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吻到你了

最威风不过新科状元。

青砖管道上浩浩荡荡一群人,仪仗浩荡,前四人高举“肃静”、“回避”之牌,行人自觉退避两旁。

梁颢和头戴璀璨金花乌纱,身披耀眼大红锦袍,手执御笔钦点之圣诏,足踏着金鞍红鬃骏马。

英姿勃勃之态,坐在红头大马上的俊俏状元郎却面露着急之色。

他入京进考时落脚的客栈叫天禧客栈,这家巷尾的小客栈一早就把红绸挂上,摇身一变,成了京城最风光的状元楼。

梁颢和夹紧马肚,尽力向前,奈何街上的行人太多,他终究是慢了一些。

谢任丘轻车快马,比他先到的客栈,他身上穿着朱红色莽服,安坐在一楼大堂的尊位之上。

客栈掌柜满面春风,亲自指挥小厮们整齐列队于门扉两侧,但凡有行人路过,便笑脸相迎,喜庆氛围溢满街巷。

梁颢和终于到了状元楼前,他勒缰下马,随手把缰绳放在小厮手中,对身边涌过来的祝贺声置若罔闻,他步履匆匆,直奔大堂深处。

那人在他走进门口的一刻,就站起了身。

梁颢和气喘吁吁,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堪堪挺住了脚步。

谢任丘身量较高,他双手捧起手中的圣旨,举到胸前的位置。

“状元郎,梁颢和,接旨。”

本欲再靠近一些的的梁颢和只能在他跟前跪了下来。

客栈掌柜昨天就已经命人用水把地面都清扫了一遍,奈何今日人流如织,石砖上还是被踏得污污糟糟。

他宣纸时声调拔得很高,庄重、威严。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贺剑南道蜀州靖远县,梁颢和高中榜首状元及第,特赐状元服帽。服此隆恩,毋忘儆戒,钦哉’。”

声音和从前不一样了。梁颢和接过圣旨,他抬头看向那手背,右手食指盖上的瘢痕他甚是熟悉。

谢任丘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双手收回,背在身后,缓慢说道,“谢恩起身吧,状元郎。”

“谢主隆恩。”

众人平身,谢任丘微微侧过身体,“恭喜状元郎。”

梁颢和喉咙上的肌肉略微颤抖,轻轻叫了一声,“阿铮。”

他声音不大,对面的人却像被巨响轰过般,向后退了两步。

“明日圣上在琼林设宴,状元郎需身着官服入宴,圣意已达,奴才先行告退了。”他就要作揖告退。

梁颢和托住他的手,“掌印不急。”

欲一睹状元风采的文人墨客与市井百姓,早已将客栈大堂挤得水泄不通。

梁颢和把圣旨交给自己的伴读,“有余,交代掌柜多备些佳酿,帮我招呼在场为我祝贺之人。”

满堂宾客掌声雷动,大堂内顿时酒香四溢,热闹非凡。

梁颢和亲自斟满一杯酒,高高举起,向四周示意,最后停在谢任丘面前,“梁某今日得此殊荣,实乃皇恩浩荡,祖宗庇佑,感谢诸位的祝贺与捧场。”

他又向前走进两步,走到谢任丘面前,“听闻谢掌印是我同乡,金榜提名时,他乡遇故知,人生四大喜事,我今日得了两喜,当不醉不归。”

他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谢任丘回敬了一杯。

“我带了家乡的一些土产,特意送给谢掌印,请掌印随我而来。”

“奴才受之不恭,谢状元郎好意。”

“掌印莫不是嫌弃?”

“奴才不敢。”

“阿铮。”梁颢和的声音略大了一些,“你莫不是忘了你我同窗之情?”

谢任丘脸上闪过慌乱,大堂已经乱做一堂,梁颢和说这句时带了乡音,谢任丘咬了咬牙,看向了这位恣意张扬的状元郎。

梁颢和伸手,“掌印,请。”

谢任丘无法拒绝。梁颢和住住在一楼西厢房,房门大开,房内一面竹制屏风,将里屋挡住一半。

梁颢和带他到屏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

梁颢和用力至极,两个人身上的衣带纠缠到一起,谢任丘比他还高半掌,房外人声鼎沸,他一双手去推他肩膀,梁颢和却越抱越紧。

“我终于找到你了。”

谢任丘原名谢铮,大顺朝景和四十六年离乡,距今已经十一年。

当年谢铮出门去大户送抄好的书籍,答应给他买爱吃蛋黄酥饼。

那时的他十岁,正是嘴馋的时候,他出门前还跟谢铮说,你没买到蛋黄酥饼,你就不要回来了。

谢铮真的没有再回来,他从天亮等到天黑,等不到人,也没有等到饼。

“我等了一天又一天,才被别人告知你入宫做了内侍,再也不回来了。”

怀中的人,心跳地厉害。

“我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金榜题名,进殿受封,为了这一天,我苦读十载,历尽艰辛,一步一步走到你的面前,你竞不愿多看我一眼吗?”

