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引起的震动持续了很长时间，待到最后一颗落石砸到地上，一切终于重归平静。
满是碎石和泥灰的地上，忽然钻出一只白绒绒的小狐狸头。
它用力甩掉头上的灰，动了动耳朵。片刻后，一道虚影骤然从它抽出，膨胀，如云的衣摆轻缓落下，那处便凭空站了个男人。
庄怀焰戴着一张平滑的白色面具，连眼睛都没露，面具周围雾蒙蒙的，仿佛生生把一张脸从美人图上扣掉了似的。
他把昏迷的明瑞从碎石里挖出来，微微蹙眉。
刚刚下落时，一道极强的灵压透体而过，所有人都在冲击之下昏迷了。
明瑞修为最低，受到的影响也最强烈，另两人已经有醒转的趋势，他却呼吸急促，眉心微微收紧。
庄怀焰伸手覆向他的丹田，查看他是否受伤。
不料刚近身，手臂上就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几滴血流出来。
灵气外溢？
不是受伤……要筑基了？
身后突然传来响动，伴着呻吟声。
庄怀焰立刻隐去身形，回到小狐狸的身体中。
“唔……”沈钰拍掉脸上灰尘，一眼看到明瑞躺在地上，顾不得手脚发软，立刻冲了过去。
“前辈？！”他俯身，确认明瑞呼吸还正常，才松了口气。
就是伸手去碰明瑞的时候遇到了点困难，前辈周身好像环绕着无数的小气团，气团里随便一道风都能给他手割个小口子。
沈钰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很快鬼舞也很快醒了，两人看着明瑞犯难。
“刚掉下来的时候，怎么回事？”沈钰皱眉。
“不清楚，”鬼舞道：“感觉耳朵深处嗡一下……浑身发紧的感觉。我们是不是掉到什么禁制里了？”
沈钰抬头看上方。
能看到城主府地下一层墙壁上那些长明灯，还坚持两着，就是有点遥远。
而他们所处的这个洞，准确来说应该是个巨大的地道，弯弯曲曲不知延伸到哪儿。所有能照亮的，是地上散落和墙壁上挂着的一串串小圆珠子，发着蓝光。
“我往上看看。”鬼舞说着，变出两根短刺，左右手各一根。然后往墙壁上一插，借力往上攀爬。
爬到离原先的地面还有四三尺的样子时，便爬不上去了，像是有什么巨大的压力向下，排斥着接近它的东西。
“结界，空间壁，或者是禁制。”沈钰道：“从上面是没法儿出去了。”
鬼舞点头，拿出一张传讯符，试图联系自己正在朝云城中的宗门师长。
等了片刻，符纸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鬼舞与沈钰商量：“等在这里不是办法，要不要一同向别处探探？”
沈钰犹豫：“可是前辈……”
“前辈？”
“明道友，”沈钰改口：“明道友还未醒，也不好移动他。”
沈钰说着，走到躺着的明瑞身边，摸了摸蹲坐在他身边一动不动的小狐狸：“……他这样也不好移动……嗯？”
鬼舞走近：“怎么了？”
“好像没那么割手了。”沈钰说。说罢他很快反应过来：“不是，是范围变小了。”
气团好像正在往他身体里收缩，沈钰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对当下的情况总归是有好处的。他们原地休息了一会儿，等可以碰到明瑞而不伤手了，便由鬼舞把他背起来，向着某个方向慢慢走去。
小狐狸也跳上了明瑞头顶。
“这是明道友的灵宠？好乖。”鬼舞有些感兴趣。她早就想问了，女修都喜欢这些，就算她性格比较沉闷，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是，来朝云城刚买的。就是在买兔子那家店。”沈钰道。
鬼舞吃惊：“这才养了几天？已经与主人这么亲近了。”
沈钰愣了愣：“……大概是投缘吧。”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确定这里已经完全脱离了城主府的范围。
地洞坑坑洼洼，不像城主府的地道由石板整齐地铺成。这里无论是脚下还是墙壁还是错综复杂的岔路，露出部分都是湿润的泥土，间或能看到碎岩石的截面。
头顶早就没有了长明灯的照明，昏暗视线里，到处一串串的蓝光小珠子，大多从头顶像藤蔓似的悬挂下来，有的还挺长的。
鬼舞正与沈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到这次拍卖会，自家宗门有什么目标……面前有串垂得很低的蓝珠子，她差点撞上，微微偏头，视线与那珠子极近距离地接触了一下。
“！”刹那间，鬼舞顿住了。
当她看清那是什么时，头皮瞬间炸了，继而全身发麻，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声：“啊——”
是眼睛。
准确的说，是眼珠！！
这些挂着的，散落的，全部都是一颗颗会发光的眼珠……她看见的那个，根本就是人的眼睛！
