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应洛羽捡了一篮子的梅花回到居室。
晨间刺骨,呼出的气都似要结霜,他低头看篮中的梅花,鲜艳刺目,想起昨夜模糊间睁眼,看见越溪手腕的红肿,还有她因为疼痛惨白的脸。
他瞧着外面天已大亮,放下篮子准备去小院一趟。
还没等他出门,外头便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石子儿声都显得沉闷。
“哐”的一声门被撞开,晨光随之而至,应洛羽因为刺眼眯了眼睛,等定眼看清是谁后,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弘遇听见声响第一时间从屋顶跳进来,挡在应洛羽身前,待他也看清是何人后,心虚地往后看了一眼应洛羽。
越溪面无表情地闯进来,眼底决绝,应洛羽瞧见她缠满绷带的右手腕。
“你的手……”
“二公子!”越溪气势汹汹。
“我……我在这。”突然被唤了一声,应洛羽有些堂皇。
弘遇已经退到一边,一动不敢动,只有眼珠子来回两边看,紧张得吞了口水,昨日之事他还记得清楚,双手对于厨子来说就是命根子,越溪姑娘伤重至此,跟二公子脱不了干系,应该说是罪魁祸首,等会儿要是越溪姑娘出手了,他是挡还是不挡呢。
“我就想问公子一句,公子想纳我为妾,是公子自个儿的主意吗?”
……
应洛羽和弘遇不可置信地对视一眼。
“你,你,你说什么?”
*
青初在房中静坐许久,已经在心里问过自己千百遍,昨日是不是太过冲动。
一是自己擅作主张跑去暗示二夫人,二来二公子对此一无所知,最重要的是,对待越溪如此实在不妥,她忽地想起在凤都的最后一日,沁娘找到自己。
“越溪我便托付给你了,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犟了点,你同她好好说便是,别真的打骂了。”
沁娘当时说话的神情,似是自家闺女要远嫁一般,脸上是笑着,眼角早已经红了。
可现在呢,自己待越溪可比打骂更过分。
想到这,青初闭眼扶额,愈发懊悔,不知什么时候起,只要是关乎到二公子的事,就能让她失了分寸。
她取了披风出门准备带越溪去找二夫人,结果到了小院没见到越溪,东厨也不见人影。她心中不安,心想这丫头不会一气之下逃出府去了吧,私自离府可是会遭大惩的,况且这应府,谁能逃得出。
“这丫头,可别真糊涂了。”
青初提裙边跑边喊晚桃,想让她带人去追,两人在小院门口相遇。
晚桃小跑过来:“姑姑,二公子让您过去一趟。”
“二公子?他今日身体恢复得如何?”
“奴婢不清楚,方才是弘遇来通知奴婢的。”
青初不敢耽搁:“我现在就过去,你带人去府里各个门问问,有没有见到越溪,见到了就赶紧带回来,如果已经惹了事,就将我报上去,总之一定要将人安全带回来。”
“是,姑姑。”晚桃从昨夜开始心里就百般疑惑,但她向来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听命行事。
青初匆匆赶到应洛羽的住处,发现今日门竟是大开着的,还没进门,便发现低头跪在一侧的越溪,应洛羽则是正坐在榻椅上,蹙眉担忧地盯着她。
“二公子。”青初福身。
“青姨,”应洛羽唤了一声,视线又瞥向一旁的越溪,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要纳越溪姑娘为妾,此事从何说起?”
青初跪地,回道:“是奴婢一时嘴笨糊涂,让二夫人误会了意思,奴婢知公子不想让二夫人知晓太多,但她如今是二公子的母亲自是处处替您着想,当真是为您好的。二公子,是不愿意吗?”
应洛羽起身去扶青初:“青姨,我说过多次,您不必如此行礼,我也没有怪您的意思,只是事发突然,我得问清楚了,不让任何人都受了委屈。”
应洛羽转身时,又停顿看了越溪一眼,随后才缓步回到榻椅坐下。
这些都被青初看在眼里,心下决定再试探试探,但还没等她再开口,事情就被应洛羽一句话解决了。
“本公子如今还没有娶妻成家的打算,请二夫人不必操心,青姨,还请您代为转达。”
“可是……”青初还想再劝几句。
“既然事情了了,你们都退下吧。”应洛羽说完,甩袖躺下背过身去。
青初见状,不好再多说。
青初和越溪一前一后出来,皆一言不发,气氛沉重。
越溪看者青初的背影,正准备快步追上,却被弘遇叫住。
“越溪姑娘,这是公子让我交给你的。”弘遇递过一只药瓶。
越溪接过,发现瓶身还泛着琉璃光,遂想起之前同膳食退回来的伤药散。
原来那真是二公子给的。
回想起来,越溪看着手里的药瓶心里感觉有些奇怪,似有一堆闷葫芦挤在嗓子眼。
“东西已经带到了。”弘遇欠身,随后愣愣看着越溪,眼睛眨个不停,嘴唇微微颤抖。
越溪以为他还要说什么,便静静等着。
“姐姐好好养伤。”话说得轻极了,人说完就飞走了,但越溪听得真切。
她意外弘遇那个性子竟然还会说这话关心人,瞧他跟南舟一般大,害羞逃跑的样子一模一样。
“不对,得赶紧去办正事才是。”越溪猛然想起离开的青初,赶忙追上去。
待她走后,弘遇才从屋顶上伸出一个脑袋,呆呆的,就是耳根子都红透了。
他心想,早知道不听久香的,说这话也太丢人了。
*
快到小院,越溪才追上青初。
“姑姑等等!”
