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旧滂沱。冲刷在院子隔雨的棚子上,哗哗作响。
水汽氤氲,呼吸里尽是潮湿和青草的气味。
向来不喜与雄虫腻歪的帝王如今眷恋地抚摸着雄虫的耳根,无言释放着暧昧信号。可雄虫没有回应,他垂下眼帘躲避那有些灼烫的视线,继而缓缓拉开彼此的距离,又一次发问,“消息是什么?”
可笑的宝宝围布严严实实罩着雄虫,印刷的黄色小鸭子张着嘴,看起来不像是在愉悦大笑,而像是吃了一嘴毛的愤怒大吼。
放下理发剪刀。佐里昂用海绵扫去雄虫脖子、耳根和脸颊上的碎发,“是个好消息。侦查小队发现了他留下的痕迹,不过……”
刻意的停顿使人紧张。但林隽没有急于追问。自从他们之间的交易达成,就意味着他们已然开始了博弈。佐里昂不再是那个在医院里陪护的里昂,而是帝国最精明狠辣的帝王。和帝王相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可能会变成砝码或把柄。林隽没有把握每一步都能占据有利,所以他选择尽可能少说话。
可帝王有意逼他,等着他自己送上门。
这是佐里昂和格雷沃不同的地方。虽然他们都善于伪装,用温和的表象迷惑对手,可佐里昂手握大权,运筹帷幄,用最温柔的话语,行最狠厉的手段,哪怕那是摆在眼前的一把明明白白的刀子,对方还是会自己亲手捅进去。向来主动下黑手的笑面虎格雷沃与他相比就显得有些毛躁和野蛮。
在长久的停顿中,林隽任由佐里昂为他摘下围布,打理收拾。侍从被召来,清扫脚边的落发。
他们面对面站着。
林隽没有看他,而是看着他胸口上佩戴的胸针。
那是一个半圆,中间贯穿了一把小小的金剑,讽刺的是,半圆上缠绕着象征和平的橄榄枝。
察觉的佐里昂笑问,“喜欢?”
好似刚刚有关消息的话题从未发生。
心中蔓延一股股寒意的林隽强自镇定地抬头看向佐里昂。
那张英俊的年轻面孔完全瞧不出来他已有四百多岁,衬得他像是聊斋里活了许多年的精怪。
温和的笑意挂在嘴角,碧蓝色的眼睛仿佛是一片让人忘却烦恼的湖泊。在庭院倒映的水光里,波光粼粼。谁都能瞧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好。他没等林隽开口,已经率先摘下胸针放入林隽的手心。
沉甸甸的。用料扎实。
林隽说不来上什么心情,也许是无语,也许是讽刺,他笑了一下,惹得佐里昂不住地摩挲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就这样给我了?”
“难得你向我要东西。”佐里昂笑意盈盈。
“你还怪好的。”林隽笑意也随之加深,随后在佐里昂意外的神色中搂住他的脖子,在雌虫光洁的下巴上印了一个浅浅的吻。那个吻迈着踟蹰的脚步一点点挪到唇上。
雄虫的亲吻带着点点好闻的雪松香,柔软,清爽,舌尖是羞怯的小狐狸,轻轻撬一下唇缝,又警惕地缩回去,来回几次,终于确定是安全的了,才缓缓探进来。
它和它的主人一样调皮警惕,缠住佐里昂轻轻一吮就松开了,继而在上牙膛上作怪。
勾得佐里昂嘴里,心里都在发痒。真想就这样把他吃干抹净。可林隽难得主动,佐里昂并不想吓退他。
然而,林隽却出乎意料地热情起来。宛如一堆竭力燃烧的篝火。
烧得灵魂滚烫。
扣住那饱满圆润的后脑勺,佐里昂近乎野蛮地索取。随着那一声声几乎要背过气的喘息,灼热的鼻息交缠成一团粘稠潮湿的**。
他们在大雨的滂沱声里热烈拥吻。
佐里昂的意识不受控制地飘得很远,仿佛天地都在飘悬。只有眼前这只雄虫稳稳落地,成为世界的中心。
明明这只雄虫是那样胆小,又那样狡猾。可总教他情难自抑。
摁住钻进衣摆摸上后腰的手,林隽喘着气退出战场,眼里氤氲着暧昧的水汽,“别乱动。”
微微有些发哑的嗓音更显性感,佐里昂一言不发追着林隽的唇舌索取。
抵住那张得寸进尺逼近的脸,林隽没好气地说:“没了。”
几声愉悦的闷笑,佐里昂双臂揽着林隽的腰侧,将他带入怀里,“这么霸道,只许自己来?”
