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执收回思绪,轻轻摇了摇头,面上没什么情绪地说道:“臣侍无事。”
“吃好了?”钟楚泠歪歪头,看着他,说道,“那我们便走吧,莫要耽误父君与皇兄父子俩说些体己话了。”
谢安执闻言下意识看向钟楚泠眼前的盘子,不知何时,她已经把两只蟹都吃完了。
他心下点了点,早上她在马车里吃了一张葱油饼,去了谢府又吃了一碗饭和许多菜,与谢老太君说话的时候,还吃了几块石几上摆的点心。到中午的时候,又吃了两只蟹和一些茶点。与一直闹着脾气不吃饭的谢安执相比,她吃的当真不少。
“是,陛下。”
两人齐齐起身告退,钟泽瑾还抬起头冲他们挥了挥手,谢太卿是全程没有理睬。
并肩离开谢太卿宫中,钟楚泠不说话,谢安执也不开口,两相矜持,是钟楚泠先停下了步子。
没有哪个人与帝王并肩还能走于其前的,所以,谢安执也停住了。
他没问为什么停,也不去看她。她却摁住了他的肩膀,踮起脚尖摘下了他头上的枯叶。
“方才树上落下来的。”钟楚泠扬了扬枯叶,浅笑道。
“谢过陛下。”谢安执敛下眸子,淡淡说道。
“不谢。”钟楚泠执起他的手,说道,“眼下闲着也是闲着,朕带你去瞧瞧好风光。”
本想出言谢绝的谢安执被钟楚泠不由分说地拉着跑了起来,耳边是秋日午后清爽的风,眼前是袖袍翻飞如蝶的少女。
他咽下了口中的拒绝,目光也慢慢回收,当它落到两人交叠的手上时,瞳仁一瞬惊颤。
她这双手抓过那油滋滋的葱油饼!
都说了不要碰他了!
谢安执惊恐将手往回缩,然而力不敌钟楚泠,只能像只案板上的鱼,任钟楚泠摆弄。
罢了,罢了,进宫的短短几日,他的底线随着钟楚泠的行为一降再降,倒也不差这一着了。
钟楚泠停在了一座废弃灯楼前,这楼废弃太久,少有人至。除了宫中侍卫,大抵没人会到这儿来。
“说起来,这座灯楼因何废弃,还是安执哥哥你告诉朕的。”
钟楚泠转过头,目光灼灼,看着因剧烈运动而微微喘气的谢安执,弯着眸子看向他。
“这地方年久失修,陛下总该不会说这里便是您要带臣侍看的风景吧?”谢安执蹙起眉头,灰扑扑的旧灯楼在他眼中格外招嫌弃。
“安执哥哥同朕说田梅君的故事后,朕便来了这个地方。”钟楚泠松开了谢安执的手,好似陷入了回忆里。
“不过是一个弃君自戕的故事,何必引陛下记了这么多年?”谢安执收回被握得发热的手,墨眸淡淡。
“不过是一个弃君自戕的故事,安执哥哥当年又何必讲给朕听?”
“故事而已,臣侍已经不记得当初为何要讲给陛下听了。”话这么说着,谢安执扬起了头,似乎在回应着他的目光,灯楼上高高的幔帘随风飞扬起来。
“无妨,安执哥哥不记得因何而讲,朕可记得朕因何而来。”
钟楚泠顿了顿,似是发觉谢安执没有搭茬的想法,她自己开口继续说道:“朕想知道,那样在宫中没什么存在感,孤孤单单的人,在死前看到的风景,是何模样。”
“陛下喜欢这里吗?”谢安执绕过了她语气中的怅然,突兀问道。
“喜欢,不喜欢也不会带你来了。”
“那为何这里还是年久失修的模样?陛下没有遣人来日日维护清洁?”
