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安！”顾弦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周身围绕的灯魔也一齐消失。
他的彦以安……他的彦以安却永远地留在了这一天。谁会再亲密地唤他安安，谁又会再开玩笑似的唤他小珍珠？又有谁……拼了命地护着他？
忽地，他吐了好大一口血，就是昏厥，也不愿再松开攥着彦以安袖子的手，仿佛这样他就还在身边，仿佛这样就能永远地留下那个已经离开的人……
七星阁的人没办法，只得同意自家大师兄的尸身被埋在归一宗的长恨峰上，想来……他们大师兄也是很愿意的，谁人不知道他们大师兄最是护着那个人，简直是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
这一觉极为漫长，商阙安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如果是梦境，那我愿长眠不醒。
月是残缺的，但是很亮，长恨峰很久不落雪了，但恰恰今日……下了雪，雪花在空中乱舞，亮晶晶的，晃住人眼。
缺月挂在树梢，漫长的楼梯的尽头，仿佛有他日思夜想的人，但又怕只是他想的那样，登上了峰顶，也没能见到那个人，所以迟迟没敢踏上一级台阶……
哪怕只是幻梦一场，能见到他一面，扑进他的怀抱，也得偿所愿……
他缓慢地踏上台阶，一级又一级……
他走了很久，走到腿部发麻，但依旧没有停下脚步，青白色的月光，好像一直没有变过，那个残缺的月亮，仿佛一直挂在枝头。
“彦以安……”
为什么？
为什么这里的月亮总是不圆？
为什么长恨峰今日便落了雪？
为什么这里的月光仿佛一尘不变？
为什么长梯走了这么久都没有尽头？
为什么明明远方有你，却显得似梦似幻？
这一趟，他好像就这么一直走着，走着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里便提着一盏灯了，橘黄色的灯火……
他是想念彦以安了，想念他喊的那声小珍珠了。
——你出来，再喊一声，我不生气的！
长阶转了好几次，这座山峰高耸入云，他不知疲倦地走着，却像是依旧停留在半山腰，仿佛是下了层结界，永远也登临不上去。
又仿佛是，山顶上的那人不愿意见到他。
渐渐地，双腿犹如灌铅般沉重，他似是有些累了，一手撑着身旁的岩壁，刺骨的寒冷侵入身子，浑身上下都冷。
他想说
——彦以安，我好冷，你能不能抱抱我……
他张不开嘴，也见不到彦以安，后路，一片漆黑，空洞的黑，雪很大，掩住来时的脚印，前路，一片黑暗，也是空洞的黑。
长恨峰何时这样过？
可是，这里……真的是长恨峰吗？
他不禁有些怀疑，这里，真的是长恨峰吗？于他，长恨峰是温馨的，那里有师尊师兄，那里有彦以安。但是，这里，没有。
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刺骨的冷，穿透皮肤，侵入骨髓的冷。他是个修士，何时冷过？
“小珍珠……”
有人在唤他，是谁？彦以安吗？
“小珍珠……”
又是一声，疲劳至极的声音。
“小珍珠——”
“小珍珠——”
像是为了告诉商阙安，他就是真的，如假包换的彦以安。
是真是假！是梦……还是现实。
为什么这么真实！为什么连痛都这样真实？！那是穿心的疼，深入骨髓、刻骨铭心的疼！
忽而，他意识到了什么，飞奔向前，闭着眼睛，他想见见那个人，无论真假，可惜……没有，这长阶太长，没有尽头，既然没有尽头，那何来的彦以安呢？
商阙安就这么蹲着，假的啊，他哭着，又笑了。彦以安不喜欢他掉眼泪的。
前路依旧漫长，黑暗无边。
他了然了，随后，慢吞吞地往回走，先前的那盏灯又不见了身影，甚为奇怪。
又是好久，他才到了山底下，高耸的山，盛大的雪，明亮的月，残缺的月，仿佛一动不动，时间静止了吧，与来时一般无二。
身后忽然出现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商阙安平静地望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却转而破涕为笑，那个声音……是真的……
“小珍珠……我在……”彦以安说着。
商阙安点头：“你干嘛现在才出来，我走了好久的，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他不说话，他没说，商阙安也不知道，他是一直看着他的小珍珠走的，看着他走了这么长时间，途中，实在忍不下心来，所以唤了一遍又一遍的小珍珠。
他实在难受得厉害，心疼地一塌糊涂，他宠着的，他护着的，受此劫难，怎么不心疼。
他也好想他的小珍珠的……
彦以安忽然走近，抱住那个想了又想的人，一副再也不分开的架势，而后又珍重地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算是分别。
他捂着他的小珍珠的眼睛，哄着让他转个身子，小珍珠的背靠在他的胸前，手下一片濡湿，他知道，他的小珍珠又掉眼泪了。
但是这一次，他却再没能开口，说出安慰的话。
身形在一点点地消散，化作点点光点，飘散在这盛大的雪景里，他将头埋在小珍珠的头顶，那是最后的告别。
身前的商阙安已经知道了，这是一场梦，是彦以安排解不下的执念，化成的一场梦，将商阙安带进梦里。
这说是彦以安的执念，可是，又何尝不是商阙安的执念呢？
左右不过是两情相悦的人，最终不得善终的结局而发出的最后挽留罢了。
那句不得善终是真的，映心树下的预言成真了，是啊，彦以安算的，怎么会错呢？
那个幻影彻底散去，这场梦也就破碎了，执念化成的梦，倒不如说是彦以安的挽留，他想留在人间，陪着小珍珠度过千年万年，不论多久……
——
“醒了啊……”
“嗯。”商阙安发出一声极闷的声音。
和他说话的人，是静心。他的师尊。
他有些难受。对方明显看出来了，却什么也没说，说再多也没用，不是吗？无非是给人添堵罢了。
今天，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考试了！生地会考！
小珍珠平平安安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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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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