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似梦入凡间

“阿郎,这怎么办?”老仆抱着刚出生的女郎,慌张地跪在沈介竹跟前。

“公主并无大碍,只是气血不足,加上过度劳累,暂时晕过去了,大夫已写了药,让人去煎着了。”另一个稍稍年轻些的下人也行礼跪下,向他禀报。

沈介竹弯下身接过孩子,小心地抱在胸前,孩子脸色发紫,只存有微微气息。

“小女郎此乃是困于腹中过久,加之又袭了公主的弱症,吾等也实是无能为力啊。”御医躬身道。

这御医乃宫中派来的。李裳乃当今圣上之妹,前皇后之女,她与沈介竹的婚事为前朝皇帝亲赐,因先帝驾崩,李裳为其尽了五年孝道,故两年前才嫁入沈家,二人婚后一直相敬如宾,相濡以沫,沈氏也未曾纳妾,是众人口中难得的恩爱夫妻。

李裳难产的消息一传入宫中,圣上便立即派人马往沈府赶,只为护其姊周全。

沈介竹此事抱着刚出生的稚儿,目光在厢房与身前来回游动,又因御医吩咐公主现下应当静养,只得悄声在屋外来回踱步。

“主君,门外有一老者求见,说是能解主君眼下之忧,但那人来路不明,只说是一小僧,来报前世恩情。不如我将其打发了?”

沈介竹颔首,满面愁容地望着手中婴孩,用手将她的被子裹紧。眸光闪动,深吸了口气,似是下定决心,喊住了准备踏出门的下人,轻声道:“把那位老者请进来。”

那下人脚步一顿,似是听到了什么玩笑话:“主君,您确定?”

“把他请进来。”他冷冷应道。

那人眨了眨眼,迅速恢复严肃神色应了声“是。”又转身出了门。

“主君。”说话之人躬身行礼,退至一侧。

堂间的人端坐着,闻言又低头理了理衣冠,许是想尽力藏住面上憔悴神色,殊不知双目中密布的血丝早已将自己出卖。

沈介竹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一素袍老者,手持着佛珠,向他颔首行礼。

他迟疑了一瞬,手不自然地握拳,在众人未觉间,叹了口气,神色一松,笑脸起身相迎。

却不知,这并未逃出老者双眼。

沈介竹弯身迎着老者入座,令人斟上茶水,抬头恰巧对上了老者的目光。

眼前人眉峰若黛山一抹,眼眸如秋水无波,面横纹皱却安静祥和,悲喜不惊,似已看破红尘。沈介竹不禁身一哆嗦,世上人总道他离经叛道,向来不信神佛,可不知是他护女心切走投无路,或是这人会什么迷惑人心的法术,他觉得,眼前人,可救燃眉之急。

“敢问先生,有何妙法可救吾儿?”说着便“扑通——”跪于老者身前,声音逐渐带着几分哽咽,“纵钱财散尽,挫骨扬灰,吾亦在所不惜。”

“施主莫急,我今日前来,便是因知晓她尚有一线生机,命不当尽。”老者将他扶起,缓缓开口。

“那……先生有何妙法?我需如何做?”沈介竹目光紧盯再那老者,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思绪却早已乱成一团。

“此女命带福星,却无运享命。”老者沉眸,从袖中取出半块莲花玉佩,持于沈介竹眼前,“此物,你当认得。”

“这……”沈介竹瞳孔一缩,眉头紧蹙,眼中现出异样神色,痴痴地望着玉佩,半响,手颤抖着向玉佩靠近。

他仔细地翻看手中的玉佩,片刻后退到一侧,在书架中熟练地摸索出一个暗格,用力按了下去。

只闻一阵闷沉响声,书架后显出一格暗室,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沈介竹双手取出木盒,揭开雕花盖子,里头,放着的是块淡粉色的莲花玉佩,与寻常不同的,便是此玉佩,边缘碎裂,只剩半块安存。

老者静静地看着他将两片玉佩合起,分离,再合起……看着他目光愈发的明亮,未出所料的不可思议。

“将此物予她,此生勿取,方可护她顺遂。”

“谢先生指点,此恩我沈某定铭记于心。”沈介竹将玉佩紧紧地攥在手中,低头向其鞠了一躬,二眼氤氲,脑子胡成一团,只知连道感激。

白衣老者用手把他扶起,面浅含笑,并未多言。

“还有一言,赠予施主。五行几字,相生相克,过旺则抑,过弱则扶。”老者躬身行礼,转身离去,唯留下沈介竹,面上痴喜,回过神已不见老者影子。

说来也奇怪,自将玉佩予了这新生的小女娘,她的身子竟几日后便有了好转,叫御医都连称奇事。

“公主你看,小娘子左耳是福耳哎。”

“我们小娘子以后啊,定是有福之人。”

……

李裳昏睡了三日,如今方醒,刚别了屋外焦急她身子的一众亲友,几个丫头便急抱着新生的小女娘给她看。

这小姑娘粉雕玉琢,胳膊像一截截雪白的莲藕,肉乎乎的,小嘴时而还咧开冲你笑,叫人看了难不欢喜。

这代小辈,前面几胎也未曾有过女娘,如若不是恰好家中的儿郎都跟着沈家二郎去了塞外见习,这回儿定会围着这小女娘转。

李裳想着,正巧,此时沈介竹从屏风外走了进来。

“公主醒了?”沈介竹笑脸盈盈地望着李裳,他便是一听闻消息便往公主府赶,赶到了,还未来得及见上她一面,就被几个亲朋拉着道喜,这回儿才脱开身,故作惊喜。

李裳见他这副模样,轻笑了声,又开口道,“这已三日了,号称京城第一才子的沈公子,想好为女儿取什么名字了吗?”

