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总的这般心绪,莫非要辜负今日这好天气?宁知晓遣人将剩下的点心用油纸包好,想出了个好点子。犹记得听云间说起,京城的南郊一带,百姓生活是最为贫苦的,小儿们别说上学堂,时常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按理说,如此靠近京城的地界,是不应当出现这等现象的。宁知晓也想不通其中缘由,只想去那处看看现状。若是因何其他原因,或许她能为其做些事情。沈明月倒也欣然接受了她的邀请,总闷在家中她也无趣。

乘着东川王府的马车,主仆几人朝南郊方向而去。城门口时需得慢行,正巧沈明月掀起车窗上的幕帘,当她看到某一个地处时,柔声对驾车的马夫道了句先停车。

“月儿,怎么了?”

宁知晓跟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那一处是钱庄,这家钱庄在京城中还不小呢,过自个儿瞧着也没什么异样,不知沈明月为何突然要停车。

朝钱庄看了片刻后,沈明月又放下幕帘,道了声走吧,继而才与宁知晓说起方才所见。

“我家有一庶弟,近日出府次数甚至要比嫡兄还多,这原也不打紧,只是我回回见他出府时,那神情似乎隐瞒着什么事似的,但父亲甚忙,母亲又时常身体不适,便对府中庶子女没有管制太多,此前我并不知庶弟都去哪里,直到方才见他出入钱庄。”

宁知晓嘴角捺了一抹笑,道:“会不会是你思索太多?这人去钱庄倒也并非何等异常,钱庄又不是赌坊。”

沈明月却摇头:“这些日子我注意着他,每每出府都在固定时刻,有次我便旁敲侧击问他姨娘,却什么线索也没得到,只因都是自家人,这庶弟脑筋又并不似嫡兄灵光,我忧心他在外头被人蒙骗,再闯下什么祸端就不好了。”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若他每次出门都那般有规律,那你我下一次便可一起盯上一盯。”

“好,多谢你,晓晓。”

宁知晓嗔怪一声,轻推沈明月一下:“跟我还客气!”

京中的大道是很好走的,只不过出了南城门以后,这一道可谓颠簸至极。是来往马车过多,都将地上都压出了坑洼,碎落的石子零零散散,这一块那一颗的,时不时便要将马车上的几人颠得东倒西歪,要不是木樨抱紧着点心盒子,里头的糕点早已颠出去了。

几乎所有的体力都用来稳住身形,嘴上也没那么多力气抱怨,总归这段路程下来,几人的眉头就没舒展过。沈明月实在少有这般的经历,却又难为情地不好与宁知晓讲,她的两半**早就酸痛不已,这会子无论如何再叫她坐着,她也是不愿了。

临到了南郊,将马车停在空旷处,宁知晓下车撑了撑腰杆儿,真是累得很,不晓得为何工部官员不将这往来频繁的大道给修上一修,若说没有银钱,这年前中秋宫中还开了场选秀,她无奈地长舒一气,打量四周。

开春了处处草长莺飞,不远的丘陵上长了几棵山桃树,总还能闻到些香韵。周遭也能看到些破败的小屋,但屋里似乎并没有人。随着连敲了几间屋子的门,都不见有人回应,宁知晓面上升起了疑惑。

难道此处的人都离开了?正当不解之时,有苍老的声音从屋后的小坡上传来,几人寻声望去,便见一白发苍苍的老妪。宁知晓在看到其第一眼时,就想起了在淇州城中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

京郊也没有地龙翻身,百姓应当生活得丰衣足食才是,可这老妪半点没有丰足之意,如今虽已过完了冬,却也会偶感凉意,人们的穿衣也还是能数上几层的。

但瞧眼前年过半百的老人身子骨颤颤巍巍,身上所着之物也不过是单薄且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倘若一场春雨下来,岂能不感染风寒。

“二位姑娘找谁?”

“婆婆,这处就你一个人吗?我见周遭屋中都无人回应,向着大家是否都不住在此处了。”

出门在外,宁知晓选择隐瞒真实身份,只对老妪说是从京中而来,路过此处,也就当踏个青了。

一问才知晓,这人们都去田里头干活了,他们没有足够的租金,租不起昂贵的田地,只得去帮别人干活,拿一些微薄的铜板,以作生计。

她叫木樨取了一袋子糕点送给老妪,自己又施了些碎银子,让老人也能置办些吃穿用度,这样一来,她才心安不少。向着老妪打听为何此处百姓的生活与京城其他地处不同,这才明白,除却每年要交给朝廷的赋税,他们还需向管辖这处的小官上供。

“这是何道理?官员自有朝廷俸禄,缘何能叫百姓再度上供?难不成南郊与京城如此之近,却还有些不法之辈强敲勒索吗?”

