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大多数物种被人类赋予了特别色彩,沾染了“男尊女卑”的滤镜。唯一逃过一劫的是自然界中的昆虫。
雌性螳螂体型比雄性螳螂大数倍,□□期食物不足时,雌性螳螂会将雄性吃掉补充能量。
林隽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是观看了黑猫警长。那时他才上小学。
那只倒霉的螳螂新郎让他很久都无法忘怀。时隔多年,地上那几片空荡荡的布料仍然像发臭的尸块。
此刻,林隽觉得自己就是另一只倒霉但比较幸运的螳螂新郎。
倒霉的是撞上了这种事。
幸运的是进行到一半熄火了。
雌虫真不是一般的大块头。
林隽抵着里昂的肩膀,膝盖费力地卡在里昂□□。深深吸一口气。牙关咬紧。
走!你……
靠!没走动!
再走你——
不是!也没壮成牛蛙,怎么这么沉!
林隽喘着粗气,一使劲血就往脸上冲,又热又胀,仿佛脑子都要挤出颅骨了。
该死的里昂,大半夜发什么酒疯!
一气之下,林隽拧着眼前那只耳朵,像把这颗同样死沉死沉的脑袋拎开。反正醉鬼也不知道谁拧的。
谁知这一拧,像拧到了开关。里昂脑袋往一旁躲,手在林隽身上胡乱摸了两把,似乎摸出来不是床,于是翻身下去了。
翻身没翻到位,肩膀搭在林隽肩膀上,呼吸喷着林隽的耳根。
等不了他自己离开,林隽当即就要起来把床让给里昂,可那家伙极为顺手的一捞把他当抱枕抱紧了。
这一抱,跟死神的拥抱没什么两样。
酒品不好就别喝酒啊!
林隽心慌地抬头,越过行凶者的肩膀瞥了一眼房门。
还好还好,醉鬼还知道关门。不然任谁一路过就能看见他们同床共枕,那就解释不清楚了。
还好,还好,还……
个呸——
关门更说不清楚了!
林隽奋力想从箍紧的怀抱里钻出去,腰带肩腿,僵硬地挣扎起来像接触不良的机器人,但没扭几下,林隽就累得从人变成了狗。
这一病让他精神身体都备受摧残,总感觉到一种不久于人世的虚。
歇息的空档,林隽余光看到了床头亮着的小红灯,那是特意给他安置的传唤器。
好,好,好!等我摇人把你丢出去!
他们躺在床的左边,灯在右边。中间隔着一道世上最远的距离。
林隽伸长胳膊去够,虽然有些远,但绷直指尖还是能成功的。眼看就要摁上了。
里昂那狗日的东西这个时候偷袭。他八成是梦到了掏鸟窝。
那只大手以横扫千军的架势在那没有章法地揉掏。
掏得林隽浑身僵硬,只觉得一股股酸涩发麻的强烈电流直冲下腹,将他逼出了眼泪。臀大肌不受控制地抽抽。接着在一记阴险的九阴白骨爪下,林隽呼吸都停止了,疼得双脚直蹬,踹得里昂的腿骨砰砰作响。
这一踹,没把行凶者踹清醒,反倒踹出了凶性。里昂那王八蛋闭着眼睛,蛮横地夹住林隽乱踹的长腿,倾压着身子贴紧上来,更加急切用力地揉搓。夹杂着酒气的炙热呼吸喷在林隽的后颈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滚!”凶狠的斥骂因为有哭腔变得可怜,但却没引起丝毫的怜悯。
林隽哭得看不清那盏灯了。
小小的红点像滴在水里晕开的血。
额发混着汗粘在额头,贴着枕头的鬓角里全是泪。
好疼——
蒲扇大的手掌牢牢捏住林隽的命门,严丝合缝的,仿佛天生长在那。
雄虫的生理结构实在是令人发指,明明很疼,可是稍稍搓一下揉一下,就自己撅起来了。所以那时候哪怕林隽疼得死去活来,格雷沃也还是能用个彻底。
里昂像头在春天里躁动的野兽,鼻尖紧紧贴着林隽的皮肉游走着闻嗅,好像在挑下嘴的地方。
林隽感到害怕,那种即将被拆吃入腹的恐惧让他眼前不断浮现螳螂新郎的那几片布料。一想到自己真的要英年早逝了,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老天你最好让我死了能回去!
哭得入了神,林隽没发现掏鸟窝行动已经结束。
里昂摁着肩膀把他翻过来,看见一张哭得狼狈的脸。
委屈得不得了,哭得直抽抽,胸膛一下一下急促地起伏。
林隽隔着泪看见黑暗中两粒荧光灯。他知道是行凶者正直勾勾盯着他。他也知道行凶者就是里昂。对方身上那没被酒气掩盖的一缕木质香暴露了身份。
过了一会,林隽不哭了,这时里昂拨开他额间汗湿的发,“抱歉,我喝醉了,有点不清醒。我去给你拿条热毛巾擦一下脸,好吗?”
语调温柔至极,钻进耳朵里痒痒的。
等待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的里昂下了床,开了门。光涌进来。
门合上,重归黑暗。
房间里只有林隽哭得有点喘不上气的的抽气声。他手脚并用爬下床打了反锁,再三确认门从外打不开后,才迈着鸭子步走到床头抽纸巾擦眼泪擤鼻涕。
畜牲!使这么大劲儿!差点给他捏爆了!
