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煜仓惶抬头去看上方的人,这一看正好撞进一双冷酷的双眸里。
犹如实质的残酷视线宛如利箭,刺得祁煜痛上加痛。
祁煜单膝支地,一手撑地面,一手捂着被真气镇得发痛的心口,双眼猩红地问对方,“师叔为何要伤我?”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错,竟让凛川丝毫不顾往日情面,对他杀意毕现!
“仗剑行凶,你还有理了!”少年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心上人转世,谁给祁煜的胆子?竟敢对他动手!
凛川玉容冷肃,抬手便将手中的剑向祁煜刺去,寒气彻骨的剑意激起一地浮尘。
扬尘散去,地上多了一缕黑色发丝,发丝的主人——祁煜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银白的剑身清晰地映出他愕然的模样。
就在刚刚,凛川真君冷脸将剑刺入他身前的土地中,动作间是掩也掩不住的蓬勃怒意。
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就对他刀剑相向。祁煜委屈极了,“师叔,我没有故意行凶,我——”话还没说完,一声欢喜“真君”传过来。
祁煜看到那个引发了一切争端的罪魁祸首,像幼鸟投林般飞快跑到凛川面前,一把抱住凛川的胳膊。
扬着俏生生的小脸,泫然欲泣道,“真君,您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凛川眼底的冰川消融殆尽,他抬手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丝,温声安抚他,“莫怕,有我在这里,没人敢伤你。”
凛川真君性子生冷,不喜他人亲近,更不喜亲近他人,祁煜何曾见过他对人这般亲切,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脑海中一片空白。
最终还是锦衣少年的声音唤回了他思绪。他听到锦衣少年对凛川告状,说他不讲道理,一见面就拿剑杀他。
简直是胡说八道,祁煜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想把这个颠倒是非的小人从凛川身上拉开。
凛川掀起眼皮,对他投来冷冷一瞥,对少年的维护之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祁煜手愣在空中,委屈铺天盖地而来,“师叔,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
祁煜急声解释,怎料少年先他一步,举起白玉玉佩,对凛川哽咽道,“真君,我在你的桌子上见到了这块玉佩,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玉佩,我以前连饭都吃不起,夜里只能睡在破庙里,忽然见到这么好看的东西,一时手痒没忍住便拿了出来,想着玩一玩再放回去。”
“真君,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不该在没有您允许的情况下就动您的东西,您狠狠骂我吧。”
凛川哪里舍得骂他,他只恨自己没有早早找到少年,平白让人受了许多苦。
凛川对少年满是怜惜,祁煜对少年则是满腔怒火,“师叔他说谎,我亲耳听他骂玉佩破,说自己不稀罕它,还一口咬定玉佩是他偷来的——”
“够了!”凛川严声打断他,“他说是偷的就是偷的?你把听剑居当成什么,进出自由的山下酒肆?什么人都能进得来?还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师叔。”祁煜太在乎他了,关心则乱,这反倒成了凛川责罚他的理由。
祁煜被罚去闭门思过十天,走之前,祁煜狠狠去瞪司宁,司宁是那个锦衣少年的名字。
司宁佯装害怕,杏眼中含着水汽,一个劲往凛川身后躲。凛川更心疼他了,一边安抚他,一边拧眉训斥祁煜,让他老实点儿。
不老实的明明另有他人!祁煜沉脸揩去唇边的血迹,甩袖离开。
望着他不甘的背影,司宁拿袖子遮住脸庞,悄悄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藏好笑容,司宁注意到凛川在弯腰捡拾地上的赤玉玉佩碎片,祁煜竟忘了把它们带走,这也从侧面看出祁煜的情绪已处于一种极端失控状态。
抱着要好好在凛川表现一番的心思,司宁挽起衣袖,走过去给凛川帮忙,凛川拦下他的动作,说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凛川捡起最后一块碎玉,顿了顿,又捡起碎玉不远处的那缕断发。司宁眼珠子一转,绞着衣角,怯生生问他对祁煜的惩罚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凛川敛眸看着那块碎玉,轻轻用指腹拂去上面的尘土,“祁煜性情冲动,胆大妄为,如若不改,迟早引火上身。让他去闭门思过也是为他好。”
“倒是你,有没有被他伤到?”将所有碎玉连同断发放进随身携带的储物袋里,凛川柔声问司宁。
司宁露出感激的目光,“真君来得很及时,我身上一点儿伤也没有。”
凛川不放心,两指并拢抵住他的眉心,亲自将人检查了一番才放下心来。
司宁是昨天夜里被凛川带回来的,凛川让他在听剑居任选房间居住,他挑了一间离凛川起居室不远不近的房间。
沉沉如墨的夜晚,司宁推开自己房门一角,月光和夜明珠的存在让房间里一片明亮。
考虑到司宁之前一直过着家徒四壁缺衣少穿的生活,凛川让人将房间装饰得极其奢华舒适,各种器具应有尽有,小到案台上盛香料用的香盒,大到休息用的床榻,一律都是最好的。
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熠熠生辉的器物,司宁快慰地笑了,这才是他该过的生活。
他抬腿大步迈入房中。“舍得从凛川身边回来了?被正道第一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如何?”还没等他站定,一道懒洋洋的男声忽从书案的方向传来。
司宁瞳孔紧缩,猛地转身朝书案看去。
只见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散漫地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里,面容隐在兜帽中,两条长腿不羁地搭在书案上,手上翻着一本从身后的架子上摸来的古籍。
书页哗哗作响,眨眼便翻过几十页,让人疑心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在看。
司宁呼吸一滞,连忙回头把门合死,又把窗户关上,接着又抱起几颗夜明珠,在房内左顾右看,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把它们藏起来。
“蠢货!”黑衣人嗤笑一声,指尖遥遥一点,夜明珠便没了光亮。
司宁恼羞成怒,扔下夜明珠,压着嗓子吼他,“你怎么来了?不怕被凛川真君抓到?”
