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兼怀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又睁开，他侧着身，看着门上挂着的蓝色新校服，左眼泪水滑过眼角。
他站起身，换好校服，走进卫生间。
王济在外面絮絮叨叨个不停，“怀怀，你快点的，别迟到了。外面桌子上放了早餐，你记得吃，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又什么不习惯的，就给班主任说一声。对了，你记住你的班级了吗？高三十班。”
江兼怀闭上眼睛，不听，不理会。
“怀怀，快点的，不要迟到了。等下你记得坐第五路公交车，然后到第三站的时候下车。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嗯。”
江兼怀拿了一个鸡蛋，他看着手边的牛奶，碰了一下，却没有拿起。
出门右转，然后前进一百米，就到了公交车站台。
江城六中。
江兼怀敲敲门走进办公室。
“江兼怀同学来了呀，你好，我是你的班主任，叫我宋漫山就行了，桌上放着高三的课本，你领一份。等下，我跟你一起去教室。”
江兼怀抬起头，是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穿了件蓝色的衬衫，手上戴了块金黄色的机械手表。
“好，谢谢老师。”
“嗯。到了新环境，自己要好好适应一下。有什么不习惯的，告诉我。对了，耳钉记得摘下来。”
江兼怀点点头，摘下黑色耳钉，放进裤兜里。
宋漫山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办公桌，“那，放着书，以后上课要用的。”
江兼怀走到对面，把书放进书包里。
“你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了？”
江兼怀愣住脚步，又点点头，“知道了，老师。”
宋漫山站起身，“走吧，一起去教室。我给你讲一下，我们班的规律。第一，上课不允许迟到和早退；第二，放学后不允许去网吧；第三，不允许早恋；第四，不允许翻墙进校或出校；第五，男生头发不允许留长；第六，不允许打架斗殴。明白了吗？”
“嗯。”江兼怀跟在他身后。
“对了，还有一条，不允许早恋，跟男生也不行。”宋漫山停下脚步，回头盯着他。
江兼怀看了他一眼，“嗯，知道了。”
“高三了，你竟然来这边了，那就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学生嘛，就读书这一条死路，其他的不要去碰。”
江兼怀点点头。
他站在教室门口，抬头看着门上的班级牌，高三十班。
宋漫山先走进教室，“各位，我们班从风辰一中转来了位学生，叫江兼怀，以后就跟我们一起学习了，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江兼怀也走进去。
稀稀拉拉地掌声响起。
“江兼怀同学，你去倒数第一排靠窗的位置，那地方没人。”
江兼怀点点头，走了过去。
他又坐到了窗边，一切又好像回到了没有陆知的起点。
他坐在椅子上，把书包里的全部书摆放出来，然后一本一本地放进桌肚里。
前桌的人转了过来，看了他一眼，“江兼怀，你为什么要转学？你成绩怎么样？”
江兼怀低头，“家里安排的。成绩不好，全年级倒数第三名。”
前桌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桌子，“兄弟，以后跟着哥，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江兼怀抬起头，“嗯。”
“我叫杨屿，以后叫我杨哥就行了。对了，我表哥宋今也是风辰一中的，你认识吗？”
“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
“靠！有缘呀，兄弟。”
杨屿把手放在江兼怀桌上，伸手想握住他的手，江兼怀躲开。
“抱歉，我不太喜欢肢体接触。”
“没事。”杨屿抬手扣扣头发，笑了笑，小声说，“你长这么帅，肯定有对象吧？”
“嗯，有。”
杨屿把自己的椅子搬到江兼怀旁边，戳了戳他的肩膀，“兄弟，风辰一中的？你女朋友好不好看？”
江兼怀看着他，郑重地说了句，“不是女生，是男生。”
“嘭”地一声，杨屿从椅子上摔倒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手抬起放在椅子上，“靠，他妈的，你是同性恋？”
江兼怀点点头。
杨屿在地上坐了一会，才慢慢爬起来，他偷看了江兼怀几眼。
江兼怀继续收拾东西。
“你不怕，我说出去？”
“不怕，两个结果我都可以承受。”
杨屿笑了笑，“没想到，你这人还挺平静的。你对象也这么平静？”
江兼怀听到“你对象”，笑了笑，“他呀，有时候挺平静的，可是打架的时候，脾气坏透了。”
“你对象叫什么呀？”
“陆知，陆地的陆，知道的知。” 江兼怀脱口而出。
“嘭”地一声，杨屿又从椅子上摔倒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操！你他妈说是谁？”
“陆知。”
杨屿傻眼，捏了捏自己的脸，“陆知是你对象？我靠！这是什么鬼呀！”
“你认识他？”
