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
江兼怀睁开眼，坐在床上，拿起床头柜上的日历划去一天。
他理了理自己长长的头发。
王济敲响他的房间门，“怀怀，你同学来找你了，你快出来吧。”
江兼怀站起身，去卫生间洗漱了下。
“阿姨，这不是放寒假了，所以我想带江兼怀去我老家住几天，然后我再把他带回来，可以吗？”杨屿围着王济，在她眼前绕了几圈。
“你老家是在哪里呀？”
“嗯，恩德。”他随口编了个名字。
“离着远不远呀？家里还有多余的房间可以住吗？”
“不远，当然有了。你放心吧，我家里人都安排好了，到时候我们直接去玩几天就回来了，别担心。”
“好，行吧。”王济看着他，“不要带他去风辰，那不是他该去的地方。”
杨屿装傻，“阿姨，风辰在哪里呀？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那就好了。”王济拍拍他的肩，“我家怀怀这几天要麻烦你了。”
“客气了。”
江兼怀从卫生间出来，去房间随便装了一套衣服，他临走前摸了摸窗台上的茉莉花。
“江兼怀，我们该走了。”
江兼怀背好包，从房间里出来，“姨妈，我出去玩几天就马上回来，放心，我不会去风辰的。”
他撒了谎。
王济松口气，塞了点钱给他。
杨屿推着他往屋外走，“阿姨，我们得走了，再啰嗦就赶不上班车了。”
“好好好，注意安全。”
江兼怀点点头。
————
风辰。
江兼怀戴上黑色的卫衣帽子，他走在前面，走得很快。
杨屿喘着粗气，跟在他身后，不自觉地跑了起来，“江兼怀，你慢点，陆知又不会跑，走这么快干嘛！”
江兼怀依旧走得很快。
32号街05栋。
江兼怀站在小区门口，抬头看了一眼，愣了愣，踏了一步，又收回脚步。
杨屿笑了笑，推了他一把，“就是这里吧？走了，别想太多。”
江兼怀走到楼梯口，回头看了杨屿，“你也要跟我一起进去？”
杨屿摇摇头，朝他挥挥手，“不了，我在这等你，你们两个慢慢叙旧吧。”
江兼怀走上第一步台阶，心里提了一口气。
他敲了一下门，没人应，他又敲了一下门，还是没人应。
“陆知，我是江兼怀！”
他瘫坐在门口，半个身子靠着门。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秋风扎进他骨头里，疼得他眼眶湿润。
杨屿跑了过来，站在楼下，“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走吧，去其他地方找找他。”
江兼怀踉跄地站起身，把帽子拉得很低，挡住了他的半张脸，“嗯。”
————
诊所。
江兼怀推开玻璃门，喘了几口气，他大步走到药柜边。
药柜边旁的人，听见脚步，抬起头，手僵在空中，眼泪滴在药柜的玻璃上。
“老秦。”
秦盛意走过来，一把抱住江兼怀，“江兼怀，你去哪里了？都消失快半年了！”
“老秦，我妈知道我早恋的事了，然后把我弄到了我姨妈家，手机也被摔碎了，联系不了你们。”
秦盛意拍了拍他的肩，“死小子，差点以为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
“哎，当时你突然就走了，陆知他们去你家里找过你，但是你妈死活不愿意开门，还不愿意告诉他们，你去哪了。”
江兼怀愣了愣，“陆知呢？”
“不见了。你走后没多久，他就不见了。”
“不见了？”他哽咽着，“那他去哪儿呢？”
“不知道。”秦盛意摸着他的头，“江兼怀，别难过，以后总会见到他。”
江兼怀摇摇头，“老秦，刚子他们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也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告诉他们一声，我在江城。”江兼怀看着诊所，还是以前的构造，笑了笑。
“嗯。江兼怀，以后有空多来看看我们。”秦盛意松开他抱着的手，“我们每个人都很想你。”
“老秦，我不能回来，这次是偷跑出来的。”
秦盛意叹叹气，“他们呀，总是要逼死你。你小子，一定要好好活着，以后我们去江城找你。”
江兼怀点点头。
“江兼怀，要不要告诉刚子他们一声，你回来了？”
“嗯。”
“那我去打个电话。”
“好。”
“对了，你身边那个，是新学校交的新朋友吧？看起来很乖呢。”
“嗯，叫杨屿。”
秦盛意朝杨屿笑了笑，“谢谢你送我家江兼怀回来，要不要去楼上坐坐？”
杨屿摇摇头，“叔叔，你先去打电话吧，不用管我。”
“好。”秦盛意走到里面。
江兼怀把椅子递到杨屿身边，“坐吧，我今天可能就在这睡了。要不要我先送你去宋今家？”
杨屿“噗呲”笑了一声，“送来送去的，太他妈矫情了，不适合我。我自己去就行，走的时候我来这找你，一起回去。”
江兼怀点点头，“谢了。”
杨屿笑了笑，手撑着脑袋，“江兼怀，我在想，你之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兼怀不说话，走到药柜边，一一扫过柜台里药，他目光停在创口贴上。
“嘭”地一声，有人撞玻璃门的声音。
江兼怀看过去。
刘刚紧紧拽着肖鸿的手，两人头同时撞在玻璃门上。
“江哥！是你吗？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地就消失呢？我们一直在等你呀！” 刘刚跑过来，想扑进江兼怀的怀里。
江兼怀一把推开他，“刚子，别碰我。”
刘刚坐在地上，抱着他腿，“江哥，好久不见，想死你了。你还好吗？”
江兼怀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肖老三，你怎么忍受得了他的？”