没了夜明珠,奢华的房间里黯淡下来,月光穿过窗棂在地砖上留下的一地霜色成了房内的唯一光源。
黑衣人张手撒开手里的书,书籍落在书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黑衣人不以为然的笑声,“他发现不了我。”
司宁咬牙切齿地提醒他,“少说大话,他可是正道第一人!”要不是怕自己受到牵连身份会暴露,谁管他会不会被凛川发现!
“你也说了他只是正道第一人。”黑衣人在幽幽起身,浓郁的黑红魔气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房内温度骤降,毁天灭地式的威压席卷着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
司宁狼狈倒地,冷汗一层一层地外冒,身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被钻心剜骨的尖锐疼痛所覆盖,疼得他涕泗横流,手指不住抓地缝。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要痛苦地死去的时候,黑衣人轻啧一声,收了威压。
司宁如蒙大赦,四肢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那股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感受还没从他身上离开。
他知道黑衣男人是个魔修,可他不知道他的修为竟高深到这种地步。
司宁回忆起与这个男人的结识经过。司宁生在一个富商之家,父母把他当珍宝宠大。不料半年前,夫妇二人双双因病去世,只留下司宁一人。
司宁吃喝玩乐惯了,根本撑不起家业。没过多久便把家业败得一干二净,连栖身之处都没了,只能在街上以乞讨为生,衣不蔽体,饥一顿饱一顿。
黑衣人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他的。
从黑衣人口中,司宁得知当今的正道第一人凛川真君一直在寻找心上人——司渊真君的转世,而他的样貌与司渊真君有七分相似。
司宁过够了苦日子,一个大胆的念头从他脑海中冒出来:
如果他能被当做司渊真君的转世带回昭天宗?那他岂不是有享不尽荣华富贵?再大胆往前想一步,说不定还能飞升成仙,长生不老!
黑衣人看中的就是他这份贪婪。
司宁不知道黑衣人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一夜之间就让他拥有了和司渊真君一模一样的灵力波动,他只知道当一身玄衣的凛川真君在月下如神祗般向他走来的时候,他要翻身了。
回忆结束,司宁抬头望着身前刚刚让他受了大罪的黑衣人,敢怒敢不敢骂,只好转移话题,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伪装成司渊真君转世?
黑衣人张开五指,一簇血色的魔气倏地从他手心冒出,让司宁吓得心惊胆颤、双腿痉挛的魔气在他手中柔顺得宛如任人揉捏的面团。
“与你无关的事,少打听。”黑衣人把玩着魔气,漫不经心地开口。
司宁一哽,什么叫与他无关?“你的意思是等那个真正的转世出现了,我只能等死?”
黑衣人收起魔气,俯首看他,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司宁也知道他脸上一定写满了鄙夷,因为他的语气中的嘲讽都快溢出来了,“若世上真有司渊的转世,我还用找你一个赝品?”
所以他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司宁一边不满,一边也放下心来,不再担心会有人拆穿自己。
黑衣人很快就离开了,临走前他警告司宁一定时刻要小心,绝不能在凛川面前露出马脚。
不用他说,他也会小心的。司宁从地上爬起,双手扑打掉衣衫上的灰尘。
从身上的这件华服到睡觉用的锦榻再到他居住的这间奢华到极致的房子,一切都是凛川真君给的。
想起凛川对他倍加维护的模样,再想起愤愤不平的祁煜,司宁快意地笑了。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种如登春台、高人一等的好日子呢?
他会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赝品身份,牢牢抱住凛川真君这颗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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