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两眼一睁就是干

没有顾及任何人的命运,太阳照常从天边升起。

亨利洗了个澡,修剪鬓角和杂乱的眉毛,然后往脸上涂抹往日总是忽略的肤护品。

这些东西比手术刀分类还细致。亨利实在搞不明白它们的使用顺序,也没有心情和时间去弄明白。他一层一层往脸上涂,感觉毛孔被堵塞,以至于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等脸在灯光下泛着不自然的水油光泽时,亨利穿上了珍惜的西装。那是他为了大场合特意定做的,只穿过一次。这一次,大概会是最后一次。

紧接着他用发胶做了个大背头,显得很有精神。

出门前,他还吃了一顿丰富的早餐。

医院最顶层是贵族们的地盘,那里环境优美,设备齐全,服务周到。随意站在一处靠窗的位置,都能瞧见下方为了温饱忙碌的百姓。

他们就像一群蚂蚁,密密麻麻,终日不停歇地爬行,把大部分的时间花在无用的行走上。

亨利曾经一度庆幸自己靠知识改变了命运,然而当下他也因为知识即将结束生命。

如果他没有那么上进,只是普通医院的一名医生,拿着不愁吃喝的薪资,平平淡淡过一生,是不是会更好。

但走到如今这一步,没有回头路。

穿上打了鞋油的锃亮皮鞋,亨利出门了。

来吧。

就让他体体面面的走。

自凌晨四点起,这场大雨来了就没走。

哗啦啦扰人清梦。

林隽早早就被吵醒了。

算上今天,他已经九天没有进食了。虽然营养液一日没断,但胃里空空的,不好受。

这要是还是原本的人类身体,胃会比大脑更早崩溃吧。

里昂昨晚没有离开,他就像是负责收割生命的死神,非常尽职尽责地等待着上工。

对此林隽很感慨,也有点不高兴。

倘若一位优秀的医生都要遭此对待,真不敢想底层的百姓日子会过成什么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垃圾星更自在,毕竟那块肮脏野蛮的地方,拳头大能解决很多问题,也能迎来翻身的机会,就像乌尔里克,格雷沃,拜伦兄弟,而帝国那牢不可破的等级阶层,出身即锁定了一生。到头来努力只是个笑话。能力再强,也敌不过贵族一句话。

“不高兴?”佐里昂放下手里的文件。林隽的脑电波实在无法忽视。那类密集急促的短线让他感觉神经紧绷。

这只年轻的雄虫比他想得更爱思考。

他比任何虫都知道林隽对服装,珠宝,奢侈品有多没兴趣,也知道他在看社科类书籍,甚至跟着格雷沃学习精英雌虫的课程。

在这个了解上只要稍稍想一想,佐里昂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很奇特,不是吗?

在泥沼里挣扎求生的猎物明明自身前途未卜,生死难定,却在同情其他虫族,就像兄长一样心软……

佐里昂一怔,猛地站起身离开。手工皮鞋的鞋跟敲在地板上,格外的清脆响亮。

一种难言的酸涩漫上来。佐里昂解开领口两颗扣子,站在宽敞明亮的走廊里深呼吸。

甜丝丝的香氛掩盖了医院的消毒水气味,令大脑有些混沌。

自雄虫基因灾难后,雌虫殿下能借助雄父家族的力量争夺权势地位,但雄虫殿下自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是联姻工具。

哪怕是拉维,他也摆脱不掉这个命运,他不得不和数个家族的后嗣订下婚约,但他很聪慧,依靠着这些家族获取力量,成为了近现代第一位雄虫陛下。

但在佐里昂灰暗的童年时期,拉维的处境也未必乐观。

那时的拉维仍然被困在那座骇人的深宫里,每日学习所谓的贵族雄虫该具备的技能——插花,绘画,乐器。不论去哪儿,身后总是跟着一群群的雌虫,以爱为名拖住他的脚步。他在雌虫千篇一律的示爱里变得沉默寡言,失去笑容。

然而,哪怕拉维再不愿和雌虫接触,再不愿接受既定的命运,在小花园的角落里捡到伤痕累累的佐里昂时,仍然心软地庇护了这位不被重视的雌虫弟弟。

从那以后,佐里昂跟着拉维,像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一次次扎退靠近拉维的雌虫。

那时的佐里昂一点也没有现在的沉着冷静,还是个什么都藏不住的毛头小子。

贵族后嗣一次次向帝王告状,帝王一次次被拉维说服,佐里昂一次次死里逃生。

在佐里昂必须去上学前,拉维和他谈了一次话。拉维说,真正的强者不会轻易出手,不会暴露想法。里昂,你要学会蛰伏。

佐里昂不明白,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兄长。他自小在欺辱中长大,尖刺是他保护自己的唯一武器,也是他保护拉维的唯一武器。收起尖刺,他们要怎样平安?