擦脸,擦你自己的脸去吧!老子的脸老子自己会擦!
里昂擦了把脸。
盥洗室的灯亮得刺眼,将一切都照了出来。
镜子里的他双眼通红,头发凌乱,毫无半分往日的矜贵威严。酒精让他衣衫不整,让他头疼脑胀,让他自控力失效。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进了林隽房间的。等他回过神时,林隽在哭。
虫神在上,他干了什么。
里昂稍稍收拾了一下,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这才拿着热毛巾去找林隽。
想到那张满是泪水的脸,里昂心里有点儿古怪的情绪。就好像乘坐的星舰出了故障,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只能悬在半空,静静在漆黑的宇宙中等待死亡的憋闷和不甘。
往日有点儿不满就对着托勒密吼,一被惹急了就凶巴巴拎着小板凳撵,可一对上旁的,受了欺负只会哭,连喊都不会喊。眼皮子又生得浅,哭起来就像往脸上泼水,眼泪一颗一颗像断线的珍珠连着簌簌往下落,可怜得要命。
走在走廊里的里昂脸色在灯光映照下煞白,仔细一看还能从中看出一丝藏着的青。他走到一半停下,低头发现自己竟然赤着脚。
他今晚实在是太失态了。
这种低级错误他本不该犯的。
手里的温热毛巾在这刻非常生厌地提醒他——林隽吓坏了。
所以才会哭成那样。
他苦笑一下,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再回到房间。
恐怕现在林隽最害怕的就是他。
可是……
里昂抬步继续走。
他有点放心不下。
头一回感觉这条走廊是如此的长,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完,可不论感觉如何,现实里,里昂还是站在了房门前。
屋子里静悄悄的。
林隽还在哭吗?
里昂尽可能轻地去旋门,然后发现门锁了。虽然他对所有房间操作的权利,可以随时解开门锁,但此刻他说不上来原因地松了口气。温热的毛巾就像里昂被酒精侵蚀的大脑,渐渐冷却。他站在门边许久,久到毛巾彻底变凉,才离开。
沿着走廊继续走,但还没走到卧房,里昂听见了一串开朗的笑声。他加快脚步靠近声音来源。
他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星讯。
光屏上是一张笑脸,笑眯了眼睛,嘴巴咧成西瓜瓣,露出一排洁白的上牙。
任何看到这张笑脸的虫族都会不自觉跟着笑。
那头乌亮的小卷毛在风里抖动,绵绵的软软的,拢着脸颊,非常俏皮可爱,衬得主人像只快乐的卷毛小羊。
雄虫一边跑,一边笑,小模样很是得意,身后的栅栏拦住了气急败坏的伊恩。
是抢烤肉的那次。里昂一秒就得出了答案。后来托勒密跳进伊恩后院抢了很多,他们在客厅里吃吃喝喝,接了个烧烤味的吻,还睡了个午觉。
可就在刚刚,同样一张脸在他眼皮底下哭成了河。
揉揉发胀的太阳穴,里昂挫败地靠在椅背上。
数百年来,他喜欢也习惯独行。可今晚莫名觉得有点孤独。他久久凝视因为暂停而定格在屏幕上的笑脸,忽然没有信心让林隽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了。
毫无疑问,今晚是个败笔,是个难堪的开幕。
不过没关系。他擅长解决问题,数百年来,他就是这样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问题过来的。
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没什么能打倒他。
兄长,你曾告诉我如何认真追求雄虫,可年少的我并不在乎,所以都记不清了。眼下它像回旋镖击中了我。
那些鲜花宝石,他都不喜欢,他喜欢看书,喜欢明明白白的钱和那些奇奇怪怪的食物。
是的,他喜欢书和钱。
兄长,你说过送礼要送到心坎上,所以送这些我不会送错,对吧。
里昂一遍遍向已不存在的兄长提问,一遍遍自己给出答案。
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仿佛自己还是那个被庇护的孩子,一遇到困难就会向兄长求助。
兄长,他叫林隽,我有点在意他。可是我们有一个很糟糕的开始。我放任舆论向他施压,让诺亚给他难堪,监视控制,不断搓磨他,想要把他逼疯,好让被怒火和担忧冲昏头脑的乌尔里克做出向帝国开战的错误决定,继而封住联盟妄图插入的嘴和手,以反击者的身份正大光明展开侵吞垃圾星的计划。
可是兄长,事情转折了,乌尔里克手里的那样东西让我只能接受和平协议,否则帝国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兄长,我讨厌那个叫托勒密的孩子。他回不来挺好的。
兄长,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我好像越弄越糟了。为什么烦心的事总是这样没完没了。
兄长,我没有做错,对吗?
是的,我没有做错。
每一个决定都是当下最好的决定。
我没有做错。
我没有做错。
我也不能做错。
酒精的后劲再度袭来,大脑昏昏沉沉,眼皮仿佛是钢铁做的。里昂靠着椅背睡去。
他眉头紧蹙,仿佛深陷在梦魇里,时不时微微抽搐。
星讯光屏上的那张笑脸注视着他。
黑暗中,只有这个角落亮着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4章 寄人篱下(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