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海棠

此时的归一宗张灯结彩,从宗门内到宗门外皆是一片红色,挂的灯笼到处都是。归一宗内部一些爱剑如命的弟子们,终于不再是那副披麻戴孝、一身“丧服”了。

好歹是带点红了。清悬甫一落地,看到这副情景,心中便郁闷不已,烦闷不堪,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爬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想找来静心当面对质,可是静心又明确地提出了再不想见,所以他不敢轻易去寻静心,他怕啊,他怕关系闹得更僵,他怕以后连死对头都称不上。

所以啊,七星阁万人敬仰、众星捧月的清悬尊者,竟然在归一宗大门前等了半个时辰,彦以安便在旁边陪了他师尊半个时辰。

最终,清悬还是下了决定:“走吧,以安,他见了恐怕又要生气。”

彦以安心中暗道不好,他要走了,他怎么追商阙安?!

他即刻拉住清悬的衣袖,清悬诧异了一阵子,他平时尊师重道、清清冷冷的徒弟呢?

彦以安也觉这种行为不妥,于是苦口婆心地劝道:“师尊啊,你与静心尊者已然这么多年没见了,你看嘛,徒弟都长这么大了,什么深仇大恨不能放下?”

他能一次性蹦出这么多劝慰人来的字,这确实不符合彦以安日常行为作风。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的地方,但不得不承认,彦以安的话有一定道理。

时间这东西十分神奇。无论是多么重要的人、难以忘怀的事,在它的冲刷下,也将会变得不值一提。曾经某些许诺一辈子的人,临到最后,也已经忘干净了。

清悬心中摇摆不定,左右权衡,他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心中已有了决定。

他终于还是踏过了那道门,就这一步,其实就已经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也改变了他自己的命运。

归一宗张灯结彩,充斥着欢乐、喜庆的气息。他每走一步,心中就煎熬一分,他害怕面对静心,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是说“你真的要结道侣了吗?”

还是说什么?

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立场,凭着死对头这层关系?人家死对头也不住大海边儿,没管这么宽的。

当年闹得有多难堪,现在就有多纠结。说好的一别两宽、再也不见,说好的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清悬捏了下手指,似乎是为了缓解内心的焦虑。

偌大的归一宗,清悬只能凭借记忆去寻静心的住处。期间,他绕了好几次远路,磕磕绊绊才找到清心居。

清心居……真好听的名字……

清悬在心里感叹道。

他在门口踌躇半天,才又所反应,他控制不住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他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少年模样。

敲了门,等了许久也不见开门。清悬心中疑惑。静心此人时而暴躁,时而冷淡,时而风流,对待清悬,不,对待以前的清悬,那态度简直不能说是好!

静心在院子里种了棵西府海棠,娇艳的花开在枝头,这花永远不会凋谢,靠着静心灵力维持的。

枝桠上挂着好些红线,红线下吊着木牌,有的是小坠子,有的是鎏金纸条……红色与粉色揉杂在一起,分辨不出哪是红线,哪是花……其间,点了些绿色,隐隐约约的。

西府海棠正落着花瓣,铺洒在地上,一片粉红……

静心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场面。一白衣人,面若凝脂,身形修长,站得笔直,淡色的嘴唇,显出几分凉薄来,眼睛里仿佛是深渊,能将他人的目光吸进去。

这不静心被迷住了。

满天海棠下,红衣男子痴痴地盯着身前仿若“谪仙”一般的人。他想了很久很久的人,在今天……终于来了。他终于等来了!

天知道这两人内心有多慌张,但面色上仍然不显,两人依旧板着个棺材脸,似乎是打算耗死对方一样。

谁都不说话,气氛沉得要滴出水来。静心回了神,不咸不淡地道:“清悬尊者怎的有空来我归一宗了?”