“之前全国各地联赛的时候，见过一次，那个得了第一名的天才。”
江兼怀骄傲地点点头，“嗯，我家的陆知真厉害。”
“靠！你对象居然是他！他居然在跟你谈恋爱？他妈的。”
江兼怀瞪了他一眼。
杨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是，就有点震惊。我以为他那种乖学生，每天就是死读书，然后考个好大学。”
“他可不是好学生，闷骚死了。”
杨屿笑了笑，“兄弟，陆知是我偶像，求你了，以后带我见他一面。”
江兼怀拿书的手停了下来，看向窗外，“我也想见他。”
“那就去见呗。”
江兼怀不说话。
杨屿把翻盖手机掏出来，碰了碰江兼怀身体，“兄弟，你对象的电话号码，可不可以给我？你放心，就只探讨学习上的事情，其他的绝对不会聊。”
江兼怀接过手机，“杨屿，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他从窗户直接跳了出来。
江兼怀蹲在楼梯口，手指一直颤抖着，他无力地按了几下键盘上的数字，泪水不断滴在手机屏幕上。
他接连输了一串数字，点了拨号。
江兼怀把手机听筒凑近自己的耳朵，又点开免提。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他的头垂了下来，长长的头发挡住了他的眼睛，眼泪不断滑过鼻尖，手无力地垂在脚边。
他又拨打了一遍。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挂掉。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
江兼怀捂着通红的眼睛，身子哭得抖了抖，他咳嗽声不断。
接不通的电话和止不住的思念，压抑着他重重地喘不过气。
他渴望着，陆知突然跑来，站在楼梯上，喘着气，然后笑着对他说，“江兼怀，找到你了。”
————
江兼怀坐在公交车上，头靠着车窗，他静静地发着呆。
手腕上的红绳被他紧紧地抓在掌心。
公交车到达终点站。
江兼怀走下公交车，他抬起头，看着路边银杏树的树叶，笑了笑。
“陆知，我想你了。”
他沿着路边，低着头，慢慢地走着。
夏风吹过他的校服衣角，少年孤寂的身影与斑驳的树叶重叠在一起。
————
秋。
江兼怀坐在椅子上，低头写着笔记，他往窗外看了一眼。
秋风卷起枫叶，枫叶树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花坛里的花草早已枯黄，凄凉感蔓延在整个秋季。
杨屿转头，拍了拍他，“江兄弟，这么快就秋天了呀。”
江兼怀回过头，看着黑板。
“江兄弟，这次考试你进步了好多，你这是要奋斗图强呀。”
江兼怀不搭理他。
“江兄弟，放寒假的时候，我们去风辰吧。我去找我表哥玩，你呢，回去看看。”
江兼怀摇摇头，“听课。”
杨屿笑了笑，转回头，“已经秋天了，你们两个都还没见过面呢。”
江兼怀低下头，翻开书的扉页，他伸手摸了摸，“陆知”这两个字。
在他的桌肚里，每一本书的扉页都写着，“高三三班，陆知”。
下课铃响起。
江兼怀站起身，走到走廊，他趴在栏杆上，闭着眼，吹着凉风。
“江兄弟，你衣袖那是什么呀？”杨屿指着他校服衣袖。
“是一朵茉莉花。”
新的校服外套，新的茉莉花。
“你自己画的？”
“嗯。”
“江兄弟，我发现你话好少，好安静。”
江兼怀吹着风，睁开眼，“嗯，我不爱说话。”
“哎，你对象话也这么少？”
江兼怀笑了笑，把头发挽到耳后，露出耳朵，“陆知他话挺多的。”
杨屿笑了笑，“江兄弟，你转校是不是因为早恋的事情？我猜到了。”
江兼怀点点头。
“虽然一开始我也被吓到了，但是我觉得吧，这个世界上必没有强硬地要求，女生必须喜欢男生，男生必须喜欢男生。所以，男生也是可以喜欢男生的，女生也是可以喜欢女生的。”
江兼怀拍了拍他肩，“总会有偏见的。”
杨屿叹叹气，“江兄弟，你跟你对象是不是没有一点联系了？”
“嗯。”
“江兄弟，现在一直活在回忆里呢。”
江兼怀点点头，“想回去，想见他们。”
杨屿拍拍肩，“寒假的时候，我带你逃，怎么样？我随便去我表哥家玩几天，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回来。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江兼怀愣了愣，把手伸出栏杆外，红绳系在细细的手腕上。风吹起红绳。
“江兄弟，怎么样嘛？”
“好。”
“江兄弟，多讲点话吧，别闷在心里。”
江兼怀不说话。
“我发现，每次说到你对象，你才笑，平时脸上都不带一点笑容的，别人肯定认为你很高冷。”
“就那样认为吧。”
“啧啧啧。妈的，一个死恋爱脑！”
江兼怀又闭着眼。
感谢春泥，亲亲＾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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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江城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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