“对。”林隽毫不客气。
笑意带着佐里昂整个胸膛轻微震动,他抱着林隽静静站了一会儿,方才贴着林隽的耳廓说:“不过痕迹中途断了。另一个消息是,发现的尸体里没有他。”
林隽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皱着鼻子反手一抓,扣住那蠢蠢欲动的手掌,“别想偷偷摸我屁股。”
佐里昂笑意更深了,“发乎于情。”
林隽眼皮一耷拉,睁着一双很是无语的死鱼眼,“色就色,整啥成语。”
帝王被这直白得有些粗俗的言辞惹得笑意浓烈。
雄虫比以往配合,帝王心情随之比以往更好,看上去更为亲和。随时可能面对帝王翻脸而提心吊胆的侍从渐渐放下心来,远远缀在棚子边。
帝王亲密地拥着雄虫一同躺在躺椅上,一面把玩着雄虫细白的手指,一面说着细碎的话语,诸如一会儿的餐点吃什么,书籍和练习本是否够用,雨天气候降了要注意保暖。他叮嘱着细小的事情,就像寻常家疼宠伴侣的雌虫,无微不至。
雨水从棚子上落下。经风一吹,棚子里徐徐飘进来细小的雨丝,在帝王刻意拱起遮挡的后背上凝出一层细细的水珠。
在这持续不断的念叨里,雄虫兴致不高,有一声没一声应着,没一会儿,眼皮频繁开合,不多久两眼一闭,睡着了。
帝王曲着食指小心翼翼碰触雄虫被风吹凉的脸颊,轻笑,“狡猾的家伙。哄骗了消息就撒手不管了。”
近日来,林隽睡眠不好,时常半夜迷迷糊糊醒来翻滚,就算是睡着了也不安稳,眼下能睡着,是个好消息。
佐里昂抱起睡去的林隽去往卧房,中途在楼梯边看到了夹着尾巴的小犬。小犬压低肩膀,对着佐里昂呲牙低吼,比在林隽醒着时勇敢强势。
什么样的雄虫,养什么样的狗。
雄虫狡猾,狗也狡猾。
满心喜爱的帝王亲昵地低头亲吻怀中雄虫的额角。
迟早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佐里昂沿着蜿蜒向上的楼梯,一步一步稳稳向上走。
小犬稍一犹豫,跟在身后爬上去。
这座居住着历代帝王的阿美塞林宫在佐里昂的执掌期很是冷清。拉维在位期太短,来不及处理前任帝王留下的东西。而眼下,诸多华而不实的摆设被更换,劳民伤财的建筑被修整,抹去那些奢华得有些刺眼的痕迹后,阿美塞林宫朴素得像一座偏僻的养老庄园。
佐里昂不禁想,也许以前的阿美塞林宫能轻易留下爱财的林隽。
走廊两侧的画和摆设同样朴素,无非是一些风景画和简单的瓶瓶罐罐。佐里昂抱着林隽从其中穿过。怀里的重量让他心脏发软。一种从未有过的涨满酸涩涌上来。
睡得可真香。
是因为得到托勒密也许没死的答案,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了吗?