谢任丘手上泄了力,他不是不愿看,他是不敢看。

“我的酥饼呢,阿铮。”

他虚长梁颢和两岁,从小到大,梁颢和之事,他无有不从。

梁颢和如愿感知到怀内的身体逐渐没了抵抗,他手依然搭在谢铮的腰上,往后微仰,眼神化作画笔,从发际线开始,一分一寸地描摹这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谢铮眼眸低垂,也在回看着他。

后院里燃了驱蚊的线香,却不比谢铮的身上的檀木香气来的有侵略性。

梁颢和并不打算问他过的好不好,是否别来无恙,因为他压根不相信,没有自己在旁的谢铮能过得多好。

“是不是被你吃掉了?”

梁颢和眼睛通红,直接倾身吻住了面前这两瓣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红唇。

谢铮当然挣脱不开,他身量再高,力气再大,他也不可能挣脱开梁颢和,这是他的梦魇,是他深藏数年不得解脱的心魔。

门外不知是谁摔破一只酒碗,梁颢和这才如梦初醒。

谢铮抹了抹嘴唇,声音冰冷如霜,“状元郎,你逾越了。”

梁颢和摇头,拿出系在腰侧的佩玉,“还记得这个吗?”

谢铮曾得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羊脂玉,成色一般,通体雪白,尖山有一点绿,谢铮磨成了了两节竹子的形状,手指粗细,那点绿正好刻成竹叶。

他准备了三个多月,当成梁颢和十岁的生辰礼。

他雕工实在拙劣,也不怪当时的梁颢和会嫌弃。

与十年前相比,这个挂件倒是圆润了许多。

谢铮看了一眼,“我以为,你……”

梁颢和猛地摇头,他抓住谢铮的手指,抚过上面的瘢痕,“玉竹上面有你的的血肉,是我最心爱之物。”

“我想你之时,就拿出来摸一摸。”

谢铮缓缓抽回自己的手,沉声道:“你今朝金榜题名,我由衷为你感到喜悦。恩师与师母若在天有灵,定也会倍感欣慰。”

“阿铮,我走到现在,一切都是为了你,芸芸众生,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

谢铮的脸逐渐从震惊,变得平静,以后转成一声嗤笑,他已经不是小孩了,他当然不会因为这样的誓言热泪盈眶。

他正了正衣冠,走出屏风之外。

“就此别过了,梁大人。”

掌印出行配的是正四品仪仗,轿顶用锡,轿夫二人,明黄伞一把。

状元郎给他递接喜报的回礼,他大方接过,双手捧着就上了轿。

谢掌印,原名不详,年二十四岁,身长近八尺,十三岁入宫为侍,后主子赐名谢任丘,现居司礼监掌印太监,为人褒贬不一,是当今圣上最为倚重的内侍。

梁颢和站在客栈门口,目送他消失在巷子尽头,十一年了,他终于到了他的身边。

*

科举三年一届,今年却不是入仕的好时候。

当朝太子年初薨逝,皇后紧随其后,于头七当天自缢于坤宁宫。皇二子越宁与先太子,均为先皇后所出,现年22岁,怀珠宝玉,才高八斗,刚主持完今年的科举;皇三子为段贵妃所出,15岁开始征战沙场,抵抗蒙古,至今全无败绩。

一文一武,均为人中龙凤,而皇四子、五子尚小,无夺嫡之力。圣上按兵不动,太子之位悬而未决,东宫之争把朝堂弄得乌烟瘴气。

夕阳的余晖穿过深长的宫门,映在御书房的大堂中央。

越宁身边是内阁重臣贺显燏,户部尚书徐淙之,几位御史大夫,以及东厂提督苏靖远。

案前是散落的几封奏折,案上也是一片混乱,皇帝两只手撑在御案上,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显现,已是气极。

内阁首辅李循遭逢母丧,恳请归乡丁忧尽孝,然未及两月,圣上特旨破例,召回李循复任。

他的学生贺显燏第一个提了反对意见,上疏直谏,长篇大论:

丁忧守制乃孝之根本,失孝则难言忠,内阁首辅之位,更当以身作则,不容有丝毫悖逆孝道、失却忠诚之嫌。

大顺朝沿袭旧制,各部公文先到内阁,内阁票拟后送到司礼监,司礼监批红后传达各部。

大顺朝三十五年,光宗病重,已经无法审阅内阁送上来的公文,票拟几乎由当时的司礼监掌印全权处置。

然而掌印与内阁沆瀣一气,直接架空了皇权。

时朝局动荡,倭寇多次犯境,光宗托孤于李循,李循为内阁大臣,辅助仍为太子的越衍,诛杀当时的司礼监掌印,夺回皇族宗权。

越衍即位后,即任李循为内阁首辅,自己的心腹为司礼监掌印,年号为建明。

十余年后,越衍经历着和他父皇一样的处境,他因先天羸弱,四十岁后身体每况愈下,李循作为朝廷的定海神针,却要回乡守孝三年,越衍为保内阁稳定,特夺其哀情,令其复职。

此旨一出,立刻招到了各部官员、给事中、十三御史的反对,皇帝如何能不气。

“李阁老为百官之首,当做好表率……”

贺显燏还没有论完,只听皇帝大喝一声,“放肆,贺显燏啊贺显燏,谁才是那不忠不孝之人,当年朝堂之上,同样是今日的殿试,你与程因难分伯仲,是李循道‘论文不论书‘,你才险得状元。李阁老当年大义,却保了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忘恩负义这几个字太重,贺显燏诚惶诚恐的跪下,“圣上,正是因为李阁老对我恩重如山,我等才上此奏疏,首辅一生威名,不能因未守孝而毁于一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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