肖鸿笑了笑，抓起刘刚，“习惯了。江哥，你去哪了？”
“江城。”
“江哥，陆学霸走了。”
江兼怀点点头，“刚刚老秦告诉我了。”
肖鸿看着江兼怀抿了下嘴，半响，他才开口，“江哥，陆学霸每天都去你家门口等你，可是阿姨不给他开门，然后他就坐在台阶上写作业。这样一直等着。”
陆知坐在楼梯口，等一扇永远不会为他开的门。
少年安静地在坐在台阶上，课本整齐地摆放在他双腿上，他戴着耳机，低头写题，细长的手指在纸上不断滑过。
他想象着。
江兼怀捏紧了手，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我和陆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嗯，他都告诉我们了。”
江兼怀忍着眼泪，蹲下身，紧靠着墙，“肖老三，有烟吗？”
肖鸿把烟递给他。
江兼怀点燃烟，吸了一口，他咳嗽了几下，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这烟呛到我了。”
肖鸿和刘刚都看了他一眼，轻轻拍了下他的肩，什么话也没说。
江兼怀猛地站起身，吐了一口烟，“刚子，现在几点了？”
“快七点了。”
“嗯。”
“江哥，你想干什么？”
“去锦川，找陆知。”
刘刚叹叹气，“江哥，万一陆学霸不在锦川怎么办？”
“那就换个地方找。”
“那以后都找不到怎么办？”
江兼怀手顿住，又吸了一口烟，毫不犹豫地说了句，“那就一直找呀。”
刘刚还打算说些什么，肖鸿拍着他肩，朝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
“陆知一直等我，我也应该一直找他。”
杨屿看着江兼怀，他身子散发着那股倔劲，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在学校一天说话不超过十句，什么都不在意的人，此时正坚定着什么信念。
“江兼怀，想清楚了？”杨屿随意坐在椅子上，手指点了点手腕。
“嗯。”
“他妈的，真是被你们两个气笑了。早知道一方会回来，那为什么不原地等待呢？”
“他一定有原因。靠，他妈的，别说陆知！”
杨屿笑了笑，“啧啧啧，护短。哎，你们两个知道他这么护短吗？”
刘刚来劲了，“啧啧啧，本来就是，不许别人说他对象半点缺点，我们早就见识过了。”
江兼怀笑了笑，踹了刘刚一脚，“胡说什么呢！我哪有这样？”
刘刚撇嘴，阴阳怪气着，“嗯，是没有了。哟，陆学霸家小媳妇，受欺负了呀。”
江兼怀揍了他一拳，“刚子，半年不见，胆量见长呀。”
刘刚笑了笑，“是呀，我现在可是风辰一中校霸，没人不怕我。”
江兼怀挑眉，“什么时候风辰一中的校霸门槛这么低了？啧啧啧，便宜你了。”
刘刚搭上江兼怀的肩，拳头在他眼前比划着，“我现在可厉害了，可以一打三，但是跟我江哥比还差点。”
江兼怀掰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杨屿，明天我想去趟锦川，你就在老秦这等我。”
杨屿点点头，“早去早回，没有找到就别傻等着了。”
他没听进去。
————
锦川。
锦川柏林路12号街3栋。
江兼怀手拉着楼梯的护栏，大步冲上楼梯，走到二楼时，他停了下来。
他敲了一下门，没人应。
接着又敲了一下。
“啪嗒”地一声，门开了。
“孩子，请问你找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朝他笑了笑。
江兼怀喘着气，心脏跳的很快，他抬起头，看着门口那张陌生的脸，“阿姨，我想找一下陆知。”
“不好意思，孩子，你可能弄错了，这里住的只有我跟我丈夫，没有一个叫陆知的人。”
江兼怀点点头，“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事的。”
门关上。
江兼怀抬手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坐在台阶上，他好像被什么很重的东西压着，压得他快要窒息了。
他头靠在护栏上，“平安寺”几个字在他脑海里不断闪过。
他又站起身，一个踉跄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摔到台阶平地上，浑身青青紫紫的伤疤。
他拉住护栏，慢慢地站起身。
————
平安寺。
江兼怀跑上台阶，跨进观音殿，他往周围看着，一直寻找着某个人。
他脚步停在空中，又退了回来。
没有陆知。
他又跑到那棵祈愿的大树下。
也没有陆知。
陆知挂在树上的红布条跟他一样，消失了。
秋风起，思念渐浓。
江兼怀苦笑了下，擦干脸上的眼泪，他踮着脚，高挂了一条红布条。
他学着陆知的样子，许了个愿望。
江兼怀走下台阶，回头看自己被风吹起的红布条。
“思念不止，愿早日重逢，兼怀陆知。”
到此，他彻底活在没有陆知的世界里。
“陆知，你混蛋！”他哽咽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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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他找不到陆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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