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两条平行线

面对那滩血,面对格雷沃罕见的脆弱。林隽终于直面了虫崽这个令他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的事物。

拜亚德赶来后,格雷沃似乎变得更虚弱了。进行处理后,林隽看到了一团无形无状的肉团,只有小指头大点儿,被随意地摆在冰冷的金属盘里,混着血水就这样进了医疗桶。

看上去不像是一个生命,而是排出体外的肿瘤。

林隽有点儿想吐。

说不清是面对血腥还是它的结局。

卧房昏暗,弥漫着令人头晕的血气,床头灯像一缕将熄未熄的火种亮着,在格雷沃的脸上打下沉沉光影。

那头金发暗淡无光,像被后裔射落的太阳萎靡地散在那。常年讲究体面而打满发胶的金色发丝只剩下冷汗和凌乱。往日的傲慢和意气风发,如同碎了的海市蜃楼。

林隽从来没见过雌虫如此脆弱的一面。在他记忆中,每一只雌虫都是强壮的,坚忍的,哪怕是垃圾星那惨烈的几年动乱,濒死的雌虫也不会像这样破碎,他们只会咧着虫化后的虫颚凶残地试图咬掉敌方的脑袋,又或者像上一次被强敌甩成破抹布的珀西,伤成那样却只想着和杀手同归于尽,眼里面上尽是不服气。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在林隽看来,他们都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而乌尔里克,格雷沃这些强者更是被神化了一般的存在,最混乱的那段时间,他也从未看到过他们受伤。可眼下,格雷沃像块碎玻璃躺在他面前,让他觉得自己在做梦,这一幕只是自己的幻想。他伸手抚上那截毫无防备的脖颈。

如果现在使劲地掐住,格雷沃会死吗?

这个念头如同恶魔的低语钻进林隽的大脑,下一秒,他恍若惊醒般缩回手。

卧槽,啷个社会主义接班人有这种念头!

林隽啪啪对着那不安分的右手狠狠拍了几下。

野了,野了,野得没边了。都开始涉及“黑色产业”和拜伦兄弟抢吃的了。牛啊牛啊。

林隽嘀嘀咕咕。一会儿扣扣袖扣,一会儿咬着嘴唇轻轻摇,一会儿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一会儿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睡着的格雷沃。

随着他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房间里尽是雪松香,混着淡淡血气,竟有种说不出的透骨的冷冽,冻得林隽一阵阵地发冷,但格雷沃的脸色却在这股冷冽中不再那么苍白了。

拜亚德说格雷沃现在特别需要他的信息素。

特别需要就一定要给吗?

妈的,还真的要给。

烦死了,能不能按市场价给我钱!林隽忿忿不平。这群雌虫杀“熟商”!用久了就想白嫖!

林隽恶狠狠瞪着熟睡的格雷沃。瞪着瞪着,眼神软下来。因为瞪累了。

原来不管是女性还是强大的雌虫,想要孕育一个生命是这样的伤身。那柔软的,温暖的,伟大的,孕育生命的地方却是最脆弱的。

林隽有些感慨。他终于对男人皮囊下是能孕育生命的雌虫这个事实有了确切认识。

一旦触摸到了这一片真相碎片,林隽看待格雷沃的角度发生了转变。

他莫名有种欺负了女孩子的错觉。

小心翼翼隔着被子,林隽的掌心覆着格雷沃的小腹。

这里竟然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待过。

真……神奇。

唉。林隽有点惆怅,有点别扭。

他还没谈过恋爱,女孩子香香的小手还没牵过,软软的小嘴还没亲过,就差一点成爸了。他一生遵纪守法,做一个好孩子,却把未婚生子给他安排上了。

差点给他生了个崽子的格雷沃睡得沉,活像追着崽子去了。

林隽瘫在小沙发上,觉得没意思。

在短暂的同情心和人道主义的影响下,他帮了忙。可让他真情实感地为格雷沃伤心,他真做不到。看着格雷沃躺在那,再仔细想想那崽子怎么来的,林隽手和牙就蠢蠢欲动。要不是自小遵纪守法,林隽跨不出那道坎,格雷沃已经被“趁你病,要你命”了。

这年头受害者反过来成了辜负者。

林隽在心底长叹一声。

果然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格雷沃这炮射得可真远。远到所有人都忘记了,这崽子当初这么来的。

歪着嘴,做了个牙疼的鬼脸。感情就他白受罪。

真他娘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仰头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妈的,还是自己的屋檐。

贼老天,我得罪你了吗?把我丢来这个地方整我。

林隽就这么胡思乱想靠着小沙发睡着了。他的呼吸平顺有些沉。

这时,本该熟睡的格雷沃睁开眼,静静望了一会林隽的睡颜,才轻手轻脚把他抱过来。

林隽睡觉不安分,但一向睡得沉。他蹙着眉在格雷沃怀里挣扎,闻不到熟悉的气味开始发倔气。格雷沃只得从后方搂住他,让他鼻子贴着枕头。那上面有托勒密残留的气味。

意识到这点,格雷沃脸色越发不好看。

但至少,林隽在他身边。他安慰自己。

脸贴着林隽的背,格雷沃心满意足地深吸一口气。满腔都是林隽的气味,他很心安。

虫蛋太孱弱了,格雷沃做好了失去它的准备,但它必须失去得有价值。

必须有价值。

你看,林隽也难过吧,不然怎么会这样乖乖地陪着他,甚至抚摸他的小腹。

格雷沃认为自己找对了方向。因为雄虫大多喜欢虫崽。

这么一想,格雷沃心里那点难过缓解了些许。这是他和林隽的第一枚虫蛋,虽然没有保下来,但以后他们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他们会有很多虫崽。

