了,顺着她的腰窝往下摸:“别……禽兽你干嘛!”
“我今天不想去上班了。”
“不行,不要——”
以往樊晓喊不要,骆夜洲都会止乎于礼,今天不知怎的,一大早就上头了:“我突然发现啊,我这样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少爷,都没尝过白日宣淫是何滋味。”
“你省省,哪有人管自己叫大少爷,刚起床脑子就发昏?你家股价上周跌、跌、跌了,你赶紧救国去。”
骆夜洲:“跌暴算了。”
樊晓简直气得翻白眼,这人放在古代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我要是你爸,我分分分钟开除你,冻结你所所所有的卡,让你这个有权有势的大少爷好好品尝一下民间疾苦是是是……何滋味!”
骆夜洲笑了,捧着她脸亲了亲:“你口吃的样子真可爱。”
樊晓人都傻了。
“别别!你再碰我我就出家!我要出家!出家!出出出家!”
骆夜洲快把她放倒在床上了,见她像根棍子绷得直挺挺,三十七度的嘴叭叭吐出一长串冰冷的话,顿时没了兴致。
“领带,明天重系。”
“系你个头。”
骆夜洲眼眸一凛。
“啊我系,我系系系!你VIP用户天天免费,快上班去吧我尊贵的少爷!”樊晓使出一身牛劲打掉他乱来的手,把人推出去,迅速关上房门。
骆夜洲下午见完生意伙伴,抽空跑了趟医院。
病房的门虚掩着,骆夜洲走近就听到里面的谈话:“你再可怜她,她到底也不是你亲生的女儿,要不是那场车祸,我也能生,我也能有自己的孩子,现在出了这事,你被她牵连得饭碗快保不住,你已经足够对得起你姐了!”
另一个人缄默着。
“阿沨,我们得为自己考虑,晓晓她既然做了,就该认。”
良久,传来男人微不可察的轻笑:“她做什么了?你看见了?”
病房空气沉闷,女人压抑着呼吸。
“去办出院手续吧。”
“可你……”
“医生说我没问题,再住下去也无济于事。”
“阿沨,你着急出院,是想去找晓晓是不是?你怕她被林队抓住是不是?”
“该抓早抓了!”吴沨陡然气血上涌,高绣慌张地搀扶住他。
“抱歉,我不该朝你发脾气,我只是……想不明白,也对不住我这身警服。”
高绣抬指抹泪:“别这么说,不管怎样我听你的,你要保晓晓,我就带晓晓走,去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反正你们手里还有个傅家强,上头施压,这案子拖不久的,林队又是软骨头,他扛不住了自然会用傅家强交差。”
吴沨真有点佩服他老婆,面上文文弱弱,嘴里放的全是狠话。
他问:“还没打听到孩子的消息?”
“是啊,不知她逃哪去了,我真急死……”高绣声音忽地一顿,“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戴的?”
“嗯?”吴沨低头看了看,“你说这个?放在我书桌抽屉里,不是你买给我的吗,还用礼盒包装的很精致。”
“哎哟这……我怎么没印象呢,可能是早前买来的吧,”高绣把玩两下,笑道,“我买过这么有趣的东西么,好看的,你戴黑色显气质,这是玉石?水晶?”
“不知道啊,是玉吧,你看你,自己买的都不上心。”
骆夜洲敲了敲门,走进病房,将鲜花水果放在桌上。
吴沨这次表现得心平气和,倒是高绣愣了好久,经吴沨提醒才认出人。
“工作不忙?”
“再忙也要来看您。”
吴沨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高绣感觉到空气里的不自然,尴尬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拢了拢垂落的头发:“我去办手续,老吴你先歇着,眼镜给你放这了。夜洲,坐啊。”
“嗯,好。”
骆夜洲没坐,站到窗前,把轻微拂荡的窗帘全部拉开。
“吴叔叔原来戴眼镜?”
“有点散光,开车时会戴。”
“不戴不敢上路?”
吴沨说:“安全第一。”
骆夜洲不失礼貌地笑笑,背对他,说:“凶器找到了。”
吴沨打开眼镜盒,正要取出修好的眼镜看看,闻言一怔。
骆夜洲比了个刀身的长度:“一把水果刀,被它刺了,确实吃不消。”
吴沨欲言又止,转着眼珠思考。
“吴叔叔是想问,既然凶器找到了,那么樊晓在哪里,是吗?”
吴沨起身,语气迫切:“夜洲,你知道她在哪?你一直都知道?”
