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宫正局努力封锁信息，但各宫娘娘都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包括最没有势力的安嫔，怎么可能守得住。于是不过半个时辰，消息便不胫而走。
目前由柔贵妃掌管后宫，以她的心狠手辣，宫正果然被打了板子，她年纪大了，险些丢了一条命，此后也估计再爬不起来了，当日便自尽了。
明眼人都知道，宫正是当初元后提拔上来的，如今皇帝的种种昭示着立柔贵妃为后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柔贵妃明显是在借此铲除旧势力，以方便扶自己的心腹上位。
端希氏那边，幸好发现得及时，经过整个太医院的极力救治，连带皇帝都不眠不休地亲自照顾了端希氏一晚，给足了暨族面子，端希氏顺利脱离了危险，当日深夜便已经苏醒。
只是，连溪与云轻尘刚刚睡下不久，桂春就急急忙忙跑进来——她一向不会这么失礼，显然是碰到了什么过于急切的事情，让她根本没有时间思考礼节。
“八皇子，轻尘公子，皇上那边请二位。”桂春咬着下唇，声音有点慌。
任谁都知道，皇帝不可能随意传唤一个幼子，尤其是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定是除了什么急事。
连溪当即便清醒了，拉着云轻尘坐起来，简单梳洗后，二人跟着御前太监一同走了。
只是，桂春说，无论给多少赏银都无法撬开御前太监的口，连溪便知不可能从御前太监口中得知缘由，干脆不去问什么。
他垂着头跟在御前太监身后，心中却浮现起几许不安。
等到御前太监将他们带到端希氏寝宫前时，他才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御前太监一直将他们带到了端希氏的床前，只隔了一道帘子。
不惜让他们打扰刚在死亡徘徊的端希氏？连溪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他按捺着不安，行了跪拜礼：“参见父皇、柔贵妃娘娘、懿妃娘娘、安嫔娘娘。”
柔贵妃行后宫之事，定然在场，而安嫔，据他所知，是第一个发现端希氏自缢之人。
只是，端希氏素来与外人无甚交往，安嫔无事也不可能忽然拜访，她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由不得他先问，皇帝便先开口，他冷声道：“安嫔，你当时可看清楚了？”
安嫔“扑通”一声跪下来，连溪听了都觉得膝盖一痛。
“嫔妾贸然闯进时，的确亲眼看到懿妃娘娘正在自缢。”
空气寂静几许，皇帝没有说话，却忽然暴怒似的，将茶杯砸到安嫔身边，茶杯在身旁的破裂声，让安嫔浑身颤栗。
“那你的意思是，懿妃在说谎？”
“嫔妾不敢，嫔妾只是说出了自己的亲眼所见。”语罢，安嫔仍旧垂头，久久，却忽然向后倒去，幸好她的贴身侍女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她竟是被压力逼到昏了过去。
“押到宫正局去审。”
宫正局……
要知道宫正局的审讯招数，连比起刑部和锦衣卫都不遑多让，就算能出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安嫔乃弱女子，如何能受得住这么重的刑询。
只是，帝王震怒，无人胆敢求情，连溪刚要张口，却只听皇帝说道：“连溪，你已自身难保。”
随后，他示意端希氏说话。
他便听到端希氏嘤.咛一般的哭声，哭了一会，随后才断断续续说道：“皇上，臣妾不知那里惹恼了八皇子，为何要置臣妾于死地。”这一句，丝毫没有暨族口音，熟练到不行。
连溪疑惑之间，更是震惊。
他置懿妃于死地？
“不知懿妃娘娘何出此言。先不说连溪与懿妃娘娘无仇至如此，更何况连溪只是一五岁小儿，怎可能有这样的能力？”他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辩论。
而，懿妃只是抽泣了几下，没有说一句话，反倒是她身边的汉人侍女开口：“八皇子替苏贵妃嫉妒娘娘得宠，买通烨枫那个贱婢，给娘娘下了药，使得娘娘浑身无力，又派身边伴读深夜潜入，想要缢死娘娘，之后伪装成自缢，逃之夭夭！幸而得安嫔娘娘及时发现……”侍女说着说着，竟也哭泣起来。
“何时轮到一届婢女说话？拖下去，乱棍打死。”皇帝淡淡开口，像是不是在要一条人命，而是随便评论一句风景罢了。
侍女刚要哭泣求情，就被侍卫用布堵上口，拖了出去，而端希氏也只是视而不见的样子，小声啜泣着。
竟是就在寝宫前行刑。侍女被堵住了口，不能痛呼，只能听到沉闷的、棍子重击到身上的声音，显然是奔着要命去的，让人心悸胆寒。
“物证尽在，连溪，你有何可说的？”
皇帝示意连溪去看桌上。
上面摆着一包白色药剂，或许是从那个倒霉的宫女烨枫身上搜出来的吧。一根绳子……还有安嫔赏给云轻尘的玉镯……
连溪自知，那玉镯出现在这里，寝宫中就不可能再有一只。
