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女子说着，伸出从墙上取下一个发圈，微微侧头，卷起长发，三两下便卷出丸子，再次伸手拿到发网，将头发包裹起来，快到令人震惊。
她做着幅度如此大的动作，一举一动却轻盈又优雅无比。
“你这个年纪还没有学习飞行器吗？”女子有些诧异，语气中倒是完全没有奚落，她向前走去，“先来选一下设备吧。”
“嗯我肯定先来入门的了，”姜久寻托着下巴，“脚踏的最简单吧。”
“是的。”女子望着一排飞行器，指着其中一个说，“看你也没有什么思路，我给你推荐这个。”
姜久寻也看不出这一排有什么区别，便点点头，她将口袋中的玻璃地球仪放在一旁。
女子走到一台机器面前，指导姜久寻站在一个平衡不稳的铁盘上，先递上一对手套，再递去一个全包眼镜。
姜久寻明白这是一个虚拟操作，她进入其中，仔细观看着前方的参数。
女子的面前展开一张大天幕，她还没命令开始，已经见姜久寻在其中飞动起来，铁盘在她脚下随着晃动发出闷闷的咚咚声。
随着姜久寻的飞行，女子的天幕上呈现出七十八的打分。
“停下。”女子虽然有些诧异，还是语气平稳的要求，“取下眼镜，你可以直接实操了。”
姜久寻取下身上的穿戴带上之前选中的那个破烂飞行器跟随女子爬上阶梯。
阶梯上的空间才是外面看到的世界，高达几十米而灰扑扑的顶上散进来几束日光，日光中能看出空气中的微尘，墙壁上都附满缓冲的材料，而在下面看到的布顶便是接下来飞行的缓冲救援垫。
女子细致的教姜久寻怎么安全的锁扣上双脚以及出现危险时如何跳脱，接着双手佩戴好指套，两人各自踩上自己的飞行器。
姜久寻的训练飞行器又破又烂，而女子的飞行器通体雪白，弧线优美，色彩深浅相宜，如同空中的一朵云彩。
姜久寻在菌网与飞行器相连的刹那便看到了眼前左边的屏幕，在女子的指挥中，她选择了灵活度最低稳定性最高的模式。
“现在你主要进行上下左右的活动，做好身体的平衡，我来指挥。”女子说着，退却到一定距离，“上！”
姜久寻身体微曲，加大马力，双手展开，如同过独木桥一般小心翼翼的稳步上升。
“快！”女子短促的要求着，姜久寻便加快速度往上冲去。
“下！”
姜久寻快速的将基础训练到位，逐步增加灵活度，感受每次微调下机器不同的变化，开始进行幅度更大的操作。
随着模拟的逐渐灵活，她的躯体更加柔软，摒弃了之前僵硬的平衡。
“你学过。”女子笃定的述说着，手在墙上打开一个开关，“你的肌肉记忆骗不了人，你不止学过，还是操作非常优秀的那种。”
房顶掉下来几个细布条，穿插在空间之中。
“走曲线避开所有的障碍。”女子说着，控制飞行器跟着姜久寻的后方。
除了布条，还有闪烁的日光，光辉中荡漾着尘土的模样。
姜久寻收敛心神，精准的控制着飞行器，穿梭在狭窄的布条中，不时的气流随着光照突然变化，她的心中扬起万分豪气，提高速度，依靠着直觉和深藏的经验，快速而准确的穿越障碍。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跟随的女子顿时想退出中心区域躲避，但姜久寻的飞行繁杂无序，女子一时怔愣，只感觉身边的风迎面而来：“注意闪避！”
姜久寻只感觉到精神的释放与享受，她飞在女子的身边，一个扭腰便完全躲避开，留下弧形的气流。
“别在这里飞了！”女子大喝，“你可以在外面进行了。”
空间的逼仄并不能使飞行完全放开。
女子的眉头越皱越紧，她仔细观摩着姜久寻的身形与操控，带着诧异的声音放出来：“你有菌网！”
姜久寻再次路过女子的身边，她心中念头一起，唐突的横抱住女子的腰身，在一声控诉的低骂中，她旋转着在空中缓速降落，满足了自己恶俗的欲念。
像电视剧里英雄救美的场景。
“你有病吧！”女子落地的瞬间一把推开姜久寻，她咬住舌头，平缓着呼吸显然也平缓着自己骂人的**，却仍是语气严厉又厌恶的指责，“你明明会飞还来这里做什么？消遣我吗？你在空中横抱别人的操作非常可恶知不知道！”
她踢开自己漂亮的飞行器，仍然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在空中失去平衡几乎等同于失去对生命的掌控！”
姜久寻没有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赶忙上前道歉：“对不起，我刚刚……”
“走啦！离开！”女子皱着眉赶人，“我们又没有很熟，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见眼前人情绪激动，姜久寻垂下眼眸，默默捡起脚边的飞行器下楼，放在原来的位置。