“此等大事,沈某怎敢擅作主张,自是全听公主殿下的了。”沈介竹低头,嘴角明显地上挑,惹得李裳轻“哼。”一声,歪头笑着,眼神向外瞟。

“既都说你有福分——”李裳微眯着眼,顿了顿,唇角微扬:“那……便唤你芣安吧,嗯,沈芣安。”

“采采芣苢。享福且安。”

李裳抱着女儿,握住她的一只手,温声道:“以后有阿娘在,我的芣安定一生顺遂,享福且安。”

……

“沈芣安?”

在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身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后,青衣男子再次回身,眯起的眼捕迅速地捉到小贩身侧一抹熟悉的瑞锦纹帔子。

“二兄,瞧你这方向,是打算绕洛阳城一圈去国子学吗?”

伴着一抹明媚的笑颜,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拨开眼前五花八门的布帛,袅袅娉娉,向那青衣男子走近。

“若是叫大兄知道你今日又没去听先生讲学,来这风流,你说——”

“哎哎哎!”

沈芣安放缓语速,挑眉睨了一眼沈悟,声音不出所料地被打断。

“不是,你看啊,我们虽不是一母同胞,可也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是吧?自家的兄长,二兄平日里对你那可是顶好的吧?你说是不是——”沈悟紧接着,满脸殷勤地望向沈芣安。

“是堂兄妹!”沈芣安心中狠狠射了沈悟几剑。倘若叫外人听去,这活难不令人不浮想联翩,怕是明儿就能传出长公主驸马不忠的谣言。

沈悟不晓得沈芣安怎么突然恼了,眼神四处张望,正欲说些什么,却还没机会开口,便被叫停。

“二兄今日是要去揽月楼吧?”

闻言,沈二公子忽地一怔,面上的笑意逐渐崩塌瓦解。

“胡说什么呢,我不过是觉那讲学于我太过简单无趣,打算……随便找个清静地方逍遥罢了。”沈悟极力做出冷静姿态,盯着眼前少女,双手抱于胸前,语速却愈来愈快。

“前几日你说什么买笔墨,问伯父伯母要了银子,对吧?”

“……是”

“昨日,你又向大兄问了几副上等墨宝,还拿去当了,对吧”

“没……确有此事。”沈悟刚想否认,抬头却撞上沈芣安毋庸质疑的目光,无奈投降。

“那这几日难得地见你连夜写诗抚琴,姑且不说技艺如何,这倒是我十几年来头一回见得二兄如此用工呢。”

“你等等,什么叫姑且不说技艺如何?我那技艺,谦虚些,且不说天下无双,号称洛阳城第一不为过吧?”沈悟摇头晃脑地说着,许是还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当中,未尝留意到眼前人向着他,默默翻了个白眼。

“先莫讨论技艺,今日你吃早饭时,一直端着碗粥在傻乐,满面春风的,想来不是要去听曲赏舞,便是想去举杯博弈了。”

沈悟轻咳了两声,垂眼张望四周,用力挤出一道浅笑。

“放过我吧姑奶奶,只要您肯饶过沈某,便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您摘来。”沈悟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低头满面的诚挚。

“这事嘛,不叫大兄知道也不是不可以——”沈芣安眼眸流转,笑嘻嘻地打量着沈悟,故作纠结,“不过……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您说”

沈悟登时抬起头,双目闪烁地望向沈芣安,脸上写满了期盼。

“带我去揽月楼。”沈芣安的语气放冷,淡淡说道。

语毕,她别过脸,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就今日。”

沈悟觉得自己听错了,有些不可思议,愣眼看着沈芣安,憋出个“啊?”字。

夜幕笼垂,灯火阑珊,揽月楼内曲声慢慢,红袖飘摇,宾客饮酒对诗声接连不断,似将这一块宝地与外界分隔开来,叫人忘却人世烦恼。

“公子,我来为你斟酒。”一个穿着黛色衣裙的姑娘一手执着手柄,一手托着瓶身,笑脸盈盈地给身旁男子斟酒,道了声“请。”便颔首退下。

那人身着一袭月白色衣裳,一手抵在耳侧,闭着双眸,一言不发。

“今日难得温公子赏脸,来陪我们饮酒赋诗,来,我们敬温公子一个!”

蓝衣男子身侧的人见气氛不对,率先起身举杯道。

而那位被唤为温公子的少年却未理会身前喧哗,空中滞留住几分尴尬。

蓝衣公子发出几声笑,面着周围人道:“我温兄今日事物繁多,许是累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今日的酒钱全由我买单,对不住啊各位。温兄,我们走……哎?温兄!”

白衣男子睁开眼,露出一双好看却冷清的瞳仁,未待那人把话说完,便径直离了席。

少年似欲下楼,却见一抹身影摇晃,倏然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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