“朕就是喜欢这里的静谧,若是安排了人来,反倒扫兴。”钟楚泠别过耳边碎发,眸底熠熠生辉,轻声道,“随朕来。”
谢安执并不是很想踏入这满是灰尘的老灯楼,可他若是出言推辞,按照钟楚泠的脾性,她也只当听不见,强行拉他进去。所以,他选择不开口,一方面是免受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气,一方面是节省体力,毕竟若是钟楚泠要带他上楼顶的话,可是整整八层楼的路程。
活力四射的青春少女钟楚泠果真没体谅娇生惯养的老骨头谢安执,待他咬着牙爬上楼顶,面浮汗雨,腿似灌了铅一般沉,整个人摇摇欲坠,风一吹快倒了的模样。
“安执哥哥该多多锻炼体力了,早说萧将军让朕负重跑时你也来练练,你就是不听。”钟楚泠一手揽住他的腰身,一手拿着帕子,为谢安执仔仔细细地擦了起来。
谢安执的心疯狂叫嚣着让他躲过,可他的身体却实诚地软了下来,半倚在钟楚泠的身上,秀目也乖顺地闭了起来,像一只因被挠了下巴而舒适眯眼的猫。
在疲惫面前,或许矜持可以靠边站站。
钟楚泠耐心等他的呼吸不再那般粗重,慢慢地缓了过来后,扶着他走到了护栏边。谢安执下意识扶住了护栏,一抬眸,满山金黄便涌入他的眼中。
登高望远,仰首是湛蓝苍穹,俯首是连波秋色。
“很美。”谢安执的目光随微风浮起的金黄叶浪而动,赞声喟叹道。
“是很美。”钟楚泠也跟着说道。
瞧了半天风景的谢安执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他下意识偏头,果真瞧见了支颐浅笑、直盯着他看的钟楚泠。
“陛下又戏耍于臣侍。”谢安执后退几步远离栏杆,也远离了盯着他看不挪眼的钟楚泠。
“没,真心的。”钟楚泠背靠栏杆看着短暂入尘又立马高高在上的谢安执,轻声道,“无论是景色,还是你,都是真心的。”
谢安执招架不得钟楚泠总挂在嘴上的真心,他躲开了她灼灼的目光,问道:“陛下何时看够,臣侍有些乏了,想回去休息。”
“你先走吧,朕再在这里待会。”钟楚泠随意拉了一个躺椅,大抵是她常来坐的缘故,躺椅与栏杆都很干净,她瞧也没瞧,就倚了上去。
谢安执无意陪她,既然她出言放他走,他也不会磨磨唧唧,只是下楼又是八层,让谢安执狠狠地拧了拧眉。
以后还是躲着她点,若她心血来潮想去爬山,谢安执怕他根本熬不过五年。
目送着谢安执远离灯楼的背影,钟楚泠懒懒地合了目,说道:“出来吧,他走了。”
“乖乖儿,将一个揣着野心的狼崽子养在身边,是想管住他还是馋他那张脸啊?”从阴影里走出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瞎了一只眼,下盘倒是稳,健步如飞地走过来,与钟楚泠颇为亲昵打过招呼,便大大咧咧坐到了她的对面。
“嗯,馋脸。”钟楚泠嫌冷,将躺椅上的毯子裹在了身上,淡淡地应道。
男子失笑,说道:“老头子我信了。”
“先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明叔,你查好了吗?”钟楚泠睁开眼,眸底是谢安执从未见过的认真。
“自然,”男子坐正了身体,“与权氏有交际的不是谢氏。”
“那是谁?”
男子手指虚虚点了点谢安执消失的方向,说道:“是你的娇娇凤君。”
听了这话,钟楚泠的眼中又是了然,又是欣喜:“也就是说,他果真与谢家没拴在同一条线上,怕谢家毁了他的筹谋,他留了不止一个后招。”
“没错。”男子应道。
“那么,挑拨他与自己母家,倒是轻而易举的事了。”钟楚泠面上喜色愈深,也忍不住正坐了起来。
“谢安执……他真是给了我好大的惊喜啊。”
今日份调戏谢喵喵计划,完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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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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