“哎,小小南郊一带又怎会惊动京城中的大官儿呢,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总也不能去告官吧,这民不与官斗,斗也斗不过啊。”

宁知晓与沈明月相视一眼,也没想到真有一些地头蛇这样压迫平民,上交了一年的赋税,再给这些地头蛇上供,百姓们根本半个子儿也剩不下来。

气氛带着点沉重,日光在树杈间洒下来,圈圈点点在二人身上,老妪握着碎银子感激涕零,边抹着眼眶边说道:“多谢二位,多谢二位姑娘,有了这些钱,我那小孙子也能去学堂识几个大字了。”

老妪想的不是自己的吃穿用度,而是自己孙儿的将来,这也让她们有些压不住的心潮,平头百姓就只有读书参考这一条路才能跨越阶级,否则便要祖祖辈辈为别人做工,更可怜的为奴为婢或还有被迫充入下九流的,可这些苦又能与何人说去。

离开这排屋子,宁知晓心绪未归,却不知在想什么,沈明月瞧她这般,便道:“这事并非短时间内能解决的,晓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想这道理,你应是明白的。”

宁知晓自然明白,终其原因都在朝廷,重税之下百姓都被压弯了腰,又莫说,上头的朝臣对下属也疏于监管,这才形成了层层压迫,今日一见,百姓们当真都被逼的没有一丝希冀了。

她脑海中闪过了云间的话语,那时她是能看出他对朝廷制度是不满的,对当今圣上,也并不那样崇敬,先前她还不敢苟同于他,甚至心底中认为是大不敬,可如今又不得不重新审视。但即便审视了又能怎样?宁知晓看着沈明月眼中流露出疲态与无奈,终如沈明月所说,她们不过女流,朝中之事她们插不进嘴去,百姓苦难更是帮扶不完,实则是怜悯之心大过于能力。

再走着,前头有一方亭子,里头正围着一圈小儿,几个斗着蛐蛐,几个翻着花绳,还有几个稍大些的,捡了满手的石子,一个个的拿去打水漂。孩童总归没有大人那般愁容,多的还是稚嫩时候的乐趣,虽好些都贫苦无依,却仍没失了铃铛般的笑声。

宁知晓将食盒中的糕点拎了过去,招呼这群小儿一同分食,平素连吃顿米面都能开心得紧,哪见过京城中繁华铺子里的点心呢。给每个孩童分了一块,他们手头拿着酥脆的点心,大口进到嘴里,一年半载也没尝过那种甜滋滋的味道,头一回吃,有几个还甚至哭了起来,吵着说要留着回去给家中人尝尝。

宁知晓也跟着鼻子酸涩,心头那股涌上来的酸潮怎也压不下去,沈明月亦然。她们在向这群孩童一般大时,哪个不是穿的锦衣加身,吃的玉盘珍羞,差距也未免太大了些。

其中一看着不过五岁的小丫头,许是太过开心,一把上前抱住了沈明月,整个人加上头顶的小髻子还超不过她的大腿,而那双吃过点心后还带着油渍的小手,在她的衣裙上按了两个小手印。她也不气不恼,瞧这这孩子也可怜,又疼惜地伸手抚了抚她头顶。

“姐姐,你们好漂亮呀!是从京城来的吗?我娘说,京城里有好大好大的房子,里头还有花园有院子!那是不是可以尽情地玩风车了呀?”

“嗯,可以,你喜欢玩小风车?”

“嗯!我生辰的时候我爹就带我玩风车,他还会做风车呢!只要一跑起来,风车就会哗啦啦地转,但是我家太小了,只能在山间田野里才好玩呢!”

“这有何难?我也会做!等着我给你们做一个!”

宁知晓叫木樨取来了纸张,又有孩子找了些竹条,她便就地而坐忙活起来。沈明月没想到她堂堂一个郡主,竟还会编这些民间的小玩意儿,别说,那手可真巧,没用多会功夫,就做了个竹编风车,可将这群孩童高兴坏了。

宁知晓举着风车在前头小跑,一群孩童追在她后面,欢声笑语充斥了一方天地。木樨紧跟其后喊着慢些慢些,生怕她脚下绊着再摔了可不好。

沈明月瞧着她,会心一笑,喃喃自语道:“当真是个心有大义,又古灵精怪的小郡主。”

南郊实在贫瘠,到了午饭时间,他们也没能找到一个酒楼,而这里的百姓本就生计不易,更没有能招待她们的余粮。宁知晓也不急,毕竟在淇州时便有食粮不足时饿肚子的境况,她也适应,只是苦了沈明月,她甚少出门,更别说饿肚子了。

宁知晓大抵也看出她和她的侍女有也窘迫,主仆二人又不大好直说,便盈盈一笑:“月儿,从未在野外吃过东西吧,今儿尝尝我的手艺?”

“啊?你会做?可这既无厨房也无灶台,如何做啊?莫非要去百姓家中借用?”

宁知晓摇头否决,仔细看了看四下无人,这个时辰大多人都回去吃午饭了,她便叫着木樨就地捡木枝,堆了个柴火堆,又折了一只树杈,用石头将其削尖了。随即用扎起袖子,用披帛捆起了裙边,走到水岸上。

“月儿!看着,我给你插鱼吃!绝不叫你饿肚子!”

宁知晓这副样子,已是看不出像郡主了,沈明月惊呆的同时也觉得新奇,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也帮忙生起了火。

宁知晓叉鱼的技术与烤鱼的手艺备受沈明月的称赞,不禁好奇她都是从何处学来的,宁知晓便同她讲起在淇州过的那段苦日子。是如何学会辨别山上能吃的野菜,是如何学会去寻地里的番薯,又是如何学会抓鱼的,她讲的津津乐道。

沈明月也听得连连感叹,平南将军果然和其他京中男子不同,那些人唯恐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更莫说是自己的未婚妻,可他不同,他竟教宁知晓一些千金贵女们嗤之以鼻的东西。但在沈明月看来,这些东西才不是绣花枕头,那是实打实的能用上的。

美美地饱餐一顿,在小路尽头的花海看看景。星星点点紫色的花儿铺满了一片草地,几只醒得早的蝶儿已在互相嬉戏了。潺潺流水声伴着美不胜收,无关于人的那些黑暗事,山川河流的秀色永远是独一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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