又被人讨厌了呢，真是没有分寸。明明是一个性格温柔又负责的老师，自己真是会惹事，她站在原地，看到晶莹的地球仪闪着漂亮的光泽。
楼上突然传来啜泣声，姜久寻的良心受到极大的谴责，她想上前又害怕自己导致对方心情更差，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拿着地球仪站在了楼梯上。
女子坐在高处，居高临下泪眼朦胧的望着这个讨厌的人：“怎么还没走？”
“或许你多骂我几句会好点？”姜久寻迟疑的说着，“起码比委屈自己强啊。”
女子冷笑着：“你到底会不会飞？”
“你教我的时候我真的不会，但可能很久之前会，可我忘了。”姜久寻抬眼望着女子的眼睛，“我没有骗你。”
女子怒极反笑，讥讽的语气说明她完全不信这个说辞：“有菌网的人不可能不会飞！”
姜久寻哑口无言：“我……”
“无所谓了。”女子抹一把眼泪，“反正像你这种两个小时就学会的人我也没见过。”
姜久寻手足无措：“不要哭了。”
“我哭你也要管吗！”女子声音尖锐起来，忽而沉寂，声音无限感慨，“你不是妕安的人吧？你喜欢这里吗？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我不是这里的，但还不知道我来自哪里。”姜久寻回答着问题，出神的望着手中的地球仪，她甚至都还没有找到妕安在哪里，“你也不属于这里吧？”
“我来自夕海。”女子伸出手，姜久寻从她的目光中读到意思，走两步将地球仪递过去，女子指了一片地方，“是这里。”
这三个字发音很轻，她读完便望着地图上那一小片指甲盖的地方发呆。
“很好听的名字。”姜久寻低声回应，仿佛怕惊扰了她的思乡之情。
“妕安很好，好到我根本不理解我为什么还想念着这里。”女子递还地球仪，“很可笑吧。”
“为什么可笑。”姜久寻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却始终不懂如何识别这里人类的年纪，“人总是忘不掉自己长大的地方，对所有事物最有感情的年代容易留在那里。”
女子深深的剜了一眼姜久寻，含着某种不知名的愤怒。
两人沉默无言，女子站起身来再次打破沉寂：“我刚才过激了，但你也必须了解你的行为，都是有过安全教育的人，用这种方法去别人身上获得力量的掌控感是非常没品的。”
随后抬起手腕露出臂环补充一句：“你的飞行资格还需要在里面进行理论知识的学习与考核，成功后便可以使用共用的飞行器了。”
说着从楼梯上走下来与姜久寻错身而过。
姜久寻随着女子的行走注视她的轨迹，相同阶梯时能看出女子几乎低自己一个头。
姜久寻立在原地，她在第二世界中矮小瘦削，总是对身形巨大的人尤其是男人充满防备厌恶，而现在，她在身形上成为了最具力量的那一批，刚刚还选取了父权世界失礼的力量魅力展示。
真油腻啊，姜久寻被自己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她猛地转头：“我叫姜久寻，你叫什么名字？”
“妃凌文。”女子头也不回的径自走出去踩着飞行器飞走。
天色渐晚，温度凉爽，姜久寻望着天，发现有些乌云沉积，她徒步走向家的方向，人步行的生活半径不过十里左右，若是有飞行器便能大大扩展距离。
姜久寻看着自己住的那个显眼的高楼，这段距离不近，若是以前，她早就急躁的想要打车了，现在却觉得时间充裕，慢慢散步的感觉并不令人讨厌。
飞行器练习的地方住户不多，略显荒芜，道路边缘也有野草倔强的生长着，姜久寻踩到道路之外行走，微小锯齿摩擦到裸露的皮肤留下细小的划痕，随着细微的痛之后是痒，她却是唇角微翘的淌过这片土地。
空气逐渐变得湿润，细雨落在人间。
“阿咪！”一个女孩在自己广大的院子中站起身来，“要下雨了，我家的飞行器可以借你的，快回家吧。”
“嘘。”姜久寻发出短促的笑，“不用啦，谢谢小妹妹，我就是想走回去呢。”
雨珠跳跃在石子路上，急促飞行的小鸟留下几声鸣叫。
姜久寻耸起肩膀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就像闻到新事物的小猫，泥土的味道，听觉视觉嗅觉都在汲取着不一样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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