帝王的脸色微沉,亲和的笑意敛起。
没关系。托勒密能给的,他能给,托勒密给不了的,他也能给。
至于垃圾星的那些雌虫,从一开始就已经失败了。连决赛圈都没闯进去的对手,实在不值得一提。
他最终只会是他的。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雌虫灼热的体温熨着后背,蒸出细细的薄汗。托勒密那个大火炉,一年四季都烫人。眼睛还没睁开的林隽下意识伸手在雌虫臀侧拍了一巴掌,含含糊糊地轻声抱怨,“王八羔子离远点,热死了……”
全当没听见的王八羔子没皮没脸地凑过来亲他的耳根,还得寸进尺地吮他的耳垂。烦得林隽直缩脖子,回头张嘴就咬,却不想,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碧蓝色眼眸。
虽然同样是蓝色,可它比那双浅浅蓝色的眼睛深。满是笑意,却很是让人惊惧。林隽一下清醒过来,猛然向后缩。
刹那,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晦暗,可嗓音仍是那般亲和柔软,“睡得好吗?”
“我去洗把脸。”顾左右而言他的林隽揉着后颈爬起来,脚步慌乱地往前赶,仿佛身后有豺狼在追,险些一脚踩上地毯上趴卧的小犬。
丝毫不敢回头的林隽一股脑扎进盥洗室。
水管里的水哗啦啦地淌,掩盖盥洗室里的动静。明明是盛夏的水,却凉得发慌。
捧着凉水一捧捧往脸上泼,打湿了鬓角和衣领。这凉意活像过了电,把林隽电精神了。他看着镜子里那张俊美的脸,没由来地觉得陌生。
好像……和以前的自己长得不太一样了。
难道和雌虫睡多了,还能变漂亮吗?
他也没练采阴补阳的功法啊。
丈量着自己锋利的下颌角。林隽很是怀疑手指有没有割破。
但话说回来,这张脸是真好看。
林隽喜滋滋地撑开食指拇指,将下巴嵌进虎口,超级臭美地对着镜子邪魅一笑。然而想到一门之隔的房间里还躺着个有权有势的混账,也没那么高兴了。
但摸着良心说,这些日子是林隽过得最好的日子了。住着大别野,享受着庭院,美食应有尽有,还有一群能帮他解决所有生活问题的侍从,没有叫喳喳要日他的杰罗姆,没有一天到晚算计他的格雷沃,没有“读”他心的僵尸虫拜伦兄弟。还没有哪哪都讨厌的托勒密……
他每天吃好喝好睡好,好不潇洒自在。这么一想,出卖点色相怎么了,卖得多值得!
是啊!卖得多值得!
然而镜子里的青年像是被扎破的气球,肩膀渐渐耷拉下来,失魂落魄地立在那好一阵子。直到门外那只雌虫等不急地敲响了门,才恍然惊醒般开门出去。
佐里昂握住他被水浸凉的双手,抹去他下巴垂坠的水滴,仔细打量他的神色,“怎么不高兴了?”
林隽垂着头,以此躲避询问。
摩挲着那截白皙的毫无防备露在眼下的脖颈,佐里昂将这只又闹脾气的雄虫搂进怀里。
虽然闹脾气的林隽很可爱,但,佐里昂更喜欢活蹦乱跳,哇哇骂虫的林隽,喜欢咧着嘴大笑的林隽。可,佐里昂还是下意识选择了和乌尔里克同样的选择,将林隽困在自己的“巢”里。
那种无可言说的忧虑若有若无环绕在心头,似乎只要林隽离开“巢”,就会被抢走,被骗走。但佐里昂在情感上比十足贫瘠的乌尔里克要丰富些。如果说乌尔里克是大一片寸草不生的干燥荒漠,那佐里昂在拉维的影响下,至少是一片小小的草坪,生着树木和花朵。于是佐里昂说:“明晚霍尔顿伯爵举办婚礼。”
林隽抬头看他。不明白佐里昂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他不认识什么霍尔顿伯爵,总不能突然兴起抓他去当花童吧……
不太会藏心思的雄虫在佐里昂面前几乎是透明的,那可爱的神态就像那些直白的脑电波,被佐里昂完全解读。他笑着低头啄吻雄虫被凉水沁得微微发红的颧骨,“想去看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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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卖着卖着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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