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过往五

那日殿上赐宝,温承宗把自己的成人礼献给了陛下。

一个绿宝石腕表,在这个世界绝对是稀罕玩意。

陛下问道有何想要的。

他喜上眉梢,只求赐婚,他就可以风风光光娶了武哥。

那日他骑这高头大马,去了陛下赐给他的新宅院。

真好啊,真好啊,这将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了。

可世上总是事与愿违。

武哥走了,走在他开门宴客那一天。

那一天,细雨如丝,那场雨像是愁怨女人啼哭一样无声。

温承宗满世界的找他,翻遍了每个角落。

圣上叫他回盛都上任也推了。

最终,他被抓了回去。

圣上见他失魂落魄,没多计较,只放在太医院待着。

只是原本的高官厚禄,变成一个小小七品医官。

但还是有些本事在身,很快混了出头。

太医院这差事,本就是有能者居上。

很快的,朝中有人心动,小官家的嫡哥儿,大官家的庶哥儿,都有来问。

温承宗都直言不讳骂了回去。

他得罪的人越来越多,直到酒后,他说了二品右丞的庶哥儿长相平平,怎么瞧得上他做自己的正君。

右丞当时脸上抽了抽,还是笑着拱了拱手。

后来他就被陷害入了狱,给太妃的药出了岔子。

可他知道,这是别人乱加进去的。

可是没人给他申辩的机会,他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了。

这次怕是真的要死了。

右丞哪里是那么好得罪的人。

可是他安然无恙的出了狱。

他看到了温美妍,一脸忧愁平静的温美妍。

他知道,他闯下的祸事不小。

就算温美妍把所有药方交出去也未必能捞出自己。

她是怎么办到的呢?

他一直追问着这件事。

温美妍却只是一脸麻木,失魂落魄的模样。

“你啊,以后好好的过日子,不要再惹祸了。下一次,我真的没办法了。”

她轻轻的说着。

轻飘飘的话却重重击在了温承宗心口。

他忽然明白,温美妍用了什么去换他的一条小命。

在这个世界,大多数人还是吃不太饱。

面黄肌瘦,啃着糙米生玉米,都有一口烂牙以及咬合肌突出的问题。

随便一个现代人来了这里,都是好看的。

温美妍为什么叫温美妍。如果她长得不怎么样,他们那个十年夸不出个屁来的父亲会给她取名叫温美妍吗?

她在这个地界,是绝世美人的档次。

要不是圣上喜欢哥儿,必是要被纳进宫里。

她日常挽着个发髻,谎称嫁了人才没那么多事情。

可是还是有人死缠烂打,里面闹的最凶的,就是陛下的九皇子。

荣王邓华昶。

他年纪不过二十二,党争站在了二皇子旗下。

虽是早年戍守边关,家里也已经有正妃,侧妃一个,妾室通房几个,也有孩子,人口比起其他皇子算很少的。

九皇子不是很好女色的人,可是就是一心朝着温美妍扑了过去。

比起皇子,右丞的陷害算什么?

可是温美妍拿了什么去换?

这个问题让温承宗心漏一拍。

九皇子长得很出众,人品也不错,属于绝对的适婚人选。

可是温美妍是什么人?

那是要嫁个一心一世一双人的,不管对方有没有钱,这个范围里得选一个长得合心意,没有过女人的干净男人。

什么九皇子,再怎么样也不能给人做妾,怎么样顺眼也不会和几个女人一起抢他。

温美妍心高气傲,压根考虑过他。

可是她一个女人,在危难之际能用什么东西换弟弟的一条命?

九皇子那种封建社会的尊贵男人,求而不得又不给脸面的女人求上门,会提出什么要求?

温承宗疯了。

他心中有愧,一直有愧啊。

他对温美妍来说,是个难堪的存在。

他是个小三生的孩子,对上正室生的孩子本就没了底气。

更何况是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什么所谓的男孩子继承祖业,是哪个年代的糟粕?

可是它就那么尴尬而突兀的发生了。

他们那落后的守旧的父亲。

为了所谓的传承,骗了两个女人。

导致他和温美妍处在一个很奇怪的境地里。

他们是姐弟。

他们有着不同的母亲。

温美妍是个女孩子,只因为是个女孩子,就无法继承家里的事业。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上进,她就是不会被看到。

温承宗心里有亏欠的,不管怎么嘴贱。

他没有想拿走别人的东西,他并不想当一个小三的孩子,他的妈妈也没想当一个小三。

他同情也谦让着温美妍。

那个争强好胜的女孩子,那个不肯服输,一直努力变更优秀的女孩子。

温美妍,也有可怜他的。

她知道温承宗并非情愿,一直被赶鸭子上架,没得选择。

可是温美妍还是控制不住紧紧相逼,恶语相加。

温承宗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两个人一见面就打架。

两个人就那样奇怪的相处着。

他欠着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欠着温美妍。

因为他一出生,就欠了温美妍。

他为自己是个男孩子感到抱歉。

他能怎么样呢?去质问荣王吗?和荣王同归于尽吗?