青初听见喊声便站定等待。
“姑姑。”越溪是跑着来的,声音有些颤抖,“姑姑会不会怪我,私自去找二公子?”
青初没有看越溪,淡淡道:“你确实不该就这么去找二公子,倘若不愿意,也应该与我商量。但我心里明白,昨日是我做事冲动,不该随意将你架到火架上,是我有错在先,不能怪你。”
“昨日我确实埋怨姑姑,姑姑不该如此随意对待我的婚嫁,应先告知于我,若我愿意,也是要先书信通知我的家人再行商榷。我想了一夜,还是不愿相信姑姑当真会如此,所以我想问姑姑一句,为何?”
青初转头看向越溪,眼中忧愁:“因为二公子。”
“你到府中的这些时日,应该也察觉二公子与他人的不同之处,自他娘亲过身之后,他活得太痛苦了,每日如同行尸走肉。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怎能逃过我的眼睛。”
“自从你到了府中,偶尔,我能从他身上看到他幼时的模样,还能从他眼里看到一丝光亮,有了人气儿,不像之前那般阴郁避人。他竟还和你一起下厨了,越溪,他愿意和你一起下厨。”
青初越说越激动,握住越溪的双手,眼眶早已湿润。
“他以前最是爱在厨房待着,每日每夜,都琢磨着给他娘亲做些什么好吃的,你知道吗,那时我试了好多好多他做的饭菜,当时觉得一点儿都不好吃,我还笑他呢,但是后来想吃也吃不到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以前那么爱捣鼓饭菜的孩子,怎么后来变得不喜欢吃东西了,他瘦了好多好多,一点都不可爱。”
“现在的他整日除了练功就是擒妖杀妖,曾几何时有血有泪的孩子会变得如此麻木不仁。”
“越溪,我怪我自己,我也害怕小姐怪我。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如此待你,对不起……”
青初话没说完已经泪流满面,身子一歪差点没站稳,越溪急忙靠近将她扶住。
越溪没想到青初会同她说这么多,但还是说了心中所想:“服侍二公子是我应该做的,我定当会尽心尽力。姑姑替二公子着想也是情有可原,但理应想想二公子是否愿意,我想不会有人愿意自己的婚姻大事被左右。姑姑别伤心,今日说开了便好,今后我与小院的其他人,都会更加尽心尽力照顾好二公子。”
青初听后轻笑,擦去眼泪:“让你见到我这副模样,实在失礼。”
越溪接话:“那姑姑还不赶紧收收,万一被久香瞧见了,恐怕明日府里的人都知道了。”
“说的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终归还得是久香才能暖了气氛。
“我昨日提议,其实还想到一个问题,你与二公子有了肌肤之亲,还不止是我一人撞见,你说这……”
越溪坦然笑了笑:“原来是为这事,姑姑别在意,李大夫不是会说长道短的人,晚桃更不必担心了,弘遇是二公子的随从,嘴巴必然严实,至于久香吗,您也不必担心,那丫头知道孰轻孰重绝不会外传的。”
“那你自己呢?”
“我与二公子清清白白,我心里自己清楚,何况我是出手保护了二公子,没有牵扯其他,照理说,姑姑是不是还得给我奖赏呢?”越溪说着摇晃青初的手臂,还举起自己受伤的手,装作委屈的样子,“我还负伤了,讨点赏赐不过分吧?”
青初用手指点了下越溪的额头,一脸无奈:“我呀,是说不过你了,也不知你是不是跟着沁娘久了,这嘴皮子跟她一模一样。”
“沁姨也经常说不过我,我应该是青出于蓝了。”
谈笑一番,两人之前的误会隔阂已经烟消云散了,说回正题。
“姑姑,等您缓缓,眼眶还红着,晚些时候我随您去向二夫人说清楚。”
青初拍拍越溪的手:“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你好好待在院里。”
“好,听您的。”
*
晚桃、久香带着院里几个丫鬟仆从将应府的门都找遍了,还到其他院子问了一圈,都说没见到越溪。
久香十分烦闷,一屁股做到地上:“完了完了,越溪姐姐被气走了,都怪二公子!”
“姑奶奶,别说了,赶紧再找找吧。”晚桃也欲哭无泪,姑姑再三嘱咐一定要将越溪姐姐带回去,如今他们就差到水里找了。
然而越溪此时在院里前前后后都找不到人,十分郁闷,主要是自己的手伤严重,得找个人帮自己举锅呀!
醒山居的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主人也没好到哪去。
应洛羽今日没有外出,任务都交由弘遇去处理,就是不想错过越溪来送膳,今早有些话他还没来得及说,昨日之事他也还未致歉。
她的伤也还没仔细瞧清楚。
但他左等右等,都过时辰了,还不见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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