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府里没有再发生让人担惊受怕的事情,从那日起,应洛羽带着弘遇外出执行任务没有回来过。

语风斋的宋小姐除了每日去给二夫人问安,其余大多时候都待在房中温书刺绣,很快就适应了夷山的生活,那日的惊吓似乎没有影响到她,府里的人也不敢再议论。

久香以为越溪那日问自己宋嫣然的住所,是为了去找人的,毕竟都是凤都来的,可能相识,结果越溪反倒是躲着走,一听见语风斋三个字直接跑得没影了。

之前二夫人知道越溪做的糕点精美可口,隔段时间就差人来,让越溪做好送过去,自从宋嫣然到府里后,平日都喜欢自己跑一趟的越溪,如今清闲却还到处差人去送,这一看就知道是躲着那个宋家小姐。

久香得空就做在厨房外头观察越溪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这样过了十多日,她终于想明白了,在没人的时候将越溪带到一处角落。

“我忙着呢久香。”越溪挎着张脸,不愿意但还是跟着走。

“你能忙什么,二公子又不在,院子里的人都快闲得长毛了,就你一个人在那转来转去都不知道忙什么。”

“不用给你们做饭吗?”越溪抛出一句,久香有些尴尬。

“那也不必连水都自己挑吧,你伤才刚好,没见过你这种没活还找活的。”

“好吧,你要说什么快说吧。”几个月下来,越溪已经摸透久香的脾性,不说绝不放人。

听越溪这么一说,久香倒扭捏起来了:“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

“问什么,赶紧的。”

久香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的样子,握起越溪的手:“姐姐是不是想家了?”

“什么?”越溪没想到久香会问这个问题,一下愣住了,眼睛眨个不停。

看见越溪的反应,久香更加确信了。

“想家不用不好意思的,我看你总躲着那宋家小姐,府里就你和她们是凤都来的,瞧你一直躲着她,是怕看见她就想家了吧。”

“不是……”越溪想反驳,却被久香按住。

“我明白我明白,你就是想用干活来忘记想家这事,其实想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没必要麻痹自己,我也经常想家呀,晚桃也是,玉儿也是,好多人都是,虽然我们的家都没了……但是我们都看得很开的,想家了就找人说说话,现在身边有好多朋友,说着说着聊到开心的事就忘记了。姐姐要是想家就来找我,我很乐意听的,凤都好多新鲜事我都很好奇,真的。”

久香柔声细语地说完,看着越溪的眼神明亮朝气,好像对她来说世上皆无烦心事,只有一颗清透的玲珑心。

越溪无声回应,一把抱住了她,头靠在她的肩上,陷入思绪。

“姐姐?”久香见越溪就这么抱着不动,试探叫了一声。

“我没事,只是想我娘了。”越溪忍住哽咽,轻声回答。

“姐姐一定能和娘亲团聚的。”

越溪松开手臂放开久香,面带笑意:“我突然觉得有些累了想去休息,厨房里还有麻烦事没处理,你能帮我吗?”

“当然!包在我身上。”久香如释重负,高兴地拍拍胸脯就往厨房跑去。

久香刚离开,越溪的神色立马黯淡下来。

刚到厨房门口,久香就撞见迎面跑来的弘遇,惊喜道:“弘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才回来,你看见二公子了吗?”

久香四处张望:“没有啊,我刚从小院回来,没看见。”

“奇怪……”弘遇挠了挠头,“明明看见二公子往这边来的,不和你说了,我得去找找。”

“去吧去吧。”久香送走弘遇,转身来到厨房,见灶台地面架子上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最后终于找到越溪说的“麻烦事”——原来是要将酿好的果酒灌入酒瓶中。

久香暗暗想:“姐姐都差我做这事了,应该料到我会喝几口吧,既然如此……嘿嘿!”

另一边,越溪回到小院的卧房里,宋小姐到府那日起,青初便让她先搬回小院。

她怅然若失地坐在床边,回想着刚刚久香的话,还有这些日子脑子里那些折磨她的画面,不知是被感动了,还是回忆太过痛苦,手背上被砸下几颗泪珠时,她才发现自己早已哭成泪人。

自从知道宋嫣然的父亲就是宋祖安后,她总是想起娘亲对自己说的话。

‘溪儿,你爹是有苦衷的,他不是有意要离开,他一定还会回来找我们的。’

“还会回来找我们?”

“不会了,娘,他不会回来了。”

“他已经和别人成家立业,已经有了别的女儿和儿子,他忘了我,也忘了您,甚至不知道有了南舟……”

甚至宋祖安离开的时候,越溪的娘亲已经怀胎一个多月,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就已经音讯全无,一去不返。

越溪在娘亲的安慰下,尝试替宋祖安想过很多理由,但最有可能的一个就是遭了意外不在人世。

她也没想到,凤都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小到他们同在里面生活了十年,大到十年间不曾见过一面。

越溪听说宋家家底丰厚,虽算不上显贵,但也有世家底蕴,可能是因为如此,她极少能踏足他们的天地,他们也不可能屈尊到她生存的地方。

宋祖安,你若是要逃,为何还要回去?