但他信任兄长。

当他带着浑身伤痕从学校回到拉维身边时,拉维第一次发了大脾气。怒气冲冲杀到学校,给了那只带头的雌虫一枪。

拉维被帝王禁足三个月。理由是,雄虫殿下不该如此粗俗。

但拉维不在乎,他对佐里昂说,里昂,我为自己争取了沉淀的机会,同时也保你平安。而你身为雌虫殿下不该如此窝囊,你要学,学如何当一个上位者,学如何观察局势,衡量利弊。里昂,你要学。

是的,学。佐里昂开始学。他进步飞快,越来越沉稳,越来越琢磨不透。

兄长。

我在另一只雄虫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

他和你一样心软,一样好学,一样在泥沼里熠熠生辉。

佐里昂心烦意乱地点燃一根烟。

这时,亨利站在了他身后。

“你多大了?”佐里昂问。

亨利第一次这么坦然地直视帝王,“47岁。”

47岁。雌虫的一生才刚刚开始。

数百年来的勾心斗角,让佐里昂一度漠视生命。因为只有强硬无情,才能稳住局面。可如今,他好像有点心软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佐里昂掐灭烟蒂,回头看着亨利。没等亨利回答,佐里昂皱着眉上下打量他,“这副装扮不适合你。”

片刻后,亨利抱着佐里昂的小腿痛哭流涕,“陛下!我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小声点!”听见那声陛下,佐里昂额头青筋暴起,一脚把他踹开。

为了不让林隽察觉他是帝国最高统治者而竖起高墙,他使用了兄长对他的昵称,这家伙还如此大声,不知死活。

那时拉维刚捡到佐里昂,问他叫什么,结果漏听了,于是一直叫他里昂。但事后明白过来,他们都默契地继续使用这个昵称。

捡回一条命的亨利重拾信心,熬得两眼凹陷,脸色发青。

终于,十四天后,林隽醒来了。

睁开眼睛前,里昂用温热的湿毛巾给他擦了把脸,仔仔细细在眼角边熨了熨,好似这段时间睁不开眼睛是因为有胶水粘住了。只要热度上来,胶水就会融化。林隽丝毫不想去猜测,那会不会是眼屎。

微弱的光透过眼睛缝隙落进来,就像是刀在黑幕上划了一道口子,模模糊糊的色块像是一块块滚落的石头,劈头盖脸砸下来。

林隽猛得闭上眼。

睁眼睛不是个力气活。林隽尝试了两次就睁开了。

房间的窗帘拉紧,只留下床头泛黄的柔和灯光。林隽的眼睛没有受到刺激,甚至在光中清晰地看见了一轮落日。

那是里昂的头发。

金色里夹着橘,很柔和的金色。不像格雷沃那家伙的头发金得发白,晃得人眼睛刺痛。

里昂一如林隽想的那样是个非富即贵的家伙,哪怕是不识货的林隽也感觉得到那身月白的西服价值不菲,上面古朴的缀饰让林隽甚至不敢碰他,生怕弄坏了,割了两只腰子都赔不起。

里昂笑林隽胆小,将他从病床上扶起来。

躺了近一个月的林隽肢体不受控制,重新走起来让他仿佛回到了刚学会走路的幼年时期。

里昂从身后扶着他,让他尝试着走起来。

虽然这段时间,里昂总会给他手动动动腿弯手肘,但还是有点儿不好控制,一边走,一边甩。让林隽想起以前读书时候拆石膏后的感觉。

林隽努力控制的肢体和他坚强的意志成反比,越努力越像软塌塌的八爪鱼,走起来,张牙舞爪的。搭配着那格外认真的神情,很是滑稽。

目睹一切的医生憋红了脸。林隽气不过,甩着胳膊给了他几下子。

亨利缩着肩膀,一边破功哼哧哼哧笑着,一边被打出了病房。

佐里昂很是助纣为虐地扶着林隽在身后撵着打。

林隽狐假虎威,龇牙咧嘴。打得医生灰溜溜跑回了办公室。

好好活动了一番的林隽冒了细汗,脸颊红扑扑的,黑眼睛亮晶晶的。

佐里昂和林隽四目相对,有一瞬间的微怔。他移开视线,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帕去沾林隽额头的汗。

扑面而来一股蕴着体温的木质香味。

林隽打了个喷嚏。

佐里昂笑着又给他擤鼻涕。

“你为什么治我?”林隽说。许久没开口,嗓子哑得厉害,像只嘎嘎叫的小鸭子。舌头也有点儿捋不直,吐字含糊不清。

“大概是……”佐里昂顿了顿,“有缘吧。”

“你是谁?”

“里昂。”

“里昂是谁?”林隽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佐里昂挑眉。已经很久没有被如此咄咄逼人地追问了,“帝国贵族。”

林隽嘴巴一张又想追问,佐里昂却率先说了出来,“医院有一个面向社会的援助平台,我在上面看见了你的信息。雄虫的精神力损伤这个病症很少见,我很好奇。”

林隽盯着里昂的眼睛。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非常坦然,没有一丝慌乱。他咂咂嘴皮子,姑且就算是这个原因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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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两眼一睁就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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