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连溪等人回宫的日子定在三日后,巧合的是,这次宫中派来的人还是那位奉仪。
多日不见,奉仪似是沧桑许多,她的鬓边生出几根白发,但被精心藏了起来,若不细心去看,很难发现这一点,她仍旧保留着御前女官的体面,但御前的人被派出去传话,又是女官,同其他并不相同,这并非是多加信任,倒像是失了信任。
看来宫中还是发生了一些连溪不清楚的事情,虽然韩姨娘常常传信给他,但难免有遗落的事情。
不过,他心中还是有几分疑虑,既然韩姨娘与奉仪同属御前之人,奉仪发生这样的变故,以韩姨娘心细如发的程度,她理应是可以注意到的。
奉仪言语中也对连溪多出了几分真情实意的尊重,也少了许多御前人和骄傲和拿腔作势的姿态。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二人实则并无罅隙,连溪也因为威胁一事有些许歉意。
奉仪作为御前女官,比宫人地位高上许多,身边也是有许多宫人侍候的,只是再传达此意后,奉仪却抬手屏退了身边的宫女,向连溪深深行了一礼。
“殿下,陛下并非病情好转,甚至急转直下,唯恐时日无多。”
此话如同打在连溪身上,他一怔,久久才缓缓说道:“若真是如此,又是何人向外界……”仅说了一半,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奉仪开口说道:“陛下许多日前,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把持在陛下周围。此事不为外人所知,但臣等御前之人难免会了解一些,只是陛下喜欢,多少女子收在身前也是无碍的。但那女子教唆陛下装病,试探诸位皇子的反应,将储位锁定在您与七皇子之间。”
“这本倒也无所谓,上头无论是哪一位,臣等只要用心伺候便都是好的。但昨日,陛下突然身子不适,晚间便急转直下,真真达到了危机的地步。臣又见那女子与七皇子有所联系,只恐怕……”
连溪读出了奉仪的暗中之意,她口中的意思是韩姨娘与七皇子串通起来谋害皇帝。
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韩姨娘是否真的背叛了他,皇帝若现在果真病危,这都是他除掉七皇子的好手段,而奉仪也只是一个推测罢了,这件事她可以推给七皇子,同样也可以推给他,但是她选择联系了他,便也证明了奉仪自己的立场。
可……若想利用此招,便一定要舍了韩姨娘出去。
连溪心中闪烁出几分犹疑。
“若孤探查到此事正如奉仪所言,必然会昭告天下此事。”言下之意是谢绝奉仪的投诚。
有一位御前的盟友的确极为方便,但一是韩姨娘早已经潜伏在御前,更何况奉仪恐并非安稳之人,是否能够为他所用,还是一个未知数,更何况如今他没有太多的试错成本。
这般险的道路上,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但奉仪知晓了韩姨娘的事……若是她转而投靠七皇子仍旧是一件棘手之事。
所以连溪并未将话说得太明白或者说死,给奉仪留了一点松动的空间,他同样也相信奉仪应该很容易就能发现这一点。女官本就是佼佼者,更何况御前的人,更是要比普通的宫人更能抓住言语间的细枝末节之处。
果然,奉仪立刻明白了连溪的言下之意。
她张了张嘴,但是有些犹豫地瞥了一眼连溪旁边的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的云轻尘。
还未等连溪张口解释他云轻尘是他完全信任之人,奉仪却率先说道:“殿下,臣同样带来了自己的诚意。”
不得不说,奉仪不愧为御前之人,的确反应非常快。
只是……
她还没有拿出,连溪便忍不住开口道:“奉仪,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正如你所说,你为御前之人,无论是何人在此次胜出,你只管恪尽职守便是,何苦涉入这片浑水。”
奉仪自小长在宫中,从宫女做起,考上了女官,与连溪经历相似,但是要比连溪幼时的环境要艰难许多,自然比连溪还要知晓此中艰难之处。
奉仪轻声道:“实不相瞒,臣家中有一小妹,臣想带她进宫。”
“请殿下将她纳入后宫,常在品级便可。”
连溪只是听完这句话,想也没有想便立刻说道:“奉仪这个要求,孤实在无法满足。”
奉仪很少有如此惊讶的神情。