“静心……”清悬轻声呢喃着。静心意外地平静,清悬却有些心慌,面色上依旧不显。

“坐坐?”静心一边走一边说着,语气很冷,带着一股很浓的疏离感,很客气,但眼神却半点也没落在他身上。

静心拿出了玉簪茶来,这是他们初见时一起饮的茶。而今,静心又拿出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清悬读不懂他。

两相无言,按理说,死对头见面应当是分外眼红的,但他们却在……饮茶?这死对头当的,越发不称职了……

做好后,静心觉得这气氛着实有些尴尬。知己反目成仇,只需要一个外人的煽风点火。静心越来越想提把剑,一剑斩了那合欢宗的燕喻之。

他从柜子里拿出棋盘来。

“无聊就陪我下几把棋吧……”静心轻声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棋子了,说实话,他从心底里不喜欢下棋,下的棋也臭,简直臭棋篓子一个。但是他记得清楚,清悬喜欢……

既然清悬喜欢,那么他也可以喜欢。他每次和清悬下,都会被杀得片甲不留,他求了清悬好些次,让他让让自己,可是清悬每次都会一口回绝。

每次都会很严肃地拒绝,一丝不苟地下。静心耍赖耍了很多次,清悬会纵着他,但静心从不会从他手上讨得半分好处,即使耍赖多次。

他真心想和清悬从头再来一次,他们不会再加入政局,他们游历江湖,闯遍大江南北,平天下之不可平之事,替天下黎民惩奸除恶。

可惜,回不到过去了,也不可能重头再来一次。

静心眼底浮现着浓浓的情绪,似乎将要把他吞噬。他不自觉地下棋的力道都重了些。

他一颗子下去的时候,整个棋盘都震了两下,静心还浑然不觉,他心底里被旁的事情左右着,暂时还回不到现实。

清悬提着的心跟这声音震了两下,他误以为静心在生气,气他为什么不让着。想明白这点后,他两根手指夹着的黑色棋子,顿时转了个弯,他放弃下在小飞挂角了。

他放在了另一个地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其中奥秘,仔细看的话,就可以看出,他明显是在自投罗网。

静心依旧没回神。

一盘棋已经下完,清悬冷汗涔涔,他松了口气般:“我……我输了……”

“啊?”静心神情难得呆滞,什么?开玩笑,他竟然赢了清悬!他终于能摆脱归一第二大臭棋篓子这个称号了。

他是归一第二大臭棋篓子,那么就有归一第一大臭棋篓子,那就是商阙安了,也不知为何,商阙安和静心在某些放面还是很像的。

静心也对这个小徒弟多有包容。容许商阙安四处游历,成天不归宗。没灵石了,没丹药了,一纸纸鸢飞回归一宗,商阙安空荡荡的储物袋就又变得满满当当了。

“我说,你赢了。恭喜。”清悬说着恭喜的话,语气却是冷冷淡淡的,似乎有些不服气的意味。

静心愣了会儿,从贵妃塌上下来,套上靴子,走进花雨中。海棠片片飞舞,落在人肩上、发上。静心眼中含着一丝笑意。

“好久不久,清悬……”

他声音太轻了,仿佛随时能被风吹走,但是,清悬他听到了,一清二楚!

好久不见,静心……

他不敢说出口罢了。

“你知道吗?这棵海棠是在一百五十四年前种下的,当时种下它的时候还没我半人高,现在却已高了我不知多少了。”

他静静叙说着。他说得没头没脑、稀里糊涂的,听着让人摸不清头脑。但是清悬听懂了。

一百五十四年前,是他们分道扬镳的第一年。

“你知道我很喜欢海棠花,但你不会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它。”因为它好像好像你,因为它好像好像我。

“一百五十四年前,我在山底下捡到了轻之,我常带着他静坐在树下,他很安静,一动不动的,不会轻易去爬树摘花。”

“后来,五十四年前,我又捡到了阙安,他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做事从不计后果,莽莽撞撞的,每回带着他到树下,他总会趁我不注意,偷偷攀上树,这下两支花来。”

“他说‘一支送给师尊,一支插在瓶里,养着,芬芳一整天’,其实芬芳了岂止是一整天呐,那支花芬芳了我的一生。”

“此后,那个瓶子里再也没有空过,每次都是新鲜的、带着晨露的花靠在琉璃瓶里。”

我曾每天向琉璃瓶里的花许愿,希望清悬能来见他一次,哪怕匆匆一面、一眼也好,可惜他一直没有来,我便一直等着。

这段话他没能说出口。日久生情,双向暗恋,谁都不敢说多迈出一步来,都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于是,他们成了死对头。

一百五十四年前,他们俩刚闹崩了,静心回到归一宗,随手剥了颗橘子,哪知那橘子酸的要人命,酸味想当持久,乃至他的后半生也都是酸的。

北鼻们,你们不评论我就没有动力,没有动力我就写不出来,我一写不出来就不能稳定更新,你们也没看的,所以,跟我聊聊天儿也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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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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