后来。

温美妍说,不要在盛都了,要去南方乡下。她最喜欢南方的烟雨,找一处乡间寻医问药,做个好大夫。

温承宗哭了,一米九的个头哭着给温美妍收拾行囊。

那是他的姐姐。

被他夺走了一切的姐姐。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他痛苦的寻找着理由,寻找着借口。

不然他觉得只撑不下去。

他明白是他的不懂事,明白是他的自暴自弃导致了一切。

可是,不能这样想,不能这样想。

这样想,人会熬坏的。

是陈武,都是他,都是他抛弃了自己。

明明他答应好的,明明说好要陪自己一辈子的,明明是他主动的。

没有他,后面的一切不是这样。

温承宗心里知道,这不是陈武的责任。可是他真的不是个好人,他忍不住迁怒,忍不住责怪啊。

在日复一日的自言自语里,他孤独的过去了一年。

有人笑他,他当做没听见。

有人当面嘲讽他,他拱手行礼,敬了一敬。

安安分分的,再也不敢惹事。

直到今日。

陈武不叫陈武。

还有什么是假的?到底什么是真的?

他的付出是真,他给出的父亲唯一给出的成年礼是真。他的心碎是真,他的痛苦是真的,他姐姐的失贞是真的。

而陈武的名字是假的,籍贯是假的,说一辈子会陪着他是假的,那些温暖的日子也是假的。

而他心心念念的人,从头到尾都在骗他。

算了吧,要不就算了吧。

在茫茫细雨里,温承宗低下了头。

都是他的错,他的一时兴起,导致了温美妍的一辈子痛楚。

在一片质问声里。

周正就那样望着他,平静的说道。

“我没有故意要骗你,我真的喜欢你,可我没有办法与你在一起。”

温承宗问道。

“为什么?”

周正道。

“你我二人是有差距的。”

温承宗道。

“可我没有在乎这些,那些重要吗?不重要啊。”

周正道。

“那些重要,是问题。”

温承宗道。

“可我未曾见你努力过啊,我从来都是朝你迈向了九十九步,你连一步也不肯走。几个下人同你说了几句不好听的,你就逃走了。人人说你不同寻常,可我瞧你分明就是个胆小鬼,一遇到困难就逃避的胆小鬼!”

周正道。

“不,我努力过了,还是不行。”

温承宗问道。

“你努力在何处?你同我说。”

周正不答,只是待在原地不说话。

温承宗失望至极。

周正永远是这样,不逃避,不解决,就这样看着自己。

平静,淡漠的眼睛。

看着自己在发疯。

温承宗笑了,痛心疾首的指责道。

“你永远是那样,冷心冷肺,任何事情都伤不了你的心。你就如此过活吧,我好好一个人,千疮百孔。你活该一辈子孤寡,谁也不放心上。”

周正愣了愣,胸膛剧烈起伏。

温承宗不懂,他根本就不懂。

他出身世家,有花不完的银钱。

他不明白,很多事情努力再努力,也还是没有好结果的。

就像周正很想买一头牛,他拼了命想买一头牛。

他去看世界那几年,一路奔波,打散工,扛麻袋过活。

后来十六岁入军营,十九岁退了伍。

他骁勇善战,屡建奇功,也只是得了百来两赏钱与军饷。

将士苦寒,总有克扣,能到手就不错了。

他退伍的时候,最后一场仗得了算计,有人贪图他的钱。

一个他只是说过几句话的老兵,断了条腿的。

明明那一刀是不需要挡的,他却挡在了周正面前。

死之前,求周正带着他的抚恤金和军饷回家。

用一条命,布了个局。

一条命,三年的兵旅,只得了三十多两。

命很贱。

他的家,是个孱弱的女人与女儿。

那女人知道了丈夫的死讯,哭了一场,随即看着周正,悟到了亡夫的意思。

他死前,也找了那么个人托付。

她挽了挽头发,声音绵软下来。

周正觉得他们很可怜,也很可恶。

明明不相熟,却要用一条命绑住自己。

那个女人决计保不住这些银钱与亡夫留下的土地房子。

那男人看上了自己,也看上了自己拥有的银钱,觉得自己一定会给他们母女过上好日子。

他用这条命为代价,把自己的土地和妻女交托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他断了条腿,回来也保护不了她们,反而拖累。

周正不想管这些事情,只想回乡买自己的牛。

那女人跪了下来,求着他,说做小也可以,这几十两给他也可以,只求给个安身立命之所。

周正无动于衷。

那女人没了办法,一头去撞死,只求把孩子收留。

两条人命,想绑住他。

周正很奇怪,有死的勇气,却没有活下来的勇气,怕责任太重扛不住,就丢给旁人痛快去死?

凭什么?

周正拉住了那女人,说如此,他就在女人死后拿了银钱,把孩子卖进妓馆。

女人愣愣的说,男人不会给他找这样的人来管他们。

周正摇摇头,说他们不熟。

女人呆了呆,抱着孩子好生难过了许久。

周正帮她们把房子土地卖了,震慑了一群想贪土地的亲戚。

让她偷偷藏着钱去别的村子里住着,以后嫁娶都不关周正的事情。

处理完事情,周正觉得该回去了。

那时候,他遇到了贺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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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薯条可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