鬼舞差点把背上的明瑞扔出去，还是沈钰撑了一下才站住。
她把明瑞放下，惊惧地靠在一段空着的洞壁上，只觉得四面八方的光瞬间恐怖起来，教她喘不上气。
“别怕。”沈钰沉着许多，从地上捡了一串眼珠回来，仔细探查一番，松了口气：“大多不是人的眼珠。”
鬼舞指节捏得发白：“为什么会发光？”
“里面大约炼进了某些发光的植物。”沈钰捏开一个眼珠，里面竟然还有些湿滑的感觉，倒是没有腥味：“……你知道，妖兽的眼睛作为炼器材料，很多都能散发微光。这些眼珠大概是用粗浅的手法炼制过，成品让植物的光变得更亮了。”
“…………”鬼舞仍旧有些恐惧。
沈钰一脚踩爆一个眼珠：“看，不亮了，这东西是挺脆弱的，连黄阶法器都算不上吧。”
就算是兽类的眼珠，这些东西的量还是太大了，别说鬼舞，沈钰也有些不舒服。
换他把明瑞背上，一手将琴抱到了怀中。鬼舞则祭出长刺，紧紧抓在手上，时不时左右划一划。两人都提到了警惕。
这东西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所以这洞也必定是有人挖出来的。
一个人，在朝云城底下挖出这么深这么大的洞，城中没有一个人发现。他还用这些诡异的眼珠子照明，听着就很不正常。
鬼舞不安的同时，无端想到了她那个被人开膛破肚的同门弟子。
正想着，前方突然隐约传来脚步声，很轻，一步一步的。
还有什么东西拖行的声音。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心跳得飞快，默默后退一步。
前面看不见岔路，再往前说不定就要撞上了。沈钰做了个手势，问道：回头？
鬼舞点头，两人便尽量无声地后退。
幸好那拖着什么东西的人走得很慢，他们即便走得小心翼翼，也渐渐拉开了距离……
谁知变故陡然发生，就在他们觉得差不多安全的时候，陡然与李烟一行人撞上了。
“沈钰？”同门一师兄大大咧咧道：“你们也掉下来了啊！”
不好！
沈钰和鬼舞差点给他们跪了，做了个手势就向前狂奔：“跑！往前跑！”
“什么？”有人懵懵地，也不动：“跑啥啊？刚那个怪人？他不是走路都老大动静了么？”
“不是，是别的东西！”沈钰急道：“你们看看那些蓝色的珠子！”
这东西很亮，不凑近了看只能感觉到光，这时被提醒，才有人拽了一颗到手里捏着看。
这一看，那人爆出一声惨叫，直接给扔了出去，眼珠子砸到李烟身上，被她接住了，顿时又是一声尖叫。
“什么东西！？眼珠子！？”李烟快绷不住自己的端庄形象了，尖声问：“这里全是吗！？”
大家脚步乱七八糟地跑着，这会儿倒是恨不得比赛谁快了，一人怒道：“别他娘的喊了！后头有东西追，听不见啊！？还有那黑袍怪人呢！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沈钰急得不行，他这会儿是真听不见拖着东西那位的脚步声了，因为他们一行人多，跑得动静颇大，那人肯定听见了。
会追过来吗？速度快吗？
“这边！”鬼舞忽然拉了他一把，往侧面一处“洞口”拐进去。
乍一看以为是岔路，谁知里面竟然十分宽敞，发光的珠子也挂得不太多，鬼舞三两下把它们全都扯了下来。
李烟一行跟着涌进来，帮忙把珠子们踩爆了。
洞里一下变得浓黑，众人自觉屏息，等待着那不知是人是兽的什么东西路过。
沈钰把明瑞扶到最里面，让他背靠洞壁。明瑞一落地，便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仿佛入定般不动了。
小狐狸跳下来，落到他身前，给了沈钰一爪子。
“什么？”沈钰茫然看它，片刻后指指自己：“让我走？”
小狐狸看着它。
沈钰感觉自己好像真的看懂了它眼睛里的意思，犹豫片刻，便一步三回头的走向洞口。
小狐狸蹲坐着，像个护法。
沈钰心下稍安，来到鬼舞身边。
不多时，脚步声再次靠近，轻轻缓缓的。
拖行的声音也非常清晰。
众人屏息，努力让自己和洞壁融为一体，然后终于看到了来人。
那应该是个人，个子娇小，大约跟李烟差不多。手上拖着一个麻袋似的东西，听声音挺重的。
终于，那人经过了洞口。
蓝光映照下，身形终于清晰暴露，众人瞬间汗毛直竖。
那竟是个女人，手中拖着的则是一具开膛破肚的尸体。
一边走，女人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为什么……不对它好一点……你答应过……要对它好……”
啊！等我们瑞瑞醒了就一点也不恐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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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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