他心下发寒地想了想，开口：“父皇，懿妃娘娘的伤是自缢还是他人所制，仵作一验便知。”
“按他说得来。”皇帝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温度。
等待仵作期间，连溪大脑一直飞速转动着，希望能够找到一丝转机。只是疑点太多，反而让他愈加绝望。
他能够看出来的，皇帝不可能看不出。正如他自己所说，他终究不过是一个五岁小儿，哪里比得上皇帝的运筹帷幄。
种种迹象，明显是皇帝想要牺牲他。
贸然打死那位侍女，恐怕就是皇帝给端希氏的警告，让她不要做得那么过分。
击打皮肉的声音停止了，那位宫女大概最后的归宿是腐烂在乱葬岗。
值得吗？
连溪想不通，但仵作也来了。
来了三位宫中仅有的女仵作，但在每一人查看后，都跪地说道：“皇上，的确为外力所致。”
“连溪，你还有何可说的？”皇帝的声音变得严厉许多。
连溪却只得闭上双眼，深深叩首，缓缓说道：“皇上英明，儿臣无话可说。”
他心中不但是绝望，还有浓浓的失望。
为了国家大义、为了边关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他甘愿牺牲，只是若是连累云轻尘，他只觉得心痛如绞。
“开人，押八皇子下宫正局。”皇帝道，“真相查明之前不得出。”
“至于云轻尘。”皇帝停顿一下，连溪几乎觉得自己心跳频率随着皇帝所说停滞几分。
“由锦衣卫羁押。”皇帝没有犹豫很久。
听到这句话，连溪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若是仅限于宫正局，起码是囿于后宫的案子，还有转圜的余地，但若是加上锦衣卫……
而且锦衣卫的手法阴毒，连溪想也不敢去想云轻尘在其中的遭遇。
他掐紧手心，才获得一丝意识清明。
心疾显然犯了，他努力要非常努力才能够喘上气来。
终于，他艰难开口道：“皇上，儿臣为案件主犯，请允诺儿臣同云轻尘下狱一处。”
见皇帝沉默不语，他便追加道：“皇上，儿臣虽未开蒙，云轻尘却也给儿臣讲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儿臣与云轻尘下狱同处，方能彰显我大春朝律法公正。”
他深深叩首，却险些跪不起来。
他已经快到了极限了。
“呵。”皇帝冷笑一声，“朕允了，讲他们关到一处，与其他疑犯同等对待。”
得了这句话，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苏醒，是被冻醒的。
他迷迷糊糊打了个寒颤，却发现自己被云轻尘死死抱在怀里。
更深露重，他只穿了一件单衣，忍不住颤抖起来，加之鼻尖萦绕的都是狱中腐臭的气息，本就因为心疾发作而窒息的连溪，更加喘不上气。
只是，他却发觉，这腐臭的气味中夹杂了几丝血腥味……而血腥味的源头，像是来自云轻尘的身上。
他顿时捂着心口坐了起来，开口便是哽咽：“轻尘哥哥，他们对你用刑了？”
云轻尘睁开双眼，朝着他笑了笑，说道：“殿下，我无事。”
只是，他的气息明显较进来之前虚弱许多。
连溪虽然非常难受，但是观察细致的能力也只是削弱了一点，轻而易举便发现了云轻尘的小动作。
连溪伸出手来，捧起云轻尘藏到身后的手，一瞬间，眼泪便落了下来。
云轻尘的手上，三只手指的指甲被硬生生拔了下来，此刻鲜血已结痂。
云轻尘伸出另外一只完好的手，轻轻擦掉连溪的眼泪，语气柔和许多：“殿下，我真的无事。皇上毕竟那样说了，自然要用一些的。这已然算是分外开恩了。”
连溪也知道，但云轻尘身上出现一鞭一痕他都难以忍受，比剜去自己的心还要难受。
他轻轻倚到云轻尘怀中，呜咽出声。
“懿妃娘娘本不善汉语，为何那句话说得流利到非同一般？以及她从未见过我，又为何那样确定我皇子的身份，总不可能我杀人还要自报家门吧？另外药从何处来？安嫔娘娘为何能够发现？这样多的疑点，我能想到，父皇不可能想不到。”连溪沉默久久，才说道，“或许……父皇想以我安暨族之心。”
“我知道，这是我身为皇子的职责。”他抬起头，一双含泪的杏眼看着云轻尘，“只是轻尘哥哥，你本不该如此……我……也会有不甘。”
云轻尘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很自己没有势力，不能暗中救出连溪。
他宁愿以自己的命去换。
只是他的命低贱如此，或许连为连溪陪葬都做不到。
设定仵作除了验尸还可以验伤
再次声明，所有设定都是参考历史，但实际上都是作者胡编的，各朝各代都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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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钟离连溪x云轻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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