思念和愤恨交杂,十几年的幻想被砸得粉碎,越溪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混乱和痛苦。

她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身体缓缓倒下趴在床上抽泣不已,最后扯过棉被蒙住脑袋,才得到一点发泄的机会。

不大的院子里,有一丝声响都很明显,一向敏感警觉的她此时陷入自身的黑洞里,屋外的任何声响也与她无关。

所以窗外的人才能肆无忌惮地靠在墙上许久,默默听着屋内人止不住的抽泣声,神色沉重、担忧、不安,紧紧握住手中原本要送出的画卷。

*

隔日午后,越溪照常到东厨后院给海棠花灌输灵气,以防万一,她把东厨和小院里里外外看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在。

厨房后院空旷,四周又没有杂物遮挡,海棠花放在这里每日日照充足,最重要的是,这里几乎只有越溪会踏足,足够隐秘。

越溪看见阳光照到的地方有变,就先给海棠花挪了位置,接下来就是松土,浇水,洒肥。

养护花草的技能是越溪跟娘亲学的,就连肥料都是按娘亲教授的配方亲手调的。

接连好几日,因为宋祖安的缘故,越溪每每照料海棠花时,都会想起娘亲,想起一次便伤心一次,周而复始不曾断过,已经心力交瘁。

等按例的步骤都完成了,越溪解开左手的缠带,手掌中间的疤痕多亏越溪隔段时间就划一刀,看起来还算自然,此时已经有灵气开始散出。

越溪轻轻将手掌覆盖在土壤之上,让海棠花的树根自主吸取灵气,自下而上输送养分,这也是娘亲教的,想当初刚开始学习的时候,越溪不服还理直气壮地反驳……

‘娘,为什么不直接把灵气灌输到花上或者树枝上,这样效果不是更好吗?’

‘花木无根,尽管再艳丽,也只是昙花一现,你是想让他们活得更久些,还是只想看他们稍瞬即逝的绽放?’

……

越溪今日愈加陷入以前的回忆中不可自拔,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你在做什么?”

越溪几乎是在一瞬间起身将左手背在身后,看清来人之后,立马挂上平常轻松的笑容。

“二公子,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

应洛羽微微昂头静静看着越溪,眼里充满审视,过了一会儿,挑了下眉抬脚向越溪缓缓靠近,一边反问道:“不是你让本公子得空就到东厨来,做糕点给你们尝尝?”

“公子要来之前也没让弘遇先过来通知一声,我这什么都没准备呢,公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本公子什么时候回来,还需要同你报备?莫非你是在打探本公子的行踪?”

“公子真爱开玩笑,奴婢每日都要准备您的膳食,当然要时刻关注公子的行踪。”

“是吗。”

应洛羽在越溪的面前站定,两人距离不足一尺,他垂眸俯视面前的人,不再说话,满是压迫感。

越溪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极致克制内心的慌张,她不知道应洛羽是几时到的,有没有看见什么,摸不清他的心思。

“越溪姑娘将海棠花照料得挺好,辛苦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越溪感觉到应洛羽的声音从头顶幽幽传来,与话中意思截然相反的冷意顺着脊背覆盖全身,即使她拼命克制,身体也不自觉开始微微颤抖。

“那这个也是你应该做的吗?”应洛羽突然出手握住越溪握拳的左手并高高举起,质问的声音森冷阴戾。

“奴婢不懂二公子的意思。”越溪低头,眼睛紧闭,咬着嘴唇挣扎。

“把手打开。”

“伤疤丑陋,奴婢恐怕冲撞了二公子。”

“我让你打开!”应洛羽一声厉呵。

见越溪久久仍握紧拳头,应洛羽冷眼扫过她的手臂,快速在她的手臂上敲下几处穴位,倏地,越溪的手臂一阵痛麻,拳头不受控制地松开,露出手掌的伤疤。

掌中的疤痕触目惊心,映入眼帘后应洛羽皱了皱眉头,他用手指轻轻擦过也没发现有何异样,但他方才明明看见越溪所做之事,他看向一旁的海棠花,又转头看向越溪。

越溪仍低着头,她想抽离应洛羽的束缚,却始终挣脱不开,明明应洛羽也没有使重力。

应洛羽将越溪的手掌靠近自己的鼻子,闻见一股熟悉的花草清香但不是妖气,到底为何?他百思不得其解,想要否认却又想知道真相——她到底是不是妖。

忽地,他想起这股花草清香在何处闻过。

应洛羽声音些许颤抖,带着不可置信:“你在我的膳食里动了手脚?”

他捏紧越溪的下巴逼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想从她眼里得到想要的回答。

“越溪,你在吗?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身后传来青初的声音,应洛羽几乎是下意识的握住越溪的手将她藏在身后。

“青姨。”他面上毫无波澜,语气平淡。

青初已经看见应洛羽身后的越溪,但她也看见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她没有拆穿,装作无事。

“我是来找越溪的,二夫人想吃她做的糕点。”

应洛羽侧脸看了一眼身后的越溪,淡淡回道:“我想,她今日应该没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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