骆夜洲倚窗抱臂:“刀,是我在樊晓和天星的秘密基地里找到的。”
吴沨锁眉。
“她们小时候曾把一间废弃仓库当做秘密基地,在学校发生任何不开心的事就约上对方去秘密基地倾吐,虽然偷偷摸摸不告诉我们,但大人基本都知道,叔叔你也知道。”
“对,我记得是在小鸟山后面。”
骆夜洲逆在光影里,说:“我去了那里,发现了遗落的刀。”
“……”
“刚才婶婶的话是什么意思?”
吴沨勉强笑了一声,下意识抬手,仿佛在安抚着谁:“她瞎猜的,我也是应付她,你别忘心里去,一切等警方回应。”
“林队和卫警官有来找你吗?”
“请不要再问了,我不清楚。”
骆夜洲慢条斯理地道来:“卫警官已经找到第二件凶器。”
吴沨疑惑:“哪有第二件凶器?”
“您不知道吗,杀死天星的不是那把刀,凶手是用另一样东西,一下一下地刺,刺得天星不得动弹,刺得她哭都哭不出,最后在她脖子上一划,血全喷了出来。”
“你说的这些……我实在没印象。”
“樊晓应该有。”
吴沨静得像尊石像。
“这么说吧,”骆夜洲微笑盯住他,“天星肚子上的那一刀,是您刺的。”
吴沨嘴角一抽。
“天星拿刀冲上来,你握住她手腕,刀锋偏转插进了她自己的身体,她拔出来,防卫过程中捅伤了你,樊晓为保护你,用第二件凶器刺死了天星。”
“你让樊晓快走,决定自己留下来承担后果,却失血过多昏倒,醒来发现外甥女已经成为杀人凶手,你想顶罪,可身为警察的职责以及满身的荣誉死死束缚着你。”
“吴警官,这段日子,你十分痛苦吧?”
“不是这样的……”吴沨脚下不稳,扶住床,崩溃地说,“不是……”
“瞒啊,继续瞒,继续给她制造逃跑的机会,你其实不想找她吧,你满心乞求她能越跑越远,离开香海市,再也不要回来。”
吴沨精神恍惚。
“阿晓有什么错……”他喃喃,“她有什么错?”
“她有什么错?吴警官,这像话吗?这是一个警察该说的话吗!”
“我现在不是警察,我是她舅舅!”吴沨泪眼通红,“我姐死前,求我照顾好阿晓,我永远也忘不掉我姐从大厦顶楼跳下去的样子!”
“我不像姐夫那么有钱,阿晓的生活一落千丈,人也变了,变得不爱说话,在我家吃饭都不敢添第二碗,我不希望她那么懂事,她以前也和天星一样爱耍小性子。”
“我改变不了她的生活,只能尽可能地对她好,保护她,尽可能让她周围的人知道她有个做警察的舅舅,不让她受欺负……你现在要我亲手葬送她的未来?对,我是警察,我必须这么做,我当然要这么做!可我做不到……我每晚都会梦到阿晓的母亲,她在问我有没有把阿晓照顾好。”
“我甚至气阿晓,气她那天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推掉面试!她从不喝酒,她为什么——”
“她喝酒。”
“……”吴沨喘着气,一行泪滑了下来。
“她其实酒量还不错,”骆夜洲向他走近,“因为你从不喝酒,所以她才装作自己也从没碰过酒,她不想给你添麻烦。”
吴沨快倒下了,骆夜洲扶住他快塌下去的肩:“但这都不是你包庇樊晓的原因,无论你是不是警察,这都不足以成为原因。”
“吴叔叔,你太自私了。”
“你让我妹妹死不瞑目,让凶手逍遥法外。”
“我真想问问你,你每晚睡得好吗?过个十年二十年会把金港案彻底放下吗?如果你能做到的话,那么樊晓也能吧,只是这世界上会再多一个死不瞑目的人。”
吴沨失魂落魄。
“樊晓的母亲要是知道你把她的女儿照顾成一个杀人犯,会作何感想?”骆夜洲居高临下地凝视他,“叔叔,你这不是照顾,是助纣为虐。”
吴沨苍白的嘴唇抖了抖,一句话也说不出,垂下了头。
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骆夜洲放开吴沨,从他身边走过,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吴沨犹如溺水的人,急需一块浮木,慌忙抓住骆夜洲,扯得他衣领都歪斜了。
骆夜洲拂开那只手,眼神坚毅:“这次,我会亲手把她送进监狱。”
吴沨双手落下,失意地伫立着,再抬起头,骆夜洲已经离开。
他往前跨出,一下子跌坐在地,久久不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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