不同于格雷沃的美好愿望,林隽又一次做了噩梦。

果然生活不顺,噩梦就多。向来少梦的林隽又一次被迫在梦里逃命,身后跟着潮水般汹涌的虫群,仔细一看全是半人半虫的小孩,像一群畸形的怪物,却偏偏每一个都和他长得有点像,有的穿着尿布湿在地上爬,有的光着小屁股歪歪扭扭追,有的半大了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嚷——雄父雄父。

卧槽你祖宗了!林隽夺命狂奔,却不慎摔了一跤,这一下耽搁就被虫群追上了。这些半人半虫的小孩铺天盖地扑过来,像汹涌的浪潮。

林隽猛地睁开眼,吓醒了。

虫崽子什么的,太可怕了。

好一会儿他才看清眼前的景象。他躺在床上,格雷沃从身后抱着他,呼吸喷在肩背,潮湿灼热。林隽不舒服地往前挪开些,格雷沃紧跟着贴上来。

他是什么抚慰犬吗,要遭这种事。正这么想着,拜亚德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几只药剂,颜色饱和度高得像毒药。他一言不发地递给林隽,然后头也不回地关门走了。

拿着那几只冰凉的药剂,林隽日狗的心都有了。到底谁是医生啊!靠!

林隽真想掰开格雷沃的嘴,直接倒进去。但他不敢。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他连马都不是。

就这样瞪着墙发了一会儿呆。没等太久,格雷沃蹭着他的肩背醒了,嗓子哑得像两片磨砂纸相互搓擦。

“宝贝,几点了?”

宝你个头。问问问,自己不会看床头电子表吗?林隽按下烦闷,快速瞥了一眼,“晚上七点了。”

不出声了。不会又要睡吧?他这是要陪到什么时候。骡子也要休息吧。

林隽拨着床单上那几只药剂。看着它们滚来滚去,越看越狰狞。

这药不吃行不行?

答案是不行。

格雷沃亲亲他的后颈,虚弱的声音听起来离嘎了只有一步之遥。

原来虫崽的杀伤力这么大吗?能让曾经差点手撕星舰的格雷沃这么虚。

格雷沃是多么骄傲的,不愿示弱的,可林隽不知道,他竟然演戏。

他演得林隽“落泪”。

果然像托勒密说的那样,林隽吃软不吃硬。格雷沃压着嗓子,有点庆幸自己听了建议,“我有点渴。”

林隽一听这话,心肝肺哪哪都不舒服,我不仅是抚慰犬,还是护工呗。

靠!

他一面疯狂吐槽,一面认命地爬起来给格雷沃倒水。

托勒密都没享受过这服务,全给你个王八蛋享受上了。林隽真想把杯子直接塞他嘴里。

想法刚冒出来,林隽傻了。

不是,什么叫托勒密都没享受过?什么乱七八糟的!

心一慌,手就抖,手一抖,水就泼,水一泼,衣服就得湿。心虚的林隽手忙脚乱去擦,被格雷沃抓住手腕。

雄虫不知想到了什么,面红耳赤的,黑眼睛里全是格雷沃看不懂的慌张。

他们一对视,林隽就紧张,生怕这狗东西对着对着就发癫,尤其自己的手腕还被抓着,急忙转移注意力,“大郎,快吃药。”

林隽一哽。

太顺口了,这可咋整。

幸好格雷沃没较真地问大朗是什么意思,只是轻笑着亲亲他的手腕内侧,“好。”

就这样为了掩盖心虚和莫名的慌张,林隽异常殷勤,伺候得格雷沃眉开眼笑,越发觉得虫崽是他们之间的一道桥梁。

就这样,南辕北辙地跑远了。

终于借着洗澡的由头松了口气的林隽炮着热水,一点也不想动。

托勒密……

妈的,别想了。林隽薅着湿漉漉的黑发,无声呐喊,制止自己继续往下想。

想他干嘛,那王八蛋连个信息都不回,有什么好想的!搞不好现在就在跟别的雄虫滚床单!

烦死了!

林隽泄愤地拍着水,拍着拍着,和小鸡儿四目相对了。

林隽:……

怎么感觉它好像真的长大了点?

托勒密给的裤衩子是真够离谱的。

捏起兰花指,有点嫌弃地拎起小鸡儿。

林隽浑身一抖。

怎么感觉…特别有感觉?

这正常吗?

就这么拎着看了几眼,林隽红透了脸。突然有点想……

但是格雷沃还在外面。

咋办?

凉拌。

林隽松开手,盘膝坐在大浴缸里老僧入定,念了半晌阿弥陀佛。

就快出家的时候,格雷沃推门进来了,靠着门轻笑。

林隽:……

我勒个乐山大佛。

好了,格雷沃助他正式出家了。

林隽拉过浴巾裹住,急匆匆迈出浴缸。刚要往身上套衣服,格雷沃拉过毛巾给他擦头发擦身体,每一寸擦得仔仔细细,小鸡儿也没放过,“别急,我没事。”

不是,大哥,你没事我有事!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脑又抽了又要弄死我!

但面对手握“鸡质”的格雷沃,林隽屁都不敢放,乖乖站在那任格雷沃捣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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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两条平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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