“殿下,小妹长相端正,并无任何残缺。若殿下不喜,随便册封后便放在后宫即可。”
连溪仍旧摇了摇头,立刻拒绝:“孤可封她为县主,赐她一小块封地,亦或者加封奉仪,传她到宫中侍奉奉仪,唯独册封一事,恕孤难以满足。”
自昨日与二皇子的会见后,见二皇子对储雪桢的一片情深,他便已经明白,他无法接受身边人并非云轻尘,哪怕只是将那女子接来放在后宫当做摆设。更何况,身处后宫,无论是否源于交易,那女子都再也不可能再遇到真正的心上之人。
或许奉仪这个要求是源于保护之意,或许那个女子在奉仪老家生活艰难,但是他自小成长在后宫,自然知晓后宫不亚于战场的残酷之处。
奉仪沉默了一会,她过人的理解力似乎让她理解到了什么,她轻声说道:“殿下不妨先看一看臣的诚意。”
她解下腰间悬挂的香囊,打开后,里面却并不是香料,而是一小块令牌……
是韩姨娘号令势力的令牌,此刻却在奉仪手中。
在连溪似乎疑惑的目光下,奉仪继续说道:“这是那女子号令势力的令牌,令牌在谁手中,江湖势力便听命于谁。”
见连溪神情诧异,她轻笑,继续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既然有如此通天手段暗害陛下,就该做好承受这种后果的准备。”
“臣还探查到消息,此势力有意谋反,臣手中掌握了她与七皇子通信的证据。”
这的确是天大的诚意,他得到了令牌后,不但可以号令势力,拿到证据还可以一举将七皇子击溃,皇帝又病而垂危,他几乎一举便达到了这么久依赖的目的。
但,只是这路未免铺得太过平坦了,习惯了如履薄冰的连溪有些惶恐。
他身边的云轻尘此刻却先开了口:“如此丰富的条件,只为了照顾小妹?奉仪不觉得自己的诚意和要求难以匹配吗?”
奉仪轻叹一口气,言语间似有愁绪:“殿下与云公子有所不知,臣家中混乱不堪,这些年又频频出事,这也是臣唯一的软肋,您知晓的。”她眸色幽暗几分,显然是在暗指威胁之事。
“臣听人传信,小妹在家中时常有轻生之意。臣家中的家人,也只有小妹最为放不下心来。”
“您无须担忧,只要小妹顺利进宫,安然无恙,臣也仅一心侍奉罢了。若事成之后,殿下认为臣碍眼,臣愿辞官,陪伴小妹左右,余生也便罢了。”
这般姐妹情深,让连溪想到了怜雪,难免忍不住有些动容。
之后,她忽然说道:“殿下,那女子是双面的细作,臣是知晓的。”
便是她知道韩姨娘周旋于连溪和七皇子中间,想要吃两边的好处,言下之意,她已经知晓了,其实连溪也在和韩姨娘联系这件事。
这话便带着威胁的意味了。
连溪双眸冷下来:“奉仪将所有底牌亮出,还用这般威胁之言,不怕孤除之而后快吗?”
奉仪缓慢行了一个礼,但是显然并不惧怕连溪面上的如此冷漠。
她轻笑着说道:“还请殿下息怒,臣并无此意。况且,殿下不会如此。”
她话语中的肯定让连溪心中有些气愤,却也无力,因为她的确说得很对,这也是连溪知晓的自己的弱点,便是他不够冷硬。
连他也常常嫌恶自己的优柔寡断,可却无法与之对抗。
只是,纳入后宫这个条件,连溪是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奉仪不必多说,其他如何照顾都可,唯独纳入后宫不可。”
他瞥到身边云轻尘眸光一动,语气便愈发坚决起来。
最终谈话以奉仪妥协将小妹封为一方县主,这之后她辞官回乡,带着连溪赐下的财物照顾小妹为结果结束。
奉仪将令牌交给了连溪,而搜集的证据,她说实在不便带到宫外,便等到连溪回宫后再交给他。
是夜,星月低垂。
连溪靠在云轻尘怀中,红透了耳根,
而云轻尘小心环住他的腰,低头,轻轻抵在连溪肩头:“不纳那位女子入后宫,殿下是为了臣吗?”
连溪感受到脸上滚烫的温度,云轻尘压低的声音搔刮着他的耳畔,他禁不住身子一颤:“还能是为了谁呢?”
连溪心中带着几分嗔怪,轻尘哥哥偏要他说出来,明明他实在是羞涩得不行。
云轻尘双眼弯弯,侧头轻轻碰了碰连溪的侧脸,软下声音道:“殿下,臣很欣喜。”
连溪心下软成了一片。
他眼前是云轻尘寝衣上的花纹,躁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他声音很轻,宛若用气声在说:“这条路,终于快走到尽头了。”
云轻尘却摇了摇头,轻轻握住